梅色苔丝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巴黎,尽管并不是以她想象的方式。
她曾在这里求学,也是在这里开始了演艺生涯。可眼前的这个巴黎和她所熟知的那个有太多不同,她的大部分回忆都难以找到承载的居所。
所幸的是,至少她还能勉强辨清方向。
马车离钟瓶旅馆越远,梅色苔丝的内心就愈加忧虑。她知道蕾妮急着来巴黎一部分是为了快点见到维尔福,但更多的是为了她。因此,如果蕾妮的孩子出了任何事情,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梅色苔丝...答应我...”她的脑海中萦绕着蕾妮的请求。
蕾妮的表现似乎有些反常,梅色苔丝不明白她为何笃定她的孩子是个女孩,又为何提出那样突兀的请求。
是她的意识有些不清醒?还是因为她太过害怕?毕竟,蕾妮的孩子将会和她一样尊贵,而现在的自己只是个迦泰罗尼亚渔女。
但梅色苔丝并没有把那个承诺当作玩笑。如果蕾妮所说的那一天真的到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替蕾妮守护那个孩子,那个以维尔福为姓氏的孩子...
马车在一座宏伟的别墅前停下了。在热月党人上台之前,圣梅朗一家就住在这里。
欧特伊别墅前有一座设计成迷宫的花园,外围则是铁制的栅栏。梅色苔丝环视一周,检察官并没有把马车停在附近,别墅的窗户里也没有任何光亮透出来。很可能维尔福来巴黎后住到了旅店里,这里根本没人。
不过她很快发现,花园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于是她直接推门进去了。
也许是缺乏打理,花园里的树丛长得实在茂密,微弱的月光染白了那条通到屋子里去的石子路,但却无法穿透那黑压压的树丛。
然而,当梅色苔丝走到花园中央时,忽然听到一阵喘息声。她轻轻拨开藤蔓,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热吻着。男人卷曲的头发在月光下镀了一层银霜,即使不带着假发,看起来也像极了一个检察官,是维尔福!
在梅色苔丝看清他们时,维尔福也发现了她。他的双眼瞬间迸发出冰冷的眸火,那目光比上次在法院时还要可怕几分。
“谁在那里?”维尔福边吼边朝梅色苔丝冲过来。起初他以为那是某个尼姆来的仇家,毕竟他在尼姆任检察官时,曾放任拿破仑的士兵遭到迫害屠杀,结下了不少恩怨。直到扭住梅色苔丝的手臂,他才真正看清眼前的女人。
他认识她,他曾在马赛的法院门口见过她一面,她令人吃惊的美貌至今让他无法忘怀。
那时候,梅色苔丝来法院是为了她的未婚夫。然而,她也是维尔福最不想见到的人。因为看到她的时候,那个由于他的野心而被他牺牲的无辜水手,仿佛又在他的眼前出现了。
维尔福常常主张对犯人处以极刑,是靠了他那不可抗拒的逻辑和雄辨把他们定罪的,他的眉头从来没有留下一点儿阴影,因为他们是有罪的,至少他相信是如此。
然而这件事却完全不一样,他给一个清白无辜的判了无期徒刑——那是一个站在幸福之门无辜的人。这一次,他不是法官而是刽子手了。
不过这样违背良心的事只要做了一次,做第二次就会容易得多,在面对一个同样无辜的人时,他也可以毫不手软地下手。
于是他下令把梅色苔丝也关进监狱,直到深夜才释放她,他以为那样她就会害怕。
现在看来,他想错了。
维尔福从思绪中回过神,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的内心涌起一阵冲动,想要让这张拷问他良心的面孔永远消失!
梅色苔丝完全没料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幕。此刻,她也意识到自己撞破了维尔福的好事,对方必定会自己不利。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慌乱,既然维尔福已经认出自己,主动出击才是上策。
她果断反手一记狠狠的耳光,把维尔福打得眼冒金星。
“没错,是我”,梅色苔丝冷笑一声,“那个被你关进伊夫堡的无辜水手的未婚妻!”
维尔福恼怒地扬起拳头,准备反击,但又一记耳光打得他天旋地转。
“你陷害了埃德蒙,欺骗了莫雷尔先生,还把我关进了马赛法院的牢房”,梅色苔丝怒不可遏地说道,“现在,你又背叛了你的妻子蕾妮,她是那么爱你...”
“你这个疯女人...”维尔福再次尝试还手,却发现自己丝毫不是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孩的对手。
一年多驾船出海打渔的生活给予了梅色苔丝足以战胜这个养尊处优的男人的力量,她狠狠地挥出拳头,径直砸在了维尔福高挺的鼻梁上。“但如果你以为可以犯下这一切罪过而不必受到审判,你就大错特错了!记住我的话,维尔福,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维尔福重重地跌坐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摸摸鼻子上的血,终于吃痛地叫出声来。他畏缩地抬起头觑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站在月光下的是一位圣洁的女神,让他心中所有的罪恶无所遁形。
意识到自己暂时镇住了维尔福,梅色苔丝即往花园外跑去。然而树丛组成的迷宫阻挡了她的脚步,她心里越是焦急,越是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当她终于看到花园的栅栏门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那是随同他们一起来巴黎的仆人巴罗斯,他巳经通知了主人诺瓦蒂埃将军,现在正领命过来找维尔福。
“巴罗斯,帮帮我!”梅色苔丝绝望地喊到。
但就在她跑出大门的瞬间,巴罗斯死死地抓住了她。他最终选择站在了主人的儿子维尔福一边,而非正义的一方!
此时维尔福已经回过神来,他快步追上前,用苍白的双手扼住了梅色苔丝纤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