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铭和艾莎这对连体婴出现在饭店里的时候,我正在和黎丘齐信誓旦旦地保证,关于他妈住院的事情,我谁也没说。
“黎丘齐,你怎么没把你哥也一起叫来?”卢铭终于放开了艾莎,在黎丘齐对面坐下。
“他,跟朋友有事忙。”黎丘齐回答卢铭的时候,有拿眼睛偷偷瞄我。
在知情人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确实挺为难的,这其实跟自己抽自己大嘴巴是一个性质的。黎丘齐也不例外,平时,都是我在黎丘齐面前扮猪吃老虎,这次终于轮到黎丘齐了。
“听张希希说,前几天,你们哥俩进医院了?”
我刚在黎丘齐面前扳回点往日的尊严,卢铭这句话,直接又把我打回了到了解放前。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什么叫坑爹,卢铭真是演绎得淋漓精致。
前一秒还在偷瞄我的黎丘齐,现在整个明目张胆地将脸转向我,脸上的表情溢于言表,我觉得此刻的黎丘齐一定恨不得立马捏死我。
在黎丘齐对我痛下杀手之前,我得给自己找个申辩的机会,不然,死得实在有点冤。
“谁说他们进医院了?卢铭你瞎说什么呢?”我咬牙切齿。
卢铭一脸看不懂女人说翻脸就翻脸的样子,“呀,不是你说的么?莎莎也听见了啊。”
“没啊。”我狡辩,“你那天喝酒了吧,话都听岔了。”
我不敢看黎丘齐,刚刚还笑话他来着,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直接给扇晕了。
艾莎往卢铭嘴里塞了一大筷子菜,好堵住他的嘴,“我也没听希希说啊,你一定是听错了。”艾莎居然没有揭穿我,简直是救我于水火的恩人呐。
我拿饱含着要是我是男人,必定以身相许的眼神投向艾莎,艾莎了然地点点头。这姐们真是太给力了,卢铭真不知道干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老天居然那么便宜他。
我明显感觉到,我身边坐着的黎丘齐那僵硬的身躯,伴随着艾莎的话语松懈了下来。
这顿饭吃得我胆战心惊,既怕卢铭再提起医院的事情,又怕他那个大嘴巴再问我和黎麦齐一起去采风的事情,简直就跟鸿门宴一个样。瞬间感觉自己苍老了好几岁,身心俱疲啊。
酒足饭饱,黎丘齐说要送我回去,我没有推辞。
“听说,你们明天就开学了?”黎丘齐先开了口。
“嗯,所以今晚我回学校。”
黎丘齐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拉到上阶沿的里侧,自己走在了外侧。黎丘齐总是这样,即使做得再多,都不会开口说一句,任由你误会他的好意,也从不辩驳。
所以我才会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而现在、此刻、当下,我却因为他的这个举动,无端端地生起气来。
“黎丘齐,你对我那么好干嘛。”
黎丘齐不明白,无公害的脸上堆满了问号。
“知道秘密的人,不是应该被灭口的么?”我应该是电视剧看多了。
黎丘齐一下子恍然大悟,将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伸出来,在空气里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然后落在我头顶细软的毛发上,轻轻揉了揉,“那就让它成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好啦,我为什么要灭你的口呢?”
该死的黎丘齐,该死的温柔的黎丘齐,该死的温柔的不喜欢我的黎丘齐。没有了东窗事发时的无措和戒备,黎丘齐已经完全回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我竟然还为了这个“两个人的秘密”而窃喜。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完全就是你情绪的**。上一秒还在七窍生烟,下一秒,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微小的表情,立马就能在心里生出了一朵灿烂夺目的花。
“只是。”黎丘齐一脸抱歉,“补课的事情。”
我还沉静在黎丘齐给我制造的小小甜蜜里,全然不在意补课这件事情,“没事没事,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可以的。”
黎丘齐沉默了片刻,从嘴里清脆地蹦出两个字,“谢谢。”
黎丘齐,你不应该跟我说谢谢的。这声谢谢,我受之有愧。你不想我窥探的那些你满目苍夷的过往,我全部是知晓的。我背着你,也有了和黎麦齐之间的小秘密,比你和我之间的秘密更大一些,也更重一些。我突然有了一种背叛了黎丘齐的感觉,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承诺,没有责任,甚至没有爱,可这种背叛感却让我羞于承受黎丘齐的这一声“谢谢”。
我只得轻轻摆手,试图将那句“谢谢”,驱散在2月仍然刺骨的寒风中。
开学第一天,我们就被学校的一个下马威杀得措手不及。全体高三全科考试,这意味着,除了中午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外,其余任何空档全部都要被试卷填满。
我们叫苦不迭,却也只能耍耍嘴皮子功夫。大家心里都明白,我们就像时日无多的绝症患者,要抓紧还在世的时候贪婪地呼吸。题海就是我们的空气,我们的药,是我们能够活下去的全部。
可是明白归明白,身体去不受控制。放假就相当于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现在还处在倒时差的阶段,试卷上的一个个单词,一篇篇文章,一个个函数符号,简直是催眠利器,分分钟让我神志不清。
天色渐黑,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我那饱经摧残的大脑,仿佛已经不会运转了,整个一行尸走肉,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游荡。
“希希。”丁一从背后叫住我。
我机械地回头,呆若木鸡。
“化学最后那道大题的二氧化碳的转化率是多少呀,我总觉得我的答案怪怪的。”
“啊!”我一边揉着我的头发一边大叫,把周围几个正在无比认真地对答案的同学吓得半死。
丁一捂着耳朵,“希希,你干嘛呀。”
“不要问我考试怎么样,不要和我对答案。”我顶着一头鸟窝,半驼着背,目光呆滞地往前走,把傻了眼的丁一扔在身后。
回了寝室,我什么也没干,直接往床上一躺,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