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曙听了,吃了一惊,方悟她昨晚并非真醉,因道:“还没确定。你昨晚为什么要装醉?”
秋月本就心里委屈,听他如此问,眼泪又差一点流下来,强忍着说道:“我原本就是个多余的人,除了装醉还能做什么!”
司空曙随口道:“谁说你是多余的人呢?”
秋月终于情绪失控,大声哭道:“难道子还没看出来吗?她是有体己话要跟子说,只是碍于面子,才叫上我……”
司空曙见她如此激动,一时手足无措,情急之下抱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让你受委屈了……”
秋月伏在司空曙怀中,直哭得气噎声吞。
待秋月止住悲声,司空曙道:“快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可怎么见人。”
秋月推开他,抹着眼泪道:“我现在不能回去,她们见我这样子,又要问东问西了。主父先回吧,我四处走走。”
司空曙道:“那我陪你吧。”
秋月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司空曙只得道:“也好,那你早点回来。”
二人遂分道而行,司空曙回了花府,秋月独自朝郊外走去。
到了山脚下,正值旭日东升,秋月倚着一棵树坐下,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眼泪滑落下来。
忽然,她感觉树干有轻微的晃动,警觉地正欲起身,一个人已轻轻落在她面前。她举头一看,发现此人是郑侠。
秋月佯嗔道:“你怎么总喜欢选择这种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
郑侠笑道:“清晨在这里练完功,想在树上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你失魂落魄地走过来,还坐在了这棵树下。出了什么事?”说着,在她身边坐下。
秋月掩饰道:“没什么事。”
郑侠道:“眼睛都哭肿了,还说没事。”
秋月只得道:“祖姨母说,她想跟子曙成亲。”
郑侠镇定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秋月扭头看着他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郑侠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在桃园时就听他们说,如霜前辈一直对子曙有意,那时,你还没出生呢!现在子曙彻底将你忘记,如霜前辈想跟他成亲,也是情理中的事啊!”
秋月苦恼道:“可是,祖姨母她明明知道我对子曙的感情!”
郑侠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若子曙一辈子都记不起你呢?你就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
秋月惊讶道:“你说,他们相爱?”
郑侠解释道:“子曙已完全不记得你,他极有可能爱上如霜前辈啊!”
秋月听了,一时无语。
郑侠又道:“你要接受这个现实,在你眼中,子曙还是以前的那个子曙;可在子曙眼中,你已不是以前的秋月,而是他的婢女秋月。”
秋月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郑侠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道:“哭吧,这里没有别人,将你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秋月渐渐止住悲声,哽咽道:“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郑侠道:“作为子曙的婢女,很多事,你都无能为力;唯一的希望,是子曙早点记起你。”
秋月握住郑侠的手,求助般道:“可我不想失去子曙。”
郑侠道:“可如霜前辈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秋月听了,松开他的手,无语低首。
郑侠若有所思道:“我从未见你这么悲伤无助过……”
秋月沉吟道:“只要子曙幸福,他能不能记起我,我都认了……”说完,又泪如雨下。
郑侠也道:“子曙患的是选择性失忆,或许,在他的记忆中,与你的关系,痛苦与甜蜜都太过强烈,所以他选择了忘记……”
秋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你说得没错……”
一阵沉默后,秋月道:“你怎么会在清源镇?”
郑侠支吾半天,只得老实说道:“这样不是能离你近点嘛……”
秋月看了看日头道:“我该回去了……欢迎你来家里。”说完,起身欲走。
郑侠道:“有空我一定去。”
郑侠站起身,目送着秋月离开,才怅然若失地走了。
话说司空曙,一边往花府走一边想道,自己与秋月的关系,近来变得有点微妙,长此下去,恐遭人非议,既然秋月不愿嫁人,自己与如霜成亲,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如此打定主意,方步履轻松地跨进花府。
如冰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忙道:“月儿呢?”
司空曙道:“她说想四处走走……”
如冰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已到巳时,秋月才回来,如冰牵着她的手进了自己房间,问道:“这么久你去了哪里?”
秋月道:“我在郊外碰到了郑侠,耽搁了一会儿。”
如冰愕然道:“郑公子?”
秋月道:“是。”
如冰道:“为何不请他到家里来?”
秋月道:“他与咱家的人又不熟……”
如冰遂撇开郑侠不谈,问道:“昨日的酒席,还好吧?”
秋月故作轻松道:“很好啊!”
如冰道:“可我发现你情绪不对。”
秋月知道一定瞒不过冰雪聪明的祖母,遂道:“祖姨母想与子曙成亲。”
如冰愕然道:“她是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
秋月黯然道:“是。”
如冰愤然道:“她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
秋月忙道:“那时我已喝了很多酒,祖姨母以为我醉得不省人事……”
“那子曙呢?他怎么想?”如冰又道。
秋月道:“子曙说他还没想好。”
如冰听了,怜惜地握住秋月的手。秋月挤出一个笑容道:“放心吧祖母,我已经想通了,只要子曙能幸福,我无所谓……”
如冰动情道:“等忙完凯儿的婚事,你带子曙去你们曾经待过的地方走走,子曙能记起你也说不定。”
秋月道:“现在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的婢女,他未必肯听我的。”
如冰轻抚着她的头发道:“让你受委屈了……”
秋月道:“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他曾经对我那样好,我又这样爱他……”
如冰听了,将她揽入怀中道:“你长大了……”
与秋月谈过,如冰的心里才算踏实下来,眼看花凯的婚期将近,全家上下又为娶亲的事做着准备。
是日,司空曙、秋月、花凯以及十几名家丁,带着彩礼,出发前往长安。
一路无话,是日来到魏氏府中,彩礼堆满了半个大厅,魏氏喜得容光焕发,酒席早已备好,急忙安排来人入席,好酒好肉款待。
席散后,秋月抽空去看雨欣,见她喜气洋洋、春风满面,遂拉着她的手道:“恭喜你,要做新娘子了。”
雨欣听了,半是羞怯、半是喜悦,又拉着她的手坐下道:“你怎样?子曙还是没有记起你来吗?”
秋月双眉微蹙摇了摇头。
雨欣安慰她道:“你要有信心,子曙一定会想起你来的。”
秋月忙转移话题道:“见过花凯没有?”
雨欣含羞道:“嗯,他刚才来过。”
秋月道:“他没有辜负你的等待。”
雨欣含笑道:“我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秋月方从雨欣房间出来,心中百感交集。
晚间,雨潇安排前来娶亲的家丁去休息,又回到大厅,同魏氏、司空曙、花凯秉烛夜谈。
秋月心事重重,遂早早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众人人吃过酒席,准备起程。
雨欣穿戴整齐,与魏氏、雨潇洒泪而别,迤逦出门,上车去了。
花凯娶亲的事,传到了青草堂,胡姬对十三娘道:“花府在办喜事,我们要不要此时前去复仇?”
十三娘沉吟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搏,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胡姬道:“阿母的意思是……”
十三娘道:“不如先派胡娇去探听情况,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出马。”
胡姬道:“那我将胡娇叫来。”说完,转身去找胡娇。
很快,胡姬带着胡娇来到十三娘房间,胡娇道:“祖母,您找我?”
十三娘示意她先坐了,才道:“祖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胡娇道:“孙女记得。”
十三娘满意地“唔”了一声,又道:“我听说,花凯近日大婚,你说,我们选在此时向如冰、花朵复仇如何?”
胡娇听了,眼珠一转道:“花凯大婚,花府必定宾客云集,别人我不知道,桃园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孙女没有必胜的把握。”
十三娘叹道:“说得好!不愧是我十三娘*出来的人!既然这样,就得辛苦你一趟,以祝贺为名,去花府探探情况,随时将消息传回青草堂,待时机成熟,我和你阿母再去清源镇不迟。”
秋月道:“孙女一定不会让祖母、阿母失望!”
十三娘道:“事不宜迟,你明日就出发。”
胡娇道:“是。”
胡姬又拉着胡娇的手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路上小心;到了花府,多长一个心眼;别听了如冰与花朵几句好话,就将家仇丢在脑后等等。
胡娇都一一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胡娇辞别祖母、阿母与羽衣,骑着一匹快马,朝清源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