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胡姬起身回了屋,对十三娘道:“复仇那些话,阿母对她讲吧,我……”
十三娘打断她道:“好吧,你把她叫进来。”
胡姬复出去喊胡娇,胡娇浑身沾着水珠,进门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十三娘道:“你先坐下。”
胡娇依言坐了,十三娘道:“今天,祖母要给你讲一些往事,希望你听完后能记在心里。”
胡娇见祖母严肃郑重的样子,也敛了笑容,认真道:“孙女谨遵教诲。”
十三娘道:“你知道祖母因何身子变残吗?”
胡娇道:“孙女不知。”
十三娘恨恨道:“全是因为那个如冰!”
胡娇愕然道:“那个美如仙子、容颜不老的如冰吗?”
十三娘道:“正是她!她拿了一本假的驻颜秘笈给祖母,祖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修练,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说着,使劲挤出几滴泪。
胡娇难以置信道:“孙女曾和她有过几次接触,她不像是如此心肠歹毒的人啊!”
十三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胡娇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十三娘又道:“你知道你阿母为何至今未嫁吗?”
胡姬听提到自己,才愕然抬头看了看母亲。
胡娇道:“不知道啊,阿母从未跟我提起过。”
十三娘道:“都是因为那个花朵啊!”
胡娇诧异道:“秋月的阿母、如冰的小女?”
十三娘道:“没错!原本,你阿母和秋海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感情很好,可花朵硬是横插一脚,拆散了他们,你阿母被情所伤,所以至今未嫁。”
胡娇也气愤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十三娘见有了效果,继续道:“这些年,你阿母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你,日子过得有多不易。”
胡姬听到这里,不禁泪下沾襟——十三娘这点说得没错,早年,她既要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要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成人,确实不易,幸好有羽衣帮忙,她才挺了过来,也因此,彻底误了自己的终身。
可是,胡娇误解了胡姬的泪水,便全部相信了十三娘所言,怒道:“没想到,她们表面和善,骨子里竟是这样的人!”
十三娘道:“如今,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孤独度日,而如冰他们呢?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完全不顾自己曾经做的孽!老天无眼哪!”
胡娇恨恨道:“老天无眼,人有眼!”
十三娘警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娇道:“既然老天不惩罚坏人,那就由我来惩罚!我定不会让祖母和阿母白白受人欺负!”
十三娘听了,方舒了一口气,嘴角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又假装动容道:“祖母和你阿母,没有白疼你。从今后,你要勤练武功,方能为我们报仇雪恨。”
胡娇点头道:“孙女知道。”
十三娘又道:“那你去吧。”
胡娇起身去了,十三娘对胡姬道:“你以后要督促她好好练功,静候时机。”
胡姬应道:“嗯。”接着欲言又止,只轻轻叹了一声,也起身走了。
自此,胡娇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反有了生活的目标,每日勤奋练功。
话说司空曙与秋月,一路向南,这日来到一个小镇,镇上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有水路相通,河上又有拱桥,只在门口有几排石阶,看上去精致而灵动。
秋月从小生长在清源镇,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一下子便将她吸引住了。
司空曙道:“这个地方叫娄镇,民风淳朴,我从前游历经过这里,住了大约有半年。”
秋月仍难掩心中的兴奋,问道:“我们也可以住一段日子吗?”
司空曙道:“当然。走,带你去我住过的人家看看。”
河上泊着几只小舟,二人遂拾级而下,乘舟向前划行,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二人相携上岸。
倚门一个少女,见有生人来,扭身回屋,说道:“阿母,有人来了。”
一位女子应声而出,秋月举目一看,见此女眉目清秀,约四十出头年纪。
司空曙道:“阿莲,还记得我吗?”
阿莲瞅了瞅司空曙,眼中泛起泪花,激动道:“子曙……”
“是我。”司空曙道。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阿莲又道。
“这位是……”司空曙指着身边的秋月,不知该如何介绍,只道,“秋月。”
阿莲将目光转向秋月,作揖道:“公子!”
秋月还了礼。
“二位快屋里请。”阿莲将二人让进屋,又朝里屋喊道:“小菱,出来见过客人!”
叫小菱的女子这才羞答答从里屋出来,见过司空曙与秋月。
几个人席地而坐,小菱烹了热茶端上来,为大家斟好,便缩坐在母亲身后,不是偷瞟秋月一眼。
司空曙问道:“伯父伯母呢?”
阿莲道:“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小菱的父亲呢?”司空曙又问。
“前几年,也得病死了。”阿莲道。
“如今家里,只剩你们母女了吗?”司空曙问。
“对,没别人!”阿莲回答毕,又问,“这位月公子……”
司空曙忙打断她道:“哦,朋友之子。”
“哦……”阿莲若有所思道,“记得子曙一直四处游历,向往自由……后来可曾婚配?”
司空曙笑道:“未曾婚配。”
阿莲听了,忽然低首柔声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秋月见她这副神情,感觉他二人之间的故事没那么简单,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咳一声道:“这茶不错,好喝!”
阿莲方回过神来道:“你看我,光顾说话……二位难得来一趟,多住些时日。我去准备晚饭,失陪。”说完,起身往厨房去了。
小菱见阿母走了,也忙起身,说了句“阿母,我来帮你”,匆匆去了。
秋月恐隔墙有耳,不敢多说,便用食指沾了茶水,在几上写道:“旧相好?”
司空曙看了,含笑摇摇头。
秋月撇撇嘴,表示并不相信。
很快晚饭备好,几个人一起用了,又坐着吃了一会儿茶,方分头去休息。
司空曙随秋月进了房间,秋月道:“这些话不问,今晚我会睡不着。”
司空曙戏谑道:“只怕,这些话问了,你会更睡不着。”
秋月听了,着急道:“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司空曙略显无奈道:“你想啊,我们将近二十年不曾见面,能有什么事?若真有事,当年我还会离开吗?”
秋月沉吟道:“也是啊……”
司空曙柔声道:“奔波了一天,也该累了,早点休息,好吗?”
秋月遂依言席地躺下,司空曙在她身边坐了,背倚着墙,说道:“我也有点累了,先打个盹。”
秋月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腿上,疲倦地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曙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烛影摇晃,耳边响着秋月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恍悟不在自己房中,遂慢慢将秋月的手臂拿开,起身吹熄了灯,拉开门走出去,又将门轻轻关好。
司空曙与秋月一觉醒来,已是次日辰时,忙匆匆洗漱过,来到前厅,见阿莲早备好了早饭,只等着他二人。
司空曙歉然道:“昨晚睡得太沉,竟起晚了。”
阿莲笑道:“出门在外,难得睡一个安稳觉,能多睡一会儿好。”
此时,小菱早将饭菜在几上摆好,众人围几而坐,餐毕,小菱将盘盏撤下,拿到灶间洗了,又端了几盏热茶来。
司空曙道:“我和秋月想出去走走,小菱要和我们同去吗?”
小菱听了,含羞垂下了眼帘,支吾半天,方吐出两个字:“不了……”
阿莲宠溺地瞅了她一眼。
秋月道:“姊姊芳龄几何?”
小菱轻声道:“年方十八。”
秋月道:“比我略长一些。可曾许配人家。”
小菱红了脸道:“不曾许配人家。”
又闲聊了几句,司空曙与秋月起身出门,阿莲与小菱送他们出来,阿莲道:“晌午早点回来。”
秋月应道:“嗯。”
二人下到河边,上了一只小船,摇橹顺流而下。
走出约一箭地,司空曙道:“你那样问她,她会误以为你对她有意。”
秋月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问了声:“唔?”
司空曙道:“别忘了,你现在扮作了男子。”
秋月恍然大悟道:“我真的忘了!我现在是男子啊!”
司空曙道:“看她眼角眉梢,对你全是情意。”
秋月打趣道:“有吗?你观察得倒很仔细。”
司空曙转移话题道:“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可以去到另一个镇子。”
秋月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的故事。”
司空曙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没故事,这家人家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讲讲。”
秋月道:“那我洗耳恭听。”
司空曙道:“阿莲的父亲原本在城里做官,后辞官回乡做起了生意,几年后,又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教镇上的小孩读书。我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就一直在帮阿莲的父亲教课。”
秋月道:“所以,阿莲和小菱都识文断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