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阿木尔外出打猎,看到了晕倒在雪地里的如冰,便把她抱回了木屋,然后骑上马,飞驰到镇上,请来了医工。
医工替如冰把脉后,对她说:“恭喜,你有喜了。”
如冰听了,懊恼不迭。她离开家时,并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此时,可如何是好。
阿木尔送走医工,来到如冰榻前问道:“你既有身孕,怎么会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晕倒?你的家里人呢?”
这句话碰到了如冰的伤心之处,她还未答言,眼泪已扑簌簌流下来。
阿木尔一看,慌了神,忙道:“好、好,我不问了。你若没有其他去处,可以留在这里。”
如冰冷眼瞅着阿木尔,见他虽其貌不扬、寡言木讷,倒也老实厚道,自己又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便留了下来,静心养胎。
两个人相守以礼、相敬如宾,几个月后,如冰产下一个女婴,这女婴的耳后,有一颗红痣。想到女儿一出生就遭父母遗弃,恰似一个多余的人,如冰便喊她多儿,又思及她的父亲姓花,便给女儿取名花朵。
待花朵满月,如冰暗忖:“我该走该留。”
一日,一向不善言辞的阿木尔突然对如冰说:“如果你不嫌弃,就留在这里吧,我会对你们娘俩好。”
如冰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离开。可她居无定所,如何能养活孩子,不得已,将花朵托付给了阿木尔。
阿木尔没有多言,只问:“你准备去哪里?”
如冰道:“去江南,走到哪里算哪里。”
阿木尔不再多问,只默默替如冰准备干粮。
离开的前一夜,如冰怀中紧紧抱着女儿,又思及这几个月朝夕相处,阿木尔对她体贴入微的照顾,忍不住潸然泪下,竟打湿了大片枕头。
临行前,她想留点什么给女儿作个纪念,翻遍全身,却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襟中的一方白娟手帕,上面有她亲手绣的一株海棠,便草草塞进了女儿的襁褓。
如冰走后,阿木尔这个笨手笨脚的糙老爷们,又身处这苦寒之地,面对孩子的哭闹常常束手无策,无奈,他只得带着孩子到江南找如冰。
可是,芸芸众生,他哪里找得着。一日,朵儿又哭闹不已,正好被一个路过的妇人看见,妇人见阿木尔对带孩子一窍不通,忍不住提醒他道:“你看看,孩子是不是发烧了?”
阿木尔一摸,孩子的额头果然滚烫。可阿木尔身上又没有银子,医工不肯给看病。妇人见了,便出钱替孩子看病买药,又道:“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孩子的阿母呢?”
阿木尔道:“孩子的阿母走了。”
妇人略一思忖,说道:“我家里没有孩子,你若是相信,就把孩子交给我来抚养吧。”
阿木尔欣喜道:“真的吗?但是,你一定要对她好。”
妇人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
阿木尔忖着这妇人倒也心地良善,又跟着她到家里看了看,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看上去倒也衣食无忧,便放心地将孩子留下,独自回了鹿鸣湖。
……
“那花朵现在何处?”百花夫人问道。
“自从送给那家人,我就没再见过她,不知她现在何处。”阿木尔道。
“那户人家在什么地方?”百花夫人又问。
“那个地方好像叫乌镇,我也记不太清了。”阿木尔道。
“那孩子耳后有一颗红痣……”百花夫人自言自语道。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芙蓉插嘴道。
阿木尔抬头看了芙蓉一眼道:“不知道。如冰没说过,我也没有问。”
“如冰后来就没来找过这个孩子吗?”黑牡丹问。
“如冰离开后的第三年,就回鹿鸣湖找她的孩子,可那时,我已经将朵儿送人了。”阿木尔道。
“这么说,如冰也去乌镇找过那个孩子。”百花夫人道。
“应该是。”阿木尔头也不抬地答道。
“这样看来,现在这个孩子也不在乌镇。”百花夫人若有所思道。
“怎么,如冰都没告诉你们这些吗?”阿木尔警觉地问道。
百花夫人忙掩饰道:“啊,说过,但她担心自己什么地方有疏漏,让我们再仔细问问你。”
“哦,原来是这样。”阿木尔释然道。
看到从阿木尔这里已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第二日,百花夫人等便辞别阿木尔,踏上归程。
路上,芙蓉问道:“我们要到哪里找这个花朵?”
“素心宫势力那么大,都无法找到她,我看,我们也不可能找到。”黑牡丹道。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和花朵相像的女孩,不一定是真的花朵。”百花夫人狡黠地说道。
芙蓉与黑牡丹听了,嘴角上翘,露出了会意的微笑。
几个人没有回千红窟,而是来到了乌镇。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又要来纸墨,百花夫人亲自写了几张告示——
寻找一名十九岁的女孩,左耳后有一颗红痣,符合条件者,均赏银五文。
落款是客栈的详细地址。
黑牡丹拿了告示,雇了几个人到街上去贴,果然,才过了两三个时辰,就有人揭了告示来了。
符合条件的女孩共来了七个,百花夫人挑了一个模样齐整、与如冰有几分相似的留下,其余的各给了五文钱打发走了。
这个被留下的女孩名叫采文,系现在的父母亲生,十九岁了,还未嫁人,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弟弟,父亲因病无法劳作,家境贫寒。
百花夫人等随采文去了她家里,果见榻上躺着一个男人,看模样得有五十多岁;女主人倒是收拾得干净利落,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地上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在玩。
百花夫人在垫子上坐了,芙蓉与黑牡丹立在她身后,见她从怀里掏出三钱银子,放在面前的几上,问道:“这银子想要吗?”
女人喜出望外又难以置信地搓着两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百花夫人道:“想要,就按我说的做!”
女人忙道:“一定一定!我们一定按夫人说的做!”
“记住,采文是你们领养的,她的生父姓花,她原名花朵。”百花夫人道,“是一个叫阿木尔的矮个子匈奴人在十八年前送给你们的!”
女人虽不明所以,但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十五年前,有一次你在街上碰到一个矮个子匈奴人,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不停地哭闹,你便提醒这匈奴人带孩子去看医工。匈奴人看你心地善良,就把孩子送给了你抚养,这个孩子就是现在的采文。匈奴人只告诉你,他叫阿木尔,孩子叫花朵,其余的你一概不知。”百花夫人又道。
女人频频点头道:“好、好,我记住了。”
“那你将我刚才的话说一遍。”百花夫人道。
女人将百花夫人刚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百花夫人听后满意道:“嗯,以后无论谁问到有关采文的事,你都要这么说。”说完,拉起女人的手,将几上的银子放到她手中。
百花夫人站起身道:“采文我得带走。以后,你若是不按我教的话说,采文的命就可能保不住。”
女人听了,满脸惶恐地说道:“我一定按照夫人吩咐的话说,求夫人,放过采文。”
百花夫人携了采文,带着芙蓉和黑牡丹,头也不回地离了采文家,又回客栈结了账,便动身起程,刚走出不远,又将芙蓉和黑牡丹叫到一旁,在她们耳边嘀咕了半天,便携了采文向西北方向而去,芙蓉和黑牡丹则继续朝千红窟走。
百花夫人带着采文,竟来到了风尘堡。她将采文交给张无风道:“好生招待,不许动她一根汗毛!”
张无风连连称是。
接着,百花夫人径直去找张无尘,两个人少不了一番云雨,事毕,百花夫人道:“我把花朵放在你这里,你和你的手下,都不许动她,我要用她来交换如冰手里的驻颜秘笈!”
“她真是如冰的女儿吗?”张无尘问道。
百花夫人来到张无尘面前,用手拧着他的脸蛋,狡黠地笑道:“当然是真的!你若是坏了她,如冰也不会饶了你。”
张无尘握住百花夫人拧他的手,淡淡笑道:“既如此,那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百花夫人撒娇道:“你已经得到了我,还想要什么好处?”
张无尘松开她的手道:“窝藏如冰的女儿,就等于同时开罪了素心宫与桃园的人,划不来!”
百花夫人听了,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堆着笑,推着他道:“好了……我再给你银子三十两。”
张无尘冷笑道:“我偌大一个风尘堡,怎么会缺三十两银子?”
“那好,四十两!”百花夫人收起了笑容道。
张无尘依旧摇着头。
“五十两!这总可以了吧?”百花夫人提高声音道。
“好吧。”张无尘终于说道,“这也是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否则,我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百花夫人假意笑道:“我知道。”
离了风尘堡,百花夫人边往回走边想道:“哼!交情!在金钱面前,什么样的交情都变得微不足道!”
回到千红窟,百花夫人将芙蓉叫到自己的房间道:“接下来,该你出马了。”
芙蓉不解地问:“那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