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铭说的话基本上是不过脑子的。
但是架不住听到的人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比如,宫宁。
面对着宫子铭随口说出来的提问,他轻声应了一声,“嗯。”
周围的宫人在这段时间下来,已经全都知道了宫子铭的习惯,在宫宁进来之后就已经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人在这里。
宫宁突然的一声肯定回答让宫子铭不觉低垂了几分眼睑,手上依旧自行动作的换衣服。
那是出发前吩咐尚衣局新裁制的居家服。
穿起来比常服还要方便许多。
转眼间已经脱去了外袍,宫子铭自己动手整理过一下衣袍的细节部分,顺便问问了一句,“皇叔你刚刚说什么了?”
假装没有听到。
宫子铭的表情和动作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出来任何端倪。
对于他而言,面前的宫宁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人可是以一个养子的身份,能够爬到“摄政王”这个位置上的人啊尤其他面对的人可是宫洵啊。
这一位是个能够将所有兄弟全都剪除的人,就算按照记录看来,每一个字句都写着宫洵是一个仁心的皇帝,可是从宫子铭的角度来看,他一点都不觉得,宫洵做的那些事情,还能够理所当然的扣上一个仁慈的标签。
稍稍想一想就可以看得出来全都是假象。
那么,在这样的皇帝手下能够如此自如的当上摄政王?
宫子铭觉得如果宫宁跟对方没有点什么事情他都是不相信的。
只是具体情况的话,宫子铭觉得自己还是要有时间多看看起居注分析一下才能找到结果。
“这一次宁州之行如何?”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宫子铭在一边摆弄了半天自己的腰带,结果发现在自己手上,就算是个蝴蝶结都没办法弄出个看起来漂亮的,只能草草的整理一下,转而放弃,等待一会进来的宫人帮忙。
顺手不自然的压了压,他转而反问一句,“皇叔怎么还关心起这件事情来了?”
宫宁抬眼扫过面前穿着居家服的宫子铭,有几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反而说道:“你同皇后回去省亲,这件事老夫不应该关心吗?”
宫子铭上前一步,脑子里面冒出来的话想都没多想,就顺着说出来,“私事你都要管!”
“……”宫宁盯着面前一脸挑衅的宫子铭,略微收敛了一下面上的表情,而后面无表情地伸手向宫子铭腰间,把那条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松开。
之前就预料到他动作,却没有察觉到什么恶意的宫子铭控制住没有后退,只是略微挑眉,眼见着宫宁熟悉地替他整理了腰带,之后冷着一张脸淡淡地对他说道:“国君之事都是国事。”
听到这里,他将腰带拎起来,对着宫宁晃了晃,“这个算是兹事体大?”
“……”宫宁没有半分表情波动,只是冷淡而肯定的回答:“你还在皇位上一日,就自当如此。”
这一次轮到宫子铭败下阵来。
他松开手里的腰带,转了身去,打着呵欠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朕还是一天皇帝,朕的所有事情皇叔都会管?”
宫宁没有回答,宫子铭就权当对方默认了。
略微抬着下巴,宫子铭一下下地指尖顺着下颚刮到衣襟掩盖处,“那看来为了不让皇叔将目光从朕身上挪开,这个皇帝还要好好当下去才好。”
话题基本上是转头就跑到了不知道什么鬼的方向,宫宁听着忍不住向宫子铭望过去一眼,后者回给他一个得意的笑容,并且在他冷着脸扭开视线之后,才开口道:“盐,铁,琉璃器,还有火药。这一次去了一趟宁州,皇叔不会以为朕是一拍脑门做的决定吧?”
宫子铭的话说的话里有话,看着宫宁的眼神就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或者说,这是他挑明了说出来的警告。
他知道皇宫里面有眼线除了黎朔归之外的,一堆他看不清楚的眼线。
说到底也是,如果连这么一点东西都没有,他都不确定宫宁从前是怎么拿捏住小皇帝的。
就凭他一个一点点血缘都没有的异姓王爷吗?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一个能够扛过宫洵那样的皇帝,成为摄政王的宫宁,宫子铭觉得自己用最好的可能性猜想,都是猜测的是他的一举一动,宫宁是知道的。
这无所谓,他也知道对方的。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知道”,宫子铭对其真实性和可泡性持有保留意见。
不过这一点和上一点持同样态度他还是无所谓。
因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对于宫宁来说,他们是站在同一个战线上面的。
宫子铭觉得如果两个人交换位置的话,他面对一个多年手中没有实权,而现在手中依旧没有任何实权、而目标都落在如何赚钱的皇帝身上时,对于除了自己之外的调查,一点都不会去干预。
皇帝嘛,总归还是一个摆出来放在明面上的傀儡娃娃,皇帝的位置上不合适去做的事情,以摄政王的角度,在看起来的“调解”之后去做,总是会显得合情合理一些。
就着一个思路发散思维想了很多,宫子铭趴在桌面上,懒兮兮地用着差不多是仰视的目光看着宫子铭,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盐和铁两个东西,是需要进一步提高产量和质量的,这件事情陆念徽有专门的手段,交给她刚好。”
“不可直接称呼名字。”宫宁先是就着这一点又顺便点了宫子铭一句错处,之后才就他话里所说的内容继续道,“这两样都是国家命脉的东西。”
宫子铭对于宫宁似乎要跟他讨论的态度完全表现的“你看着办,我随意了”,随口就补了一句,“这个就是皇叔要考虑的事情了。”
宫宁当即黑了脸。
“合同在这里。”并不在意对方黑脸的表情,宫子铭摊了摊手,将放在一旁的合同随手捞了出来,“就像上一次赈灾款项的事情,后续皇叔看着办吧,反正朕只负责起头。”
“……”
“对了,一起去洗澡吗?”
“……”
“嗯,朕自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