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下官该死!真没想到平江府区区一个同知府,守卫这样森严。”孟寒单腿跪在朗园正房的青砖地上,满脸愧疚之情。
晏珏只黑着脸不说话。上身的牙白中衣已经褪去左肩的衣袖,露出结实健壮的肌肉。肩头却是殷红一片。
邹师爷正在给他包扎。
也许是扯着伤口了,晏珏疼得一咧嘴,哎哎呀呀一通乱叫,跺着脚道,“你就不能轻着点,想疼死爷吗?”
随即抬起完好的那只手臂向外推邹师爷,口中直呼,“叫小翠来,叫小翠给我包扎!”
邹师爷只能温言哄着,“世子爷,您这伤口还在流血,虽然上了止血药,可也要包紧些。小翠手脚是轻,却不顶用。您还忍着点,快好了。”
晏珏嘴角抿得紧紧的不说话,阴冷的目光瞟向孟寒。
孟寒一哆嗦,错开目光低了头。
这个世子爷,不让他去吧,他偏要跟着看热闹。说什么夜探同知府,威风的紧。
他本来以为这位世子爷今后承爵,要掌握北方八十万大军,功夫定然不弱,最起码是可以自保的。
结果这位爷武功平常不说,还硬往人家刀剑下面凑。
他一个没留神,这位世子爷就让人一箭射在肩头。
好在不是在什么要害,要不然,他一条命也不够赔的!
不过功夫平常,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从平江府到朗园,少说也有几十里地。
当时孟寒心里翻腾不止,拖着这位受伤的爷,他们的行动必定要暴露。
心里已经盘算开来如何向皇上请罪了。
没想到这位爷虽是娇生惯养,脚力倒是不弱。撒开腿来,几乎是一口气随他们奔到了朗园。
如果这次真把这位世子爷折在这了,他这条命也别要了。
宴珏是晋王爷唯一的嫡子,就是皇上对这个侄子也是极为宠爱的。
晋王爷又掌握大岳王朝整个北方的军队,这个亲王可不单单是个摆设,而是跺跺脚,朝廷都要震三震的实权人物。
想到这里,孟寒的冷汗沿着额角流了下来。此番他定要去庙里烧香还愿,谢谢佛祖保佑才是。
邹师爷终于包扎好伤口,躬身谏言,“世子爷,当务之急是把昨日得的名单送进京,皇上还等着呢!”
晏珏扫了一眼地上的孟寒,恶狠狠带着八分气性,“名单拿到了吗?”
孟寒暗暗舒了口气,好在此次不是无功而返。
这位三品将军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威仪三千盛气凌人,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毕恭毕敬地呈了上来,“回世子爷,拿到了,这是誊本。原本已放回书房中,并没有引起李家的主意。”
晏珏扫了一眼,冷哼道,“有无引起李家的主意,要等放榜才知道。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孟将军要准备好回乡荣养吧!”
孟寒心中不停打鼓,却说不出一句辩白的话来。
确实如此,他们这次行动的成败,要一个多月之后,才看的出来。
宴珏并不伸手来接,孟寒只得硬着头皮问,“世子爷,这名单?”
宴珏只管皱着眉头,嘴角动也没动。
邹师爷咳了一声,“世子,既然您受伤了,行动不便,属下们不能分身。不如让孟将军排个亲信送进京?”
孟寒不由朝邹师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别看宴珏平日里横行贯了,却很倚重这位师爷。看来今后定要与邹师爷多亲多近。
宴珏沉着脸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下官定不负世子爷厚望。”
孟寒表完决心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按照计划,过几日我们要去山东,世子爷的伤?”
邹师爷答道,“以我的估计,这伤没有一个月好不了,要是勉强赶路,恐怕要落下病根。”
孟寒连连拍着胸脯保证,“邹神医的话自然是不假的,世子爷的身子要紧。世子爷只安心养伤,山东那边交给我,也算给下官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宴珏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周身冷意散去,玩世不恭的笑容自然爬上嘴角,“如此有劳孟将军了。江南烟雨之地,很合我的胃口,看来这伤来的很是时候。”
宴珏容貌出色,怒气腾腾时并不觉得如何。
一旦放松下来,混合着七分俊朗三分邪气的卓然面孔,在大岳王朝最为尊贵的皇氏血脉浇灌下,竟然闪着耀眼的光辉。
孟寒一呆之后,连连答应。
这位爷的的脸也换的太快了。
当初得了这份差事他也是喜忧参半。
虽说这位世子爷不靠谱,可是晋王爷却是实实在在的文韬武略,雄才傲世,又手握朝廷大半军队。如果能得到晋王的赏识,也算不虚此行。
可如今看来,不得罪晋王府已是善莫大焉。
“皇上那里劳孟将军给我报备一下,万一问起我来,也算有个交代。伤好了我就直接回京。”
孟寒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爷没有十分怪罪,于是告辞回了自己栖身的山洞。
孟寒出了门,晏珏面上的表情渐渐浅淡。
邹师爷拾掇着他那些金疮药、散瘀膏,瓶瓶罐罐一大堆。道,“我看李家不简单,还真有这样一份名单。”
“这么说来,横塘书院,还真是李家把持的。”
“虽说能掌控的都是低阶官员,可架不住京中这两年不断腾出空缺,皇上又喜科举出身的官员。如果李家再买通了吏部?”
邹师爷说到这里,心中惊骇,不觉拔高了音调,“世子,李家这野心大了!”
晏珏神色丝毫未变,把玩着一块汉白玉玉佩,若有所思,“好在,皇上也不是毫无察觉。”
看样子世子爷早有准备,邹师爷沉思片刻,才道,“世子爷把孟寒支开,就是要独自探探李府?”
晏珏将目光放到窗外,“如果能拿到这些年与李家勾结的官员的名册,李家自然就不足为俱。”
“可这等机密事,怎会轻易让人知道。”
“所以要慢慢筹谋才是。梁家的详细情况可打探清楚了?梁家不是有个大少爷吗?”
“正是,叫梁文轩。今年一十六岁,是梁家唯一的嫡子,很得老太太的宝贝,平日里跟着二老爷梁渭学做生意。”邹师爷关上药箱,回想着一一陈述出来。
“性情如何?”
“直爽单纯。爱憎分明”。
“如此说来,是极好控制的一个人。”
“万千宠爱于一身养大的孩子,多数是这样的。”
“那就从他这里下手吧!”
“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邹师爷躬身行了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