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阁里,范易倒在床上。
床边的茶水在沸腾着,发出香远溢清的芬芳,外面阳光灿烂,让人沐浴如春雨。
然而空气里却飘荡着一股血腥味,甚至他躺的香雪草床边,也是血迹粼粼。这是周围那些青衣人和范哲的血腥之味,但他此刻却视这血腥味为无物。
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复修为。
茶水三沸后,范易猛地跳了起来,将茶水一饮而尽,将新的几颗晶莹玉石取在怀里,感受着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慢慢痊愈了,这才大踏步地向那不甘之牢而去。
越快越好。
随着范易前往不甘之牢越来越近,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苍蝇在许多宠兽的尸体间游走,挑选着最细嫩的肉,是如此地肆无忌惮。
一只肥肥的松鼠在松林里飞窜,拱过了绿色的残茬,露出了草茎下的尸体,那尸体眼睛空荡荡的,好像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悲哀。
看到这一幕,范易身心一阵悲凉愤怒。
“难道这范哲范仁不要命了,在王府里居然搞出如此惨剧?若是王府有人发现的话,他们岂不是要被杀死?他们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难道这其中另有阴谋?”
想到这里,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一阵马蹄声迅速地响起。
他抬头一看,忽然失神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匹翠青虹马正向欢快地他扑来,露出了万般恳切的表情,只是它虽然冲过来很快,可是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在到了他跟前四五米时,终于轰然倒地。
他震惊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因为这翠青虹马的四肢都长满了龃虫,看起来是如此的狰狞。
它显然以为范易是它的旧主人,所以才如此幸福地扑过来,只是当它看到范易不是主人时,它这才失去了最后一丝信念,全身抽搐着,终于死去了。
“这必是范仁所为!”
范易看着天边的太阳发出令人吃惊的玫瑰色,内心的凄凉愤怒之意更浓了。
然后他慢慢地抚上它的双眼,从它身上取下了一根赤黄色的马鬃,慢慢地捏在手心里。
马血甚至溅出不少,染在他杏白色的衣服上,显得斑斑点点,异常地触目惊心。
然后他注视着远处的不甘之牢,慢慢地立身起来,将手心里的马鬃握得更紧。
绝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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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之牢的门口,范易远远地看到有个人正把守着关卡。
关卡周围散发着腐烂的长毛绒、马鬃的气味,腐烂如坟墓。
那个人右手软绵绵地下垂,身体在微微颤动着,似乎藏着一种暴戾的气息,可是他啧啧地低低笑着,像沉浸在幻想之中。
范易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正是被他废了右臂的范马良。
然后他听到了范马良在喃喃自语:“我把那些马心给了范仁,可以让他帮我修复手臂。恢复好修为后,我就可以去南瞻地狱遗迹塔探险。回来后修为比王爷还高,就可以被所有人奉承。大小姐、二小姐,还有公主都会来讨好我,我从中选一个最听话的,然后生下一个漂亮的男孩……该叫什么名字呢?”
这时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异常的温暖,范马良忍不住赞道:“好美的阳光,就叫他范寻阳吧……”
而几乎在这时,忽然有一把剑刺穿了范马良的身体。
剑光是如此之快,甚至拔出去的瞬间,也不见一滴血涌了出来。
然后范马良艰难地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人,全身战栗着,瞳孔完全收缩:“是你?怎么会是你?”
——眼前阳光灿烂处的阴影里,正站立着那个让他心惊胆颤的人范易。
范易看着范马良周围那些濒死的马儿,看到了有几颗被挖出来的马心,然后声音冰冷地说:“之前不杀你,是因为无论你怎么样对我,都不会让我动摇内心;而现在杀你,是因为对付你这样丑陋的人,无论怎么做,我的内心都更加皎洁!”
对于不可救之人,范易顿时心生绝念,不让对方再有一丝机会。
然后他凝视着不甘之牢:“不过,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范仁!我会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加诸于他身上的。”
这一刻,范马良绝望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他等不到范寻阳的出世,然后他慢慢倒下,看到了血红的死亡地狱向他呼啸而来,将他完全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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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之牢,是以束缚人的不甘树为中心的大牢。
不甘树高达四十米,不断地滴落腐烂的尸水和血水,而周围都是地下的牢笼,是用镀金的木头圆雕制成的,根本无法挣脱。
而此刻在不甘之牢当中,一匹母铜地马被火焰炙烤着,备受煎熬,发出哀鸣的声音。
而在她身边,还有一匹幼铜地马,似乎是刚生出来不久,全身被湿漉漉的血粘湿着身体,看着身边的母马,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只手猛地伸出母铜地马的肚子用力一抽,将马心抽了出来,径自咬着,然后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是如此阴沉。
手的主人正是范仁。
这一刻,他忽然反手将幼铜地马的肉用手刀切出,将这些肉向身边的三四十个黑衣人落去:“有乐不能独享,我会好好待你们的,吃吧!分吃!”
他虽然这样说着,可是目光却扫视着周围,阴笑着,似乎只要谁不吃,就会直接将对方杀死。
顿时,这些黑衣人大快朵颐着,似乎口里的肉十分香甜。
便在这时,那个新投靠过来的黑衣人,原是在其他府做花茶,生性耿直,忽然跪了下来,大声喊着:“大人,范哲大人领着众人前去杀范易,已经足足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了!说不定会被王府里其他人发现,请速速定夺。”
范仁的目光如针,死死地盯在他的脸上:“把马肉吃下,再表忠诚吧。”
黑衣园艺师面色惨变:“不敢。”卡在喉里的肉猛地一咽,便吞了下去。
那一刻,似乎有一滴泪在他内心滴落。
“哈哈,好,我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忠臣!”范仁大笑:“好,范哲生性暴躁,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要我去收尾呢!”
“不用了。”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一道雾气散去,一片火红从天边向这里延伸,露出了一个身影来,正是范易。
范易在光芒里变得棱角峥嵘,慢慢走了过来,凝视着范仁身下的幼铜地马,身体忽然都变得僵硬了:“连母、幼都不放过,我一向以为范哲已经够残暴了,你却比他还要残暴数倍!”
范仁忽然哈哈大笑:“范易,好境界!你居然已经修炼到青冥高品,能将剑气藏于身的地步,怪不得我没察觉你的来临!”
范易死死盯着范仁。
这瞬间,他用敏锐的注意力发现范仁的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甚至露出犹豫、举棋未定的样子,显然被打乱了节奏!
顿时他知道,自己这先声夺人,总算是走对了。
然后,他一步步向范仁走去,体内的气息随时准备进行击杀而出。
周围那些黑衣人一阵哗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谁也没想到范易居然已经修炼到青冥高品的境界,范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范仁看着越来越近的范易,眼里闪着光芒来,说:“范易,真没想到你如此出色!我们既然都是为王府做事,心思等同,所以若有些恩怨大可一笑泯之。不如你来做西府第三把交椅,如何?以后,不甘牢由你来管理,吃马肉这种事定不会发生!”
“哦?此话当真?”范易淡淡地说着,距离范仁越来越近。
听到这样,周围的那些黑衣人不仅没有嫉妒,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嘲笑之意来。
便在这时,有十几个身影闪回,显然是刚才瞬间看到了范仁的眼神,向府外巡视,发现周围没有埋伏这才回来,并向范仁施了个眼色。
范仁看到了他们的眼色后,对范易慢慢地说:“只需要你把你的有灵之剑奉献给我……”只是这话才说了一半,他忽然笑容一敛,手上一动,一个古怪的影子出现,夹杂着一个怒水决堤的声音,响彻了周围,向范易扑来。
这正是范仁的凝杀术的运用。
这一刻,甚至天色变暗,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
然后上百只宠兽忽然从天空而下,密密麻麻地向范易飞来。
这一刻,他控制着凝杀术,操纵着这些宠兽,向范易扑来,如此的汹涌,又是如此的狰狞。
其中有残暴的神鳄鱼,有王府里独特的铁翎雕,更有一些飞舞的蟒蛇,如同潮水席卷一般。只是奇怪的是,它们眼睛空洞无神,那耳朵等位置缺失,好像被人硬生生地剮去了一般。
“这些凶兽被范仁剔除了六感!”看到这一幕,范易心头一惊:“这已经是宠兽中的死士,惧不怕死,群集起来,只怕青冥绝品武者也挡不住!”
六觉正所谓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知觉,若是没有六觉,只怕就如同行尸走肉了。
范易没想到范仁如此残暴,内心升起了强烈的怒意来。
“只可惜我距离范仁依旧在三十米外!否则若在三十米内,把剑气全力而发,说不定可以乘其不备,擒贼先擒王!”
不过他虽然内心惋惜,却并没有沮丧,因为他知道以范仁的阴险,自然会小心翼翼,不会那么容易被他得手。
然后他听到了范仁的声音:“范易,这些凶兽原本是我都想取出心脏服用的,不如你替我代劳,如何?”
听到这句话,范易忽然心里更生愤怒,对方竟然想将这上百只宠兽全部取心,这是残忍到变态的地步了!
这种人,当杀无赦!
他顿足错步,在无边的凶兽之中,身体旋转,天边月在胸前飞舞,化成了乳白色的气息,呼啸向前。
风声吹拂着他的身体,阳光落下,哪怕完全不敌,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是那么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