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慕容纱安顿在星云殿里照顾肃尘长老后,樊西和叶珞绪便疾步向永央殿奔去。
星云殿与永央殿相距并不远,可那一路,却是让他们觉得异常艰难。
那些惨叫声、那片倒在地上的尸体、那片红色的血光,都深深地刺在他们心中。
当他俩赶到永央殿前时,掌门与肃武长老仍带领着千百名烟霞谷、落虞山的弟子们,与入侵者对决着。或是弓箭射之,或是以剑击之,或是符咒之术攻之。
这些入侵者亦是有千百名,他们皆是身着黑袍,手中并无武器,只以法术对抗。细看这些黑袍款式倒是与杀害秋璞之人所穿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头戴面罩而已。
眼看着肃武已是越来越不支,樊西和叶珞绪忙跑到他身侧。叶珞绪召唤出幻琉弓与幻琉箭,朝那些入侵者连射多箭。而樊西则施咒为肃武挡下直飞而来的咒术。
不多久,肃武长老显然有些步履踉跄,叶珞绪见装,不禁担忧道:“师父,你没事吧?”
“他已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你们赶紧带他回去!”肃空掌门道。
肃武一手持弓,另一只手扶了扶额,道:“无妨!我定要战到最后!”
“胡闹!”掌门一声厉喝后,抛出三张咒符,施咒将它们化作一道巨大的屏障,将敌方悉数挡在屏外,并道,“此屏尚且可以支撑一两个时辰,我们且先调整策略,若每天都这样没日没夜的对峙,恐怕我们都会虚耗精力而败。”
这时,肃武才点了点头,在叶珞绪和樊西的搀扶下,往永央殿内走去。
“唔!”
刚走到殿内,寻一处安静的角落让肃武修养,却陡然间,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直喷而出。
叶珞绪见状,惊恐万分——方才明明并未受伤啊,为何突然会吐血……难道并非是三日三夜未眠未休这么简单?
“师父是受了内伤?”樊西忙问道。
肃武双腿一软,跌倒在地,鲜血依旧从他口中绵绵涌出。他淡淡道:“呵呵,不过是内力耗竭而尽罢了……”
内力耗竭而尽之后,若再强行催动,轻则内伤,重则身亡……方才掌门那一声厉喝,怕是因为看出了师父已经耗尽内力却依旧在强行催动吧。
一念及此,樊西喟叹道:“师父何苦如此呢。”
“烟霞谷千年古派,断然不能毁于我们手中!”肃武捂着胸口,忍着体内五脏六腑俱裂的剧痛,正然道,“谷内弟子死伤不计其数,肃墨、肃奉又是已经殉身,而我又岂能贪生怕死?!”
樊西盘腿坐在肃武身后,双臂抬起,掌心抵于其背,道:“师父先别激动,我为你运功疗伤。”
他却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五脏六腑俱裂、奇经八脉真气逆转……我知道的,这一战,我能撑到现在,必定是要离开你们了。”
“师父别这么说,一定有办法让你撑过去,绝不会离开我们的!”叶珞绪急道。
“我……命不久矣……可有一事却要告诉樊儿和绪儿……”肃武强撑着一口气,道。
樊西想要将自己的真气输入肃武体中,为他调节逆转之气,却发现根本无法输入——或许是因肃武的身体耗损太为严重,或许是肃武故意为之,不想让樊西为自己耗损内力。
无法,他只好扶着肃武,让他半躺在自己怀中,道:“师父,现在想办法救你才是最要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也不迟啊。”
“明知是救不了,就不该自欺欺人,樊儿,离别并不可怕。即便不再存在于人世间,但我亦可以存在于你们俩的心中……能看着你俩长大,为师已经很高兴了……”
“师父……”
见他俩满面悲伤痛苦,肃武柔声道:“这种离别,一生中要经历很多次,不要伤心,也不要难过。为师只是舍不得你们俩……为师还有太多事不曾告诉过你们……但是,恐怕来不及了……只有一事,我必须要告诉绪儿……”
珞绪强忍着眼泪,紧紧咬住嘴唇,点了点头道:“师父请说。”
肃武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脑袋,道:“其实,有件事为师没有告诉你,也让樊西隐瞒了许久——你们俩是兄妹,亲兄妹……”
亲兄妹?!叶珞绪愕然,她诧异地看着肃武和樊西。哥哥……原来樊西真的是她的哥哥……原来她不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她看着樊西,而他的表情正是证明了确有此事。回想自从十一年前她偷逃出谷被师父责罚之后,樊西再未提起过寻找亲妹妹之事。这么说来,那时樊西就已经知道了吧……
“你不要怪他,是为师要求他隐瞒的。”肃武道。
叶珞绪道:“徒儿自然不会。”
想起那日宇文之焕说起幻琉弓之事,便又问道:“师父,我曾听闻幻琉弓是血脉相承,是否真是这样?”
“确实如此。”
“此弓是你赠予徒儿,那……是不是,师父就是我爹?”叶珞绪心跳飞快,期待着肃武的承认。
却不料,肃武道:“此事说来话长……为师并非你们的父亲,却与你们的父母交情极深。当年你们父母受难,师父受你们母亲所托,从归雁山将樊儿带来谷里,之后又去凤鄢城接绪儿回谷中。”
归雁山……樊西心想,难怪两年前攀上归雁山去救珞绪时,就觉得此山极为熟悉,而且仅凭感觉就找到那处让他们休憩的旧宅——现在终于想起,那是爹娘带他一起住过的宅子。
他侧过头,看着樊西柔声低语道:“樊儿啊,你难道以为师父不知道你从小就爱溜出谷玩吗?只是为师知道你像你娘一样,是不爱拘束的孩子,又很机灵,能照顾好自己,所以一直未想揭穿惩罚你。”
而后,他朝叶珞绪温柔地笑了笑道:“但是,绪儿不一样,我怕你像你爹一样因为太过单纯善良而总是被人欺骗,所以那次你学樊西偷溜出去让我又惊又气……”
“唔!”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肃武仰头虚弱地喘了几口气。
樊西和叶珞绪握起肃武冰凉的手,道:“师父,我们都明白,您对我们的恩情永生必不能忘。”
肃武看着他们,勉强地做出一个笑容,他原想再说什么,可强行运出的内力也已耗尽……气息渐弱……终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