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解开包袱皮,里面还有一层红布,解开红布,里面露出了包着的两个酒壶。大胡子摊开双手,似乎是要阎老头检查。
阎老头伸出手指轻轻一挑,一个酒壶便勾到手里,他抱着酒壶在耳朵边摇了摇,满意地努努嘴。放下酒壶,阎老头将另外一个酒壶也放到耳朵边摇了摇。
“嗯?”阎老头锁起眉头又摇了几下,手托着酒壶伸到大胡子面前,口吐寒气地说:“空的?”
大胡子似乎吓得不轻,立刻伸手接过酒壶在耳朵边用力摇了摇,连成家栋远远的都能听到酒壶里有水声哗啦啦地响。成家栋猜测,酒壶里除了液体应该还装有其它的东西,也许就是阎老头那天晚上偷吃的东西,那东西才是阎老头想要的。
大汉汗流浃背,阎老头始终不动声色地盯着他。摇了好几下后,他像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阎老头,说这次有封信,可能信里会说明原因。大汉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碰过酒壶里的东西。
阎老头犹豫了一下,接过信打开。
“原来是这样。”阎老头说,“酒壶里本来就是空的……”
大胡子破口大骂,骂完说:“我说我没骗你吧?”
“……因为里面的东西还没放进去。”阎老头冷冷地说,把手中的信纸反过来给大胡子看,大胡子一下子浑身颤抖起来。
信封里装的不是信,而是一张从榜上撕下来的通缉犯公告,上面的头像分明画的就是大胡子。
大胡子像受到了极大的羞辱,恼羞成怒,冷不丁抓起身旁的大石头朝阎老头的脑门砸了过去。成家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胡子动作如此迅速,成家栋心想阎老头死定了,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
“啊——”大汉大叫起来,顿时惊得满林子的野鸟纷飞而起。
成家栋愣了一下,睁眼看到大胡子的手腕被阎老头左手牢牢握住,就在这时,阎老头一用力,只听大胡子手臂里传来像是木头断裂的声音,大汉的手臂折向了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去的方向。
大胡子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话都说不出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迅速的成家栋眼皮都没来得及眨一下便结束了。
事后成家栋回想起来,阎老头当时是用极快的手速完成了一连串的动作,从拔刀、挑出大胡子的心脏再到收刀回鞘只用了一瞬间便完成了。动作干脆利索,银白的刀身连血迹都没沾。
而那时候成家栋只听见“咕咚”一声,好像一颗大桃子掉进了酒壶里,大胡子反应了一下,才低头看到胸口血流如注。阎老头在他倒下之前拿开了酒壶,大汉随即轰然仰面倒在地上。阎老头站在大汉身边慢悠悠地将酒壶壶口封好。
成家栋不得不用力咬着自己的拳头才没发出声音来,全身完全不听使唤的剧烈颤抖。
阎老头封好酒壶壶口,用绳子将两个“不空”的酒壶吊起来,挂在肩上,把大胡子的尸体丢在原地,朝大石头方向走来。酒壶和他衣服上不知道什么硬东西相碰,铛铛地响。
成家栋滑下石头,躲在石头旁边的草丛里。等阎老头一直走远,听不见他的声音了,成家栋才敢从野草里探出头来,他手脚冰冷,脑皮发麻,他不敢相信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就有一句还没冰冷的尸体,可是他又不敢回头,因为他心里清楚尸体就大大方方地摆在那里,等着野兽吃干净。
阎老头出手的时候毫不手软,毫无迟疑,完全不给对手留任何机会,动作犀利、准确,十分毒辣。成家栋一想到那天晚上看到阎老头烛光下津津有味吃东西的画面,特别是在知道酒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林子里寒风吹过,携带来尸体温热的血腥味,成家栋肠胃忍不住一阵翻腾,扶着石头剧烈干呕起来。
“这么说你是看到了?”干瘪瘪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
成家栋心惊肉跳地抬头往上看,阎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蹲在石头上方,扭着眉毛低头往成家栋看。阎老头从石头上站起身,成家栋吓得连连后退,不经意间后脚踩空,翻滚下坡,撞在尸体身上停下来,沾了一身未干的血液。成家栋立马爬起来,身体往后爬,离阎老头和尸体越远越好。
“我认得你,你是成有财的孩子。”阎老头双手背在身后,身手矫健地从石头上下来,“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因为这个。”阎老头从尸体旁边捡起已经被血液浸湿的告示。
成家栋的视线越过阎老头,看着放在石头上用绳子连起来的酒壶。
阎老头顺着成家栋的视线往后瞥了一眼,用不经意的口气继续说道:“我注意你好几天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为了家里的事来的。你家的事我也没料到,凡人都很愚蠢,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你这么缠着我实在没必要,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传播那些谣言的人说不准根本不认识你父亲,只是不负责任的随口说了几句,谁料到别人就信了。”
“你以为这么说就可以推脱干净了?”成家栋怒火中烧,拳头握得紧紧的,泪水不住地往外流,“知不知道我家日子现在是怎么过的?”
阎老头不同意似地摇摇头,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尸体,说:“凡人不过蝼蚁一生,困苦也好,快乐也好,其实没有不同,皆是短暂且徒劳……”
“你,疯,了!”成家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骂道,警惕地离阎老头远一点,目光四处乱扫,寻找脱身之策。
“不用害怕,孩子,众生皆苦,我不会杀你。不过,”阎老头说,“为了避免无辜者受牵连,受无谓烦恼,我……得割掉你的舌头。”阎老头说这些话好像诵经打招呼一般的轻松自然,他斜着脸嘲讽似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