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沁的记忆里,就算是于斐才七岁的大表弟,也是有属于自己单独的铺盖的。可是在于斐进山之后,胡家就只给了一个枕头和一个被子,还是原本就已经破旧的不知道用过多少年的了。
李沁抓住了于斐的手,虽然刚刚洗过没一会儿,但是十分清爽干燥,温温热热的,熨帖的人十分舒服。
“下次去舅舅家咱们问他们要。”然后又加了一句,“我要。”她是怕于斐去要,估计也能要下来,但是少不了会被他们一顿责骂。以前她不懂事,觉得于斐被训很过瘾、很解气,可是现在想来,只有浓重的心疼。
于斐看着李沁亮晶晶的眸子,不由攥紧了她柔弱的小手,“我去要。”然后又皱着眉说,“舅妈骂人。”
何止骂人,有时候于斐做的不合她的心意了,她还会打几下的。李沁舍不得他这样老实单纯的孩子被他们那么糟践,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骂我。”就算是骂了,被子也是一定要到手的。
于斐看着李沁坚定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手指数了起来,“还有十六天,表姐订婚。”
还有十六天胡翠儿订婚?李沁也算了一下,胡翠儿订婚应该是五月二十七,那么今日就应该是五月十一了。
在北疆的向阳郡这边,订婚也被称为“小伺候”,其实就是订婚之后,男女双方互相走动的一个仪式。主要是家长互相看看未来的女婿/儿媳妇。通常先是女方家请男方的客人吃一顿酒席,并且让村里、族里德高望重的人和亲朋好友一起过来作陪,基本要请两三桌的样子,显得这家人缘好,生活也好。然后就是女方的家长再带一些女性的亲戚去男方家看一看,程序也是差不多的。两家都相看好了之后,订婚就是正式完成了。而订婚之后,男女双方家庭,也会像正式的亲家一样走动。
订婚这样的小伺候虽然只有一天,但是真正准备和实施却需要至少两天。所以,胡翠儿订婚,他们是一定要回去的。而且,于斐还要带回去一些野味,让胡家人在亲家面前露脸。
既然拿了于斐的东西,又怎么能不满足他小小的要求呢?
太阳西斜,葛大婶又带着饭桶过来了。李沁赶忙把她拦住,要把饭先盛出来,让她趁热把炖的鸡肉盛回去一些。
“快别折腾了,这是小斐特意给你补身子的。家里也不缺这一口吃的,还能从你嘴里往外抠么?”
“婶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李沁忙道,“我哪里吃得完这么多?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别放坏了就白瞎了!”
说完,就把饭桶里的饭倒到了陶盆里,然后把锅盖拉开,顿时,一股被压抑许久的浓烈香气就冒了出来。
“哎哟,这咋闻着这么香呢?这可不是小斐做的,是你做的吧?”葛大婶笑着道。
李沁应了,然后拿着木勺给往葛大婶的桶里盛。
其实能好吃到哪里呢?
记得以前她也是会做这些吃的的。那时候李妈妈掌家,说她要出嫁,一定要学会抓住夫君的胃。她傻乎乎的信了,倒是跟着厨娘学了不少好菜。可是到了将军府,她才知道,正经的小姐、夫人,人家都是只会那么一两道上得去台面的精致甜品、糕点,说是亲手做羹汤,也不过是自己动动嘴,下人按照她的口述去做而已,哪里就真的需要他们亲自动手了?像她这样,新婚期就钻厨房里做这做那的,让婆母又羞又怒,也顾不上是不是新妇,当即就给她撂了脸子。不过话说回来,那时候府里的厨房材料比较齐全,就是炖一个鸡,也会在里面放上许多的香料,那才叫一个香呢。哪里像现在,只有一点点盐和糖调味而已,就算是香,大抵也不过是比于斐做的好了那么一点点,知道鸡肉先要用水焯,也知道要小小的炝个锅而已。不过,以后有条件了,她可以多给于斐做一些好吃的,让他也吃到豪门大户里平日吃的东西。
虽然只有两只野鸡和小半串蘑菇,但李沁添了许多汤,一来是免得鸡汤在锅里被烘干,明早可以继续吃,二来也是因为分给葛家的时候好看一些。
李沁盛了十几块肉,鸡头、鸡翅膀、鸡爪子、鸡腿都有了,然后就往里面添汤,一直添了小半桶,才在葛大婶的劝阻声中停了手。
葛大婶美滋滋的回去了,李沁他们这边也开始摆饭了。
正往桌上摆饭的于斐一下子就看到了桌角的那一小碗药酒。拿起来闻一闻,随后就要往口中送。
李沁忙阻止道:“别喝!那可不是喝的!”
于斐端着碗,略微皱了皱眉头,“有药味儿。”想想又道,“葛大叔身上的味儿。”
“是,”李沁道,“葛大婶给我拿来的药酒。”
于斐紧抿着嘴唇,看着手中黄褐色的药酒。然后又抬起头看着李沁,“你受伤了?”
李沁微微有些纳闷儿,心说于斐不是知道她受伤所以才给她弄鸡汤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像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
“就是滚到山下撞的有些发青,葛大婶说用药酒揉揉,好的快些。”
“哦。”于斐又低下了头,把药酒放下了。
“我没事儿。”李沁笑着,“你尝尝我做的鸡汤。”说完,还给于斐舀了一碗。
于斐坐下,闷声吃着,再一句话也不肯说。
吃过晚饭,没多久天就下黑影了。两人这下子没了被子,也没了枕头,只能在草席子上干巴巴的躺着了。好在草席子是白天刷过的,虽然破着几个洞,但也透出一股子阳光的芳香。
李沁让于斐先上去躺着,自己则把刚刚在锅盖上放热的麻布,倒上了些药酒,放在肚子上揉着。果然,那温热的感觉,立刻渗进了皮肤里,让那微微刺痛的肚皮,立刻十分熨帖起来。
正揉着专心,不知于斐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