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吴长庆奉命带三营军队撤回中国后,留驻汉城的三营虽由记名提督吴兆有统带,但袁世凯总理营务处并会办朝鲜防务,相当于吴兆有的副手。-www.79xs.com-这时袁世凯又不适时宜的在往来公文和书信的落款上,给自己加了个“北洋钦差会办朝鲜防务总理庆军营务处袁”的字样,没想到这下子可惹了大祸。
庆军中的一些老将纷纷议论:袁世凯不就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吗?老子的伤疤比他身上的汗‘毛’都多,论资格论战功怎么也轮不上他呀!关键是吴长庆非李鸿章的嫡系,李鸿章这当口把庆军一分为二,‘弄’得庆军上下对李鸿章都有看法,而且撤兵回营的吴长庆不久就去世了,这更让人怀疑他是被李鸿章气死的。
虽然袁世凯在书信中经常提及“吴大叔”对他的恩情及自己的报答之心,并在吴长庆去世时除了奉送一千两银子的奠仪外,还专‘门’派本营副将带领军士护其灵柩回安徽老家。但是由于李鸿章比较看好袁世凯,庆军上下就传出了风言风雨,说庆军搞成这个样子都是袁世凯联李排吴造成的。
于是,随吴长庆回国的张謇就给袁世凯写了一封长达三千字的公开信,笔调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面,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历数其不学无术、品格低下、招摇撞骗、飞扬跋扈、忘恩负义、叛主求荣等三大可笑之处和十三大罪状。
张謇的名士之笔,把袁世凯骂得狗血喷头,臭不可闻。应该说,张謇的传统文人劣根‘性’也不是没有,他不关注制度本身的优劣,对‘鸡’‘毛’蒜皮、人事从属的小事却抓住不放,并大做文章。袁世凯读了张謇的公开信之后,一言不发,一字不回,当然也不再与其来往。
不过张謇这通犀利的痛骂,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兆,对袁世凯真正的打击却来自一向被袁世凯不为看好的吴兆有。
这次平叛干得干净利索,袁世凯的功劳最大。但是,由于功高盖主,霸气十足,他不但未获清政fǔ嘉奖,反而‘激’起了吴兆有等将领的强烈不满。其实吴兆有对袁世凯早有看法,只是未找到报复的机会。现在他乘势而动,开始上书弹劾袁世凯,说他贪污军饷,还说他不经请示即挪用军饷,抚恤被亲日派杀害的朝鲜大臣家属,还要求李鸿章给予报销。
李鸿章当然不会助长这种擅自挪用公款的歪风邪气,就严厉批评了袁世凯,说他“纯以银钱买结韩人之心,实属荒谬,所请责不准行”,并札饬吴兆有责令袁世凯自己掏钱赔偿。袁保龄得知,也写信痛训侄儿,要其悉数赔缴。
日本在朝鲜失利后,竹添进一郎诬指袁世凯无故攻击日军,伤害日商,烧毁日使馆,大肆鼓动惩袁**。日本扩张主义者借机示威游行,高呼“膺惩清国”。而中国拨回政变,已属侥幸,希望见好就收。所以对于日本要求查办袁世凯的要求迅速答应,并派钦差大臣吴大澄前往查办。
一月三日,吴大澄和续昌来到朝鲜马山浦。袁世凯即派人将事变经过的书面报告呈上,后在汉城又亲自谒见两位大臣,当面作了辩解,并自劾擅自计衅之罪。吴大澂、续昌并未加以责备,反而说他劳苦功高,竭力安慰。但怕其军队久驻朝鲜王宫引起日本人的猜忌,令其撤出,回归本营。
袁世凯镇压开化派本想邀功请赏,没想到得罪了日本,反招致各方面的指责,成为“众矢之的”,不仅升官成了泡影,就连现在的位子都有倾覆的危险,直气得他大叫“官运恶极”。虽然查办大臣袒护他,但吴兆有等一帮老将对他已是咋看咋不顺眼。
就在袁世凯极为愤慨而又心灰意冷时,其养母牛氏由于担心嗣儿的安危,吓得在老家得了重病,急着催他回去。于是,他向吴大澄请求回国探亲,以躲开这个是非之地。
对于袁世凯在“内外夹攻”处境中施展以屈求伸的策略,阅人无数的吴大澄十分赏识。他认为这是一个年轻人有着政治全局观的良好表现,在时事不利于自己的时候能选择离开,未尝不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为此,吴大澂不但准了假,还让他搭乘自己的船回国。
对于袁世凯的这次离开,当时有很多同僚和好友也都予以高度评价。例如,袁世凯到了马山浦时,亲自驾着小舟前来接他的丁汝昌就当面夸赞道:“功成退归,君舍得开,走得出,伟人也!”
一月三十一日,朝鲜兵曹判书金允植送走袁世凯后,写下了一篇短文,名曰《送慰廷归河南》。兹辑录如下:
名高人多嫉,功成众所忌,此事古今同,处世谅不易。曩值危急日,人皆敛手避,黜者怀首鼠,懦夫常惴惴。事定反觅疵,利**渐渍,遂将功为过,摧折丈夫志。君今浩然归,俯仰无所愧天日照孔昭,贤才岂中弃。相见知不远,努力勉王事。
在这首诗里,金允植把袁世凯比做了孔明,认为他的才干不是一般的中才,而是贤能的大才,因此要努力勤勉于王事。显然,这些诗句都充满了溢美之情,不过对于年仅二十来岁的袁世凯来说,能在朝鲜取得如此显赫的功绩,确实也是受之无愧的!
听说袁世凯离开了朝鲜那个“马蜂窝”,回到了相对安静的祖国,袁保龄拍着大‘腿’夸赞道:“凯侄脱身回里,觉此子狡狯,亦复胜其痴叔矣!”
回家路上,袁世凯到旅顺拜访了袁保龄。叔父进一步教导他:“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怨天尤人,有何益耶。”关于袁世凯与吴兆有之间的矛盾,叔父授意道:“汝在津万勿谈孝庭(吴兆有)一字短处。此事关人福泽度量,非仅防是非也。”
三月中旬,受此教导的袁世凯到了天津,在李鸿章面前一字不提吴兆有。倒是李鸿章憋不住了,主动过问吴兆有,袁世凯潇洒自如地答道:“我若有错,谁都可以说;我若没有错,错就在说我的人,与我有何相干?”
李鸿章眼睛一亮,大为感慨道:“人才啊,胆略兼优,能持大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