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姜姒成亲已经有十二年了,两人如今有两儿一女,最小的丫头还没满周岁。●⌒三江阁,&;
平心而论,姜姒是个很合格的妻子,但唯一一点就是
太合格了。
宋瑀记得她第一次有身孕的时候,满脸平静地将自己的陪嫁丫鬟推到了他面前,说是送给他做通房。
那时候宋瑀方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只是因为合适。
但凡有一点点爱,都不会将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那里推。
彼时,宋瑀没有接受,他自己就是庶子也看过当年太子府中那些侧妃妾室的泪与苦,他不愿自己也成为这种悲剧的缔造者。
“姒儿”宋瑀缓缓开口。
姜姒面上僵了僵,似乎是有些不大习惯宋瑀这样说话的语气,继而有些不大自然地扯起嘴角:“爷怎么这么唤妾身?”
印象中,这是宋瑀第一次这么喊她。
宋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就自然而然地喊出口了。
这十几年的相处中,说是没有感情其实也不大可能。有时候,宋瑀细细思量起来仿佛就能明白当初周雯为什么会爱上苏光佑了,年少时候的爱情固然美好,但日久生情的相濡以沫才更加刻骨铭心更加真实。
只是,他和姜姒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透却又无法拂开的细纱,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宋瑀抿了抿唇,忽然上前执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和女皇陛下一起出发了,这次叛乱很凶险,但是我和你保证我会平安归来的。”
其实没那么凶险,但宋瑀就是莫名地想让眼前这个女人多一些焦急担忧的情绪。
果不其然,姜姒面色一白,隔了许久之后再次认真打量起了共枕了十几年的丈夫。
当年,她主动提出婚嫁,除了个人处境使然,更重要的是,宋瑀是她看中的夫君。
她是喜欢他的,因为喜欢,所以介意,介意他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既然他们之间不会有平等的爱情,那她就只能收起自己情窦初开时那些旖旎的心思,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人人称赞的明亲王妃。
昔日姚景语还在朝的时候,便对她说过
她看事情,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晰,都理智。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宋瑀的,因为当时就连姚景语都认为周雯很可能会在宋瑀心里住一辈子。
姜姒当年在姜家的时候,能在徐氏手下能安然无虞地长大,固然是因为姜首辅和姜老夫人多多少少对她多了些照看,不可少的还因为她自己便是个聪明人,或者说算是个有心机的人。
即便当年没有宋瑀娶她,她也能给自己谋求一份最合适的亲事。
她做过最坏的打算,便是成亲之后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将来膝下有了嫡子,再掌控好内院大权,事公婆以孝,那么丈夫是否对她一心一意便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因为对方是宋瑀,起初她是抱了希望的,正是因为有希望,所以失望的时候才久久不能释怀。
这些,宋瑀都不知道。
彼时,姜姒沉默了半晌,方才迎着他的视线开口道:“嗯,我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他们都惦记着自己父王。”
只有孩子们惦记么?
宋瑀有些失望地垂了眸子,片刻,却是仓促抬起:“那你呢?”
姜姒嗓中一窒,她看着宋瑀
男人如今已然不惑之年,但风采依旧。
他清澈而又略显灼热的眼神中似乎又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一种久违的、放下已久的心绪在姜姒心里渐渐蔓延了开来。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笑着道:“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平安归来的。”
宋瑀笑了,忽然将她一把搂到怀里,下巴贴在她的肩窝里:“我会尽快回来的。”
毕竟,我们还要一起看孩子长大,等着子孙满堂白发苍苍。
宋瑀在心里补充道。
姜姒先是一愣,随即慢慢地抬手搭在了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喷洒在她颈间的灼热呼吸。
这一晚,他们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摊开来说清楚。
但似乎,心有灵犀般,一切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姜姒很清楚,只要这次宋瑀能平安回来
或许,以后的人生里,他就是她一个人的宋瑀。而她,也是他永远的姒儿。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们都会等着你的。”她说。
昭德五年三月十六,征西大军誓师出发。
路上行程三个月,于六月中旬抵达边境邺城。
西域多沙漠黄石,邺城也不遑多让,气候环境及其恶劣,远非京城所能比。
幸得宋瑾带出来的这支军队,有很大一部分是当年黑风山里恶劣环境训练出来的。
彼时,邺城守备府。
邺城守备名唤程元丰,在邺城已经待了有二十多年,守城经验十分丰富。
此次,若非是他布置得当,只怕在宋瑾带着军队到来之前,邺城便已经沦陷了。
程元丰看了眼坐在上首身穿银灰色铠甲的女子,并没有因为她年轻因为她是女子便有半分轻慢,而是恭恭敬敬地将最近这大半年来西域以及邺城的情况详细禀报了一遍。
“原本西域那些小国就是一盘散沙,虽然偶有抢劫过往行商的举动,但却是从不敢侵犯邺城。”
“此次带头的是西域十八国里的若羌国,据说这起事的首领便是若羌国明圣公主的驸马。臣惭愧,至今未能打探到此人的身份,只是几次交战,远远相望,此人着一身红衣并金丝面具,不及而立,但观身形,倒像是咱们中原人。”
听完程元丰的禀报之后,林轩轻嗤一声:“艳红衣裳金丝面具,难不成此人是在效仿当年的夜杀首领么?”
外人不知道,宋瑾和林轩却是知道那人就是宋珏,若果真如此的话,这人或许还是他们的故人。
只不过,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头绪。
宋瑾亲临邺城之后的这三个月里,大军同西域大大小小打了有五十多场战役。
宋瑀骁勇善战,林轩运筹帷幄,然对方那个红衣男子却也并非易与之辈。
三个月下来,双方各有损伤,战事胶着了起来。
彼时,中军大帐中,西域那边来了使者。
或许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那人虽是胡人,但对中原礼仪倒是极其清楚。
宋瑾听完他的禀报之后,却是若有所思般挑眉一笑:“你们说要减轻岁贡,但为何不派使臣进京,却偏要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方式?”
宋瑾自登基以来,施行仁政关心民生,且天下已定,再无杀伐,若非不可避免,她是不愿兴起战事的。
可不兴战事,不足以立其威。
和平与繁荣、威严与气势,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尤其对西域这种好勇斗狠的民族来说,父皇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挑事,但她登基了他们便又蠢蠢欲动,所以只有将他们打怕了,他们才会真真正正地心悦诚服。
彼时,使臣道:“我们的首领也是中原人,若非万不得已,我们自然也不愿意兴兵杀伐。”
宋瑾轻轻一笑,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
然面上却没有任何举动,而是听他继续说了下去:“首领大人诚意十足,若是陛下有意和谈,那么他愿意亲临请罪。”
亲临请罪?
宋瑾若有所思地和林轩相互对视了一眼。
片刻,宋瑾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既如此,那便三日之后,朕在邺城等着你们那位伟大的首领。”
她倒想看看此人是何方神圣!
夜幕深沉,男子温柔的吻一路顺着女子雪白的脖颈而上,最后轻轻落在了她冰凉菲薄的唇瓣上。
都说薄唇的人寡情,但他们的感情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给了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人,寡情却又专情,再给不了多余的人。
林轩的吻停留在宋瑾嫩白的脸颊上,彼时,宋瑾美目微张,卷翘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一片朦胧迷离的暗影。
瓷白修长的玉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宋瑾定定地看着他。
一方软榻上,两人一头青丝乌发如瀑布般垂直而下,发丝纠缠,交织在一起的空间,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
“小瑾,怎么了?”林轩抱着她,顿住动作,声音里带着些初起时的沙哑。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林轩是爹娘都满意的人选,也是她自己挑选且钟情的皇夫。
他们之间,是夫妻是朋友更是一起携手的伙伴。
这世上,再找不到比林轩更适合她的男人。
十岁之后,林轩便不再喊她“葡萄”了,也没像爹娘那样喊她“瑾儿”。
小瑾
是专属于他的,也是他们之间忠贞无二的标志。
这个时候,她不是君,他也不是臣。
他们就和她的父母一样,是茫茫人海中相亲相爱举案齐眉的一对普通恩爱夫妻。
彼时,宋瑾翘起了嘴角,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与他相对而坐,她弯着眸子笑出了声:“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的阿轩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林轩是温柔而又温和的,除却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之后,他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好的她坏的她,他尽数包容了起来。
宋瑾叹了口气:“阿轩,等这次西域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便给你生个孩子吧!”
他们成亲已有七年的时间,这七年里的朝夕相处却没有子嗣。
并非他们二人出了问题,而是在成亲之前,宋瑾便同他说过,孩子会晚一点再要。
林轩没有任何反驳,对于她的决定,他从来就只有支持和包容。
宋瑾其实骨子里是个极其要强的人,她知道身为女子,即便宋珏给她留下了一个政治清明的朝堂和河清海晏的江山,但一旦她登位,问题和质疑声绝对不会小。
所有的人大约都在等她出丑,然后告诉她,从古至今,从未有女人做过皇帝,女人就该留在后院里为男人相夫教子。他们嘲笑之后,会将她的弟弟拱上皇位,最后再以一张早已预料到的嘴脸和她说:“看吧!皇位和朝堂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属于男人的。”
但是宋瑾却偏偏不想他们如愿,如果一开始便是宋皓在皇太子的位置上,那么他顺理成章地登基,她不会有任何异议。
可若是仅仅因为她是女子,便要否定她所做的一切,那她不服气也不甘心。
她的资质比不上宋皓,但勤能补拙,那些个悬梁刺股的夜晚,是林轩陪着她一起走过来的。
她的努力、他的鼓励,他们的汗水,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母后说过,曾经在很久远的一个朝代里,的的确确是有女人执掌过江山的,而那位女帝所做的一切,并不比任何男人差。
所以,她也可以。
登基之后的宋瑾勤政爱民,早朝从未落下一日,奏折从未少过一份。
在这种强度下,她只能先委屈一下林轩,他们晚点再要孩子。
五年的努力,景朝繁盛日昌,终于让她获得了和父皇一样的认可。
不仅如此,她还大力兴办女学,鼓励有才能的女子入朝为官或是出门经商,大大提高了女子的社会地位。
这次御驾亲征,除了鼓舞士气,更想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看看,她这个女帝不管在任何方面都不会比史书上任何一个男人差。
林轩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道:“好,你怎么说便怎么是。小瑾,咱们在一起,便是没有孩子我也是愿意的。”
懂事之后,其实他便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两张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脸,让他知道了燕白这个所谓的继父便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理解的时候,他想不通他的父母和林伯伯之间的恩怨纠葛,可是后来有一天,燕白带着他外出打猎,将当年那段恩怨纠葛一字一字地告诉了他。
站在他的角度上,父母的对错其实轮不到他来指责。可他却由此更加地钦慕那位早早便离世的另一位父亲。
是的,林振在他心里的地位永远都是父亲。便是后来他和燕白也还算亲近,但缺失的总归是缺失了,他和后面三位弟弟妹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他的性子肖似林振,尤其是在感情上。
林振当年的遗憾,他没有说出口的那段感情,如今在他这里也算是得到了圆满。
他会像那个想爱又不敢爱的男人一样,终其一生倾其所有好好守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其实说来,他到底是比林振幸运不是么?
虽然断了仕途,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知她冷暖晓她心事。
他们彼此相爱,哪怕在外人看来事男尊女卑,于他而言,却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彼时,宋瑾笑了笑,忽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叹了口气:“你说,皓儿到底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些年,朕发现倒是越发地不了解他了。”
宋皓早已到了娶亲的年纪,他十五岁那年,她说给他挑选未来王妃的人选,他并无任何异议。可后来,亲事都定下了,他却将那个女孩子整得无脸见人,若非家中人发现得早,那姑娘只怕早就投缳自尽了。
也因此,安阳王在京城里的名声越来越差,她训斥了几句,他竟敢当堂反驳于她。
后来,更是自请去了封地,走的时候,就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林轩见宋瑾眼中迷茫,脑海中却是想起了当年鬼医和毒娘子所说的话
后来的后来,鬼医只收了宋瑾和姚煜两个弟子,而毒娘子却是有意将宋皓也收归门下。
他记得那时候两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老人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红了脸。
毒娘子怜惜宋皓百年难得一遇的资质,鬼医却说这孩子从小反骨心地不纯,若是收了他,一个弄不好,只怕将来又是另一个赵楠和孙文婧。
赵楠和孙文婧不可怕,那是因为他们和宋珏对立的时候处于下风,手上没有相当的权势。
但若是换做了宋皓,若他走入歧途,将来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鬼医和毒娘子不能预见后头的事,也只能防患于未然,将自己的本事全都教给了宋瑾和林轩,却将宋皓摒弃门外。
如果不是宋珏和姚景语异于世人的认知,这江山本该属于他们唯一的儿子,绝不可能交到女儿手上。
宋皓觊觎这江山权势么?
林轩自认为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宋皓比他年纪小的时候,他也曾手把手地教过他拉弓射箭,算是看着他长大的。
他叛逆、他离朝、他名声狼藉,未尝不是从另一个方面像朝中那些思想不开化的老顽固表明了心迹
这皇位,是他皇姐的,他无意图之。
思及此,林轩抚着宋瑾的秀发柔声道:“纵然你是他的长姐,但你和他,走的终究是不一样的路。”
故人心易变,林轩纵使了解年少时候的宋瑀,但现在却也不敢一口定论。
但他要做到的是,若宋皓真的会危及到宋瑾,他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其铲除。
宋瑾轻叹了一声,却没再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帐子里摇曳着的昏黄灯光。
据说西域十八国的首领,明圣公主的驸马姓齐,外人只道他一声齐公子,并不知其真正名号。
彼时,帐帘掀开,那位红衣金面的齐公子缓缓踱步而来。
他的身上,似乎有着宋瑾极其熟悉的气息。
彼时的宋瑾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上首,淡淡的阳光沐浴在她美丽的容颜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而同样俊逸出尘的林轩站在她身边,共浴日光之下,他的脸庞却更多了一层浅淡的柔和。
他温然的黑眸里,满满都是那位年轻有为的女帝。
齐公子面具下的神情一瞬间变了变,只是掩在面具之下,却无人察觉。
他进来后,拱拳行了个中原礼:“见过女皇陛下。”
宋瑾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目光却是停留在他脸上的那块金丝面具之下。
虽然后期宋珏已经必要用面具来隐藏自己的身份,夜杀也全都挪到了明面之上。
但宋瑾曾经见过那块面具,和齐公子脸上戴的一模一样。
她微微眯眼:“公子既然人来了,何不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方才能显出诚意呢?”
齐公子轻笑一声:“女皇陛下,非在下不以诚示人。”
顿了顿,抬手抚上了左脸:“只是在下相貌丑陋,这半边脸,却是毁了的。若是惊扰到了陛下,便是大过了。”
宋瑾似笑非笑地弯了弯唇,倒是没再强求。
这个齐公子,从一进帐就对他有很明显的敌意,林轩感受得异常清晰。
彼时,双方坐定之后,他隐在面具下的那双眸子也是毫无避忌地盯在宋瑾的脸上。
林轩微微蹙眉,双手渐渐拢成了拳头。
宋瑾看向齐公子,或许是因为他那一身和自己父亲极其相似的打扮,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半晌,宋瑾正欲开口,齐公子却轻佻地弯了弯唇,目光游移到林轩身上:“听说女皇陛下和皇夫殿下恩爱正浓,后宫里只有皇夫一人。在下有些不明白,既然女皇陛下您立志要和古往今来那些皇帝一样,为何不学着他们也广纳三宫六院呢?”
宋瑾瞬间沉下了脸,看了眼额上青筋已然鼓起的林振,蹙着眉冷然道:“这似乎,轮不到你来管!”
齐公子撇了撇嘴:“您说得对!只不过这次在下来,的确是有诚意的。”
说着,便弯着唇拍了拍手。
很快,他的手下便带了十个高矮胖瘦各异的俊美戎装男子进来:“我代表西域十八国承诺,只要女皇陛下收下这些和亲男妃,我们便退兵,只要女皇陛下在位一日,便永不发兵如何?”
“放肆!”宋瑾拍案而起。
身居高位,女子的那些束缚在她身上是不值一提的,便是她真的广纳后宫,朝臣也不会反对。
但只有相爱的人才知道,世俗、权势从来就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阻碍。
只要有心,便能做到。
齐公子的这番行为不像是和谈亦不像是威胁。
他在挑衅她,也在羞辱林轩。
她的男人,她可以教训,却不容许任何人轻慢!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宋瑾冷冷弯唇。
两国交战,的确不斩来使,但这并不包括侵犯了她底线的人。
齐公子施施然站了起来,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一点惧意。
彼时,中军大帐中本该只想齐公子的刀却尽数指向了宋瑾和林轩。
宋瑾面色一变,却是林轩眼疾手快地将他拉到了自己怀里:“皇上,小心。”
齐公子好整以暇地努着嘴,他身后一名不起眼的戎装侍卫却慢慢抬起了脸。
那张脸,俊俏风流,隐着一丝邪肆的俊美。
宋瑾却豁然瞪大了眼睛:“皓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回事?
宋皓不是应该正在京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瑾眯着眼看着并肩而立站在一起的宋皓和齐公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抬手指着他:“你你和他勾结在了一起?”
宋皓垂着眸子轻笑一声,继而抬起脸满不正经地看着她开口道:“皇姐,此言差矣!不是勾结,只是合作而已。”
说着,扭头看了眼旁边的齐公子,道:“我和他,一早在游学的时候便相识了。”
宋皓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批弓箭手,他们手中长箭与弓弩所对之处,皆是他和林轩。
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征西军的战袍,但那些色彩各异的眸子以及粗粝宽阔的脸庞,无一不表明,他们是西域人!
她的帐中,竟然混进了这么多西域人!
外头军队不见丝毫动静,想必连皇叔宋瑀都被他一起拿下了。
宋敏闭了闭眼,眼中尚有些哀痛和不解。
林轩却是不敢相信宋皓居然会勾结西域人叛逆,怪不得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兵力比之圣元帝在位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竟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
“宋皓,你这是欺君谋逆!”林轩一手护着宋瑾,一手抽出围在腰间的软剑,愤然指向他。
宋皓不以为意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翘着嘴角,一字一顿道:“成、王、败、寇!”
半晌,宋瑾才缓缓开口:“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了皇位?还是心中不平?”
若是他一早便想要皇位便心中不平,为何从来没在父皇母后面前表现出来?
宋皓努了努嘴,微垂的眸子稍黯了一些:“皇姐,您便猜猜吧!或许,我也只是想向您一样证明证明自己也能坐好那个皇位呢?”
宋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仿佛从未真正了解过一样。
他们姐弟之间相处得时光其实并不多,宋皓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被封为了皇太女。待到他懂事的时候,她成天跟着太傅后面学习治国之道。
以至于就像宋皓自己所认为的,姐姐在他眼中的印象不过是个只会板着脸教训他的严肃女人。
到了后来,为了让宋皓远离朝堂,不至于以后姐弟同室操戈,宋珏和姚景语都是有意无意地带他出去走遍名山大川。
只是外头的宁静祥和到底是没能荡涤宋皓这颗蠢蠢欲动的心。
人人都说他是宋珏和姚景语最宠爱的儿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最爱的是他的皇姐。
或许是由于亏欠,又或许是因为她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但这种差异,他能感觉到。
为了皇姐的江山稳固,他们希望他平凡。可他,天生就该平凡么?
江山是什么东西?权势于他来说,也不过就是粪土。
但他的骨子里继承了宋家皇室男人的疯狂,所有的东西,只能是他不想要,不能是别人不给他。
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他和他的父亲宋珏一样,从来就是善于伪装自己,从来就是不择手段地去追逐自己心中所求。
就好像当初鬼医和毒娘子拒绝收他为徒,但如今没有他们,他照样能学得一身本事。
若说公平,为何不看看他再言公平呢?
宋皓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的姐姐,半晌,宋瑾垂了垂眸,抬手按上了林轩的胳膊:“把剑放下吧!”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林轩的反抗只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罢了!
林轩不愿,但看着那些泛着冷光直直指着他们的箭头,终究还是阴沉着脸将剑放了下去。
那些弓箭手将中军大帐整个地围了起来。
彼时,见宋瑾闭着眼睛坐在榻上,林轩恨声道:“宋皓是昏了头不成?竟然将西域人引狼入室!”
宋瑾抿着唇没有说话,林轩似安慰般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宋皓再混账,暂时也不敢对咱们动手。且不说朝中还有那么多大臣在看着,就连皇叔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是我太大意了!”宋瑾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会拿刀指着她。
他们姐弟两人,她的性子像母后的比较多,坚强中透着柔软。
而宋皓,则是像极了父皇。
她记得父皇曾经和她说过,若是他的生命里没有遇到母后,大约这史书上多的不会是一个有为的开国之君,而是狠戾残忍的暴君。
她也听人说起过,在他们姐弟没有出世之前,父皇的亲人就只有母后一个,便是他的亲妹妹,都是间接死在了他的手里。
宋皓没有父皇那么幸运,他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压下与生俱来乖戾性子的人。
但是他又比父皇幸运,毕竟除了所谓的不公平,他也是在父皇和母后的疼爱下长大的不是么?
姐弟连心,宋瑾相信宋皓绝不是他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彼时,宋皓同齐公子一起出了中军大帐,跟在他身后的齐公子嗤笑一声:“刚刚那出戏,你倒是演得挺像的。”
宋皓顿住脚步,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师兄,我哪里比得上你呢?毕竟,不是谁都能连自己的亲事都牺牲掉,搂着明圣那个丑女也能夜夜欢歌。”
齐公子瞳孔紧紧缩了起来,片刻,却不屑一笑:“你不知道我?我向来是男女不忌的。除了好看的,便是有用的,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谁人不可上?”
说着,便将目光定在了宋皓那张极其出色的脸上。
宋皓顿时一阵恶寒,他眯着眼恶狠狠道:“再敢这样看着我,信不信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齐公子哂然一笑,面色却正经了起来:“察钦可汗知晓你生擒了女帝的消息,已经动身过来了。”
察钦可汗便是明圣公主的生父,也是若羌国的首领。
此人一直野心勃勃,觊觎中原大地。
三年前,宋皓尚在封地之时他便有意投诚,而且暗中纠结了西域各国一直在为攻打景朝做准备。
自从宋瑾登基之后,原本安分下来的西域一直蠢蠢欲动,宋皓要做的是,既然要打,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齐公子去了若羌国,没出任何意外,成了明圣公主的驸马。
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场里应外合的犯上作乱。
宋皓便是想让所有人看看,这所谓的皇位,不是他得不到,而是他有这个才能他却不想要。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西域各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五十年内再无卷土重来的可能!
彼时,宋皓忽然勾了勾唇,对着齐公子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所有的一切,你便凭自己的本事,不过我可告诉你了,我皇姐和她那皇夫忠贞不移,你想要插一脚进去,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说完这番似是而非的话之后,宋皓便扬着嘴角离开了。
齐公子怔怔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冷然一笑
宋家人果然都是疯子。
宋珏从头到尾,打天下谋天下只为了一个女人。如今得了天下之后,却和那女人不知携手何方,竟真的将这偌大的天下丢给了自己的儿女,不闻不问。
宋华沐为了所谓的权势,将自己所爱的女人献给了自己父亲,一辈子父不父子不子。
而宋衍则是为了一段不顾伦常的感情,贻笑大方,临了临了却不得善终,平白废了之前那些年攒下来的英明果断的美名。
如今又出了一个宋皓
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任由他接近,这到底是太自信还是他心里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姐姐呢?
宋瑾和林轩被软禁之后很快便被分开关了起来,宋皓没有囚禁她,只是将她的行动限制在了大帐中。
彼时,夜色降临,外头一片安静,静得只能听到蝉鸣鸟叫声。
齐公子掀帘走了进来,依旧是白日里那副装束。
他的手上拎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自顾自地坐到了宋瑾对面,斟了杯酒,双手递给她。
见宋敏抿唇看着他久久未接,齐公子嗤笑一声,语气里带了些嘲讽:“女帝怕我在里头下了药?”
宋瑾将酒杯接了过来,却并没有被她的激将法所扰,她放下酒杯,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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