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蜚语(1 / 1)

清晨,浣衣坊内,几个婢女坐在凳子上洗着昨日美人们换下的衣物,手上的事情虽然多,但她们的嘴却很闲,围在一块聊天,倒也打发了这番枯燥乏味的时间。

只听得红衣婢女对身边的蓝衣婢女说道:“哎,你知道吗?昨日幻姬美人竟然公开斥责了崔嬷嬷,将正在受罚的伶月硬是救了下来,这可是无视阁主所定的规矩,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蓝衣婢女显得不以为然,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原来你竟说的是这个。兰轩阁里那么多人,谁不知道咱们的幻姬美人是当老板娘的命吗?阁主可许了她好处,将来是要将她娶进家门为妻的。她能拦下崔嬷嬷,便是仗着这份特殊的资本。这已经不是兰轩阁的新鲜事了。亏你还要如此大呼小叫,让人听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吗?”

黄衣婢女不禁笑了起来,附和着蓝衣婢女的话,开始嘲讽起了红衣婢女,道:“姐姐说得不错,幻姬美人虽然出身和我们相同,但命却不同。她是阁主第一个请来的美人,当然地位也就不一样了。能如此斥责崔嬷嬷,恐怕整个兰轩阁里也就只有她了吧。”

红衣婢女听了顿时有些鄙夷,道:“她算什么,姿色虽然不错,可是年纪却比我大了不知多少,纵然保养得再好,但是容颜终会有老去的那一天。阁主现在疼爱她,不过是看在她还有点用处,若没有了用处,她肯定什么都不是。”

绿衣婢女摇了摇头,道:“谁说幻姬美人没有用处的?她昨日虽然无视了阁主定下的规矩,不也是相安无事地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吗?阁主虽然表面脾气好,但是内心其实很记仇的,若谁逆了他的意,下场一定会很惨。可是,幻姬美人却没有事啊,难道这就不是特殊的一种表现?”

蓝衣婢女只是笑了笑,拍了拍绿衣婢女的肩膀,道:“妹妹,你那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幻姬美人虽然没有事,但这也是要凭她的本事,才可以安然脱困的。除了她的姿色,便是伺候男人的本事。否则,阁主怎会离不开她呢?享用了她九年,也不觉得厌烦,这其中的猫腻,难道你们就没有体会到吗?”

绿衣婢女不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这番细致地推理,脉络也就清晰了不少,原来阁主根本不是看中了幻姬美人的姿色,而是看中了她的身体,她服侍自己的时候那股子魅惑之态。幻姬美人果然是一个难得的美人,难怪阁主会忘不了她。”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个不好好地洗衣服,在这里乱嚼舌根,难道不知道这里的规矩?随意说主子的话,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不知何时,如月的侍女翠儿站在了浣衣坊的门口,手里捧着一叠准备去洗的衣服,听到几个婢女竟如此议论自家的美人,不禁生起了诸多的怒气,瞧着她们一个个吓得站了起来,更是越来越气愤,道:“这是谁先起的由头,站出来!”

红衣婢女本来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她也就是怕了一会儿,心里盘算着一个周全的对策,抬起了头,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笑道:“这不是翠儿姐姐吗?怎么了,你今日也来洗衣服啊?”

翠儿不禁拧起了眉,道:“放肆,我的问话还没有问完呢,你怎么还嬉皮笑脸地和我说话,你是哪家美人的婢女?”

红衣婢女却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道:“奴婢是宁姬美人的婢女,说起来和翠儿姐姐的身份是相同的。既然是相同的,你又凭什么来斥责我呢?要知道,幻姬美人可还不是老板娘,她也做不了兰轩阁的主!”

三个婢女听到红衣婢女如此说,当下就认为她说得有理,神情也不再害怕,一个个看着翠儿却是一番上下打量,让翠儿此刻站在这里说不出的不舒服。

翠儿本来的怒气就无法消,看到她们如此没有顾忌,更是怒到了极点,道:“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黄衣婢女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就是一个小婢女,胆子本来就不大。这可不如幻姬美人,胆子可以大到想要和阁主长相厮守,可是阁主真会如此做吗?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言什么。不过,翠儿,你还是好好地端正自己的态度,架子可不能太大,要知道你和我们一样,并非多了一个胳膊,会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你只是一个婢女,只是服侍了一个美人,别无其他。”

绿衣婢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姐姐说得很对,翠儿,你还是消消气吧。我们还有很多的衣服要洗,事情本来就多,你可不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姐姐们,我们还是继续洗衣服吧。既然不让我们说,那么我们就不说了。”

三个婢女听她那么说,顿觉有理,纷纷重新坐在凳子上继续洗衣服,而翠儿看着她们如此态度,早已气哭了,顾不得自己的手里还有要洗的衣服,便奔回了如月的房间。

如月坐在梳妆台前优雅地描眉化妆,听得翠儿的哭声,不禁拧起了眉,道:“一大早,好好的心情,全被你哭没了。”

翠儿知道如月很生气,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美人,奴婢实在是无法忍受,她们竟那么说美人,翠儿眼不下这口气。”

如月听她那么说,用梳子轻轻梳理着自己胸前的秀发,道:“她们说什么了?”

翠儿本来想要说的,可是想到这些话如此难堪,硬是摇了摇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如月转过了头,便看到了翠儿的手上仍然拿着要洗的衣服,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糟糕起来,道:“我的话,你不去听,非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难道你是第一日跟着我吗?难道你就不能忍这口气吗?要知道,未来的路,我终究会比她们走得好。光是这一点,就用不着生什么怨气的。你哭成这个样子,是要给谁看呢!”

翠儿却是放下了手里的一切,哭着来到了她的身边,道:“可是,奴婢好不甘心,美人被这么说了,奴婢心里难受。”

如月并没有看她,只是她的眼神却显得有些黯淡,叹息了一声,道:“难受有什么用,要有这种特殊的资本,注定只能自己去尝心里的苦,你能懂,已经很好了。去洗衣服吧,顺便去瞧瞧伶月的伤有没有好,我毕竟是她的姐姐,若说不去关心,那肯定是骗人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岂能说断就断呢?你快去吧。”

翠儿听她如此说,终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哭了,拿起地上的衣服,重新走了出去。

如月看着握在手里的梳子,却是越笑越惆怅,道:“心里的苦,只有自己可以尝。能懂我的,或许也只有我自己吧。”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如月不禁落下了一滴泪,外表的光鲜亮丽,却藏不住她内心的苦楚和凄凉,她真的好累,说不出的心累。

妹妹,但愿你有一日终会懂了姐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平安,只要你能好好地活着,不管姐姐做了什么,哪怕是丢了这条性命,也是无碍的。

经过一夜的休养和调理,加上兰轩阁特有的膏药,伶月的伤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第二日醒过来的她已是不觉得任何痛楚,这是一种好现象,证明自己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她此刻的心情却并不好,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姐姐,那个一心系着萧陌离的姐姐,想到这个姐姐,她就觉得很难过,恰在此时,她听到了敲门声,以为是自己的婢女回来了,道:“门没有关,你可以自己进来的。”

然而,当伶月转过头的那一刻,虽然有一瞬间的吃惊,却也极为平淡地冷哼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如月有什么话要你传达我吗?”

敲门而入的人是翠儿,她来到伶月的床榻前,对她行了一礼,道:“美人,我是来替幻姬看看你的伤,有没有好些?”

伶月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我还死不了。伤会好的,你也快些走吧,我这里并不欢迎你,也并不欢迎她。告诉她,既然她已决定这辈子跟着阁主,就好好地跟着,不要为我破坏什么规矩,也不要多生什么其他的念头,我和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关系,今后我是生是死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翠儿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伶月打断了,她坐起了身,道;“你就这么和她说吧,我知道很多人说她不好,但是我心里真的不怨她。因为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我。让她好好地活着吧,既然她爱阁主,就一直爱下去吧。不要再顾及我的存在,否则她活得多累啊。没人知道她的苦,她也无处诉,这般下去她的身子可怎么好呢?”

翠儿原本还忍着的情绪,终于还是爆发了出来,哭道:“美人,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为何还要不认这样一个好姐姐呢?”

伶月叹息了一声,道:“因为,不单是她,就连我也是一个例外。这里不能有感情,没有爱情,友情也不可以,连亲情也是不能碰触的。我能懂的,她那么说我,其实我真的都懂。回去吧。”

翠儿看出她不愿再和自己多言下去,便也就识趣地离开了,而伶月瞧着她的离开,也是一阵思绪纷纷,不过也仅是一会儿,忽然她忆起了今日还有事情要办,她要去看一个人。

阮七娘待在有蛇的暗室已经足足一天的时间,不知道她是否平安脱困,还是已经香消玉殒。

对于这样一个美丽却有着强大意志力的女子,伶月的心里就说不出的佩服,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件衣服,便匆匆走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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