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姿又中肯地劝了几句，声音却是越来越轻了。
天子处在震怒中，原本是没发现她的异样；待他的心情平缓下来之后，总算发觉了她的沉默。
他眸光深沉，“小五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顾青姿摇了摇头，强颜欢笑，“没什么，大抵是夜里没睡好，故而现在看着精神不大好。”
天子却不信她的说词，“这样的借口，朕都听了两三回了，次次细问之后都是发生了点什么。”他揉了揉额，似没多少耐心，“你说出来听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青姿自然是见好就收……本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告状”才故意引得天子的注意。
“您从宣和殿走了之后，罗贵妃便开始调查昨夜究竟是谁抓走了杨美人。她倒是做了许多，想来亦是心急把害人的东西给快些找出来。儿臣因着关注这桩事的结果，故而在宣和殿里多待了一会，却是不想，罗贵妃及柳嫔把矛头指向了儿臣，说一切都是儿臣策划的。儿臣也吓了好大一跳，稀里糊涂便成了害杨美人的凶手。若真如她们所说那般，儿臣为何要在紧要关头救下杨美人……”
少女红了眼眶，后面的话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天子的面色都可以称得上铁青，原本大抵是要说点什么的，又觉得在这里不大合适说得太多，索性一言概之，“小五别怕，朕信你，看谁敢冤枉你！”
顾青姿噙着泪眼抬头望他，“可若是罗贵妃呢？”
天子冷笑一声，“她敢的话就试试。”大抵是提到罗贵妃，他想起了过往的种种，神色忽地复杂了不少，“……她以前很好很温柔的，也不知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顾青姿很是识趣地没再多说。
左右她在父皇跟前把罗贵妃告了一状，又得知了他如今对罗贵妃的感情已不似以前那般浓郁，她很欣慰也很满意。
不枉她所费的那些心思。
“父皇也别想太多了，我们应该聊点开心的才是。如今杨美人有孕，不管怎么说，都是宫里的一大喜事，儿臣先在这里恭喜父皇了。”顾青姿有心让气氛轻松些，正正经经地道过喜后，边不动声色地擦泪边翘着唇角道，“这段时日儿臣倒是经常去探望六妹妹，如今已经好了许多，活蹦乱跳的不说，已经知道与儿臣胡闹了。她的凤来宫里倒是风景独好，不过花草种得不甚合理，有些招蚊招虫的，儿臣都遣人给清理出去了；又从迎春宫里移了青竹过去，还准备在凤来宫放上一圈的水仙花，也好补了空当……就因为这，六妹妹还与儿臣闹了起来。”
她边说边笑，笑容明媚。
天子似乎是被感染了，眉眉眼眼又舒展了不少。
“馨儿一向胡闹，倒是辛苦你这个当姐姐的，总得让着她哄着她。”
顾青姿笑得一派端庄娴雅，“应该的，六妹妹素来顽皮，性子也活泼了些。儿臣恰好性子偏沉静，自是要多多包容她才好。”
皇帝很欣慰，连带着对她又增了几分好感。
他感慨，“自从你好转之后，一切都是越来越好，倒是颇有大国嫡出公主的模样了。这点上，馨儿着实是差得远了。她自小倍受宠爱，想来便是因此被宠出了一身坏毛病；小五若是有空，也可管管她，掰一掰她身上的那些臭毛病。”
顾青姿却犹豫，“这如何使得？况且，六妹妹那脾气，估摸着也不会给管的，若是稍稍一说她便哭鼻子或者闹到您及罗贵妃那边去，儿臣当真是两面不讨好。”
皇帝笑了，“担心这些做什么？朕信你，她若是做错了，你只管按你的方式来。”
顾青姿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把这愉快的活儿给应了下来。
……管教她那个六妹妹，啧啧，父皇倒是给她创造了个大胆整她的好机会。
二人又说了会话，外面便有宫人来禀，说是贵妃娘娘来了。
为了不打扰榻上正睡得香的杨美人，天子便转移了地方去了偏殿，顾青姿则随在他身后。
出了屋子才发现，不仅罗贵妃来了，就连她的母后也来了。
大抵是没料到她也会在这里，二人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一瞬。
她矜持地露了个笑。
随后，一行四人便坐在了偏殿里。
罗贵妃之所以过来，便是为了告知她忙活了一宿未睡的结果。
“杨美人一事到底关系甚大，影响恶劣，臣妾夜不能寐，索性便连夜审人，使了许多的法子才让那几名被抓的宫人开口说了实情……”
顾青姿就在一旁坐着，听到最后，果然就如她之前所猜，柳嫔终是没法摘出去。
“……臣妾亲自拿了柳嫔问话，说是她与杨美人前阵子结下了梁子，她气不过，所以才会遣人在夜里的时候把她绑到了灵西湖，只为给她一个教训并非是要害死她。不曾想，误打误撞之下才知道杨美人已经怀有龙种，她想补救已经来不及。念着皇上您定是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人的，故而臣妾便马不停蹄地过来回话了；同时，亦是想请皇上明示，柳嫔是要如何处置？”
罗贵妃低垂着眉眼跪着。
为了帮柳嫔脱身，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顾青姿则在一旁听得直泛冷笑。
天子也不是好糊弄的，当下便气得一拍桌子，“教训？朕若是没记错，她那个宫女分明不是这般说的。罗贵妃若是忘记了，朕倒是可以再说一遍给你听！”他顿了一顿，几乎是一字一句恼道：“柳嫔分明是因为嫉妒进而想害了朕的皇儿！”
大抵是怒极，他一抬手，一只装着热茶的茶盏直接被他打飞在罗贵妃身侧。后者没提防，被泼了一身的茶水。
天子则是头一遭指着她的鼻子，骂得直接，“你竟如此包庇柳嫔！想来她的做法正合你的意吧？故而惺惺相惜，便想着法子替她脱罪。朕对你十分失望，本以为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却是不想，你竟变得如此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