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身（七）
领头的女人大概三十上下，长发随便用皮筋儿扎了个歪七扭八的马尾，一双眼睛要睁不睁懒洋洋的眯着，一身宽宽松松的棉布唐装，脚下踩着一双深蓝色软底布鞋，没精打采的拖着脚走路。这女人长得还算好看，就是不修边幅的厉害，乍一看就跟小区里踩着拖鞋睡眼惺忪下来扔垃圾的宅男没什么差别。
女人身后则跟着两个更年轻些风格截然不同的少年，破洞牛仔裤文化衫，两个人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什么。山路就这么窄，两拨人狭路相逢，抬头看对方一眼，都一愣。
“殷家的，你怎么带人上山！”最年轻的那个立刻叫嚣起来。
“笑话。这里又不是你家后山，旅游区而已，又没封山，怎么就不许人上山了？”殷怀瑾轻嗤一声。
濯以秋：……还真是漫山遍野的道士啊。
感觉到袖子被抓扯的力度，濯以秋侧头看了小猫一眼，一眼就看到这傻孩子一身乱七八糟的破布乞丐服，更为糟心。
……这些搞灵异鬼怪的审美品位真的是恐怖故事。
而小猫那双大眼睛却在盯着那个困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睡着的人，那位此时正好也掀起眼皮看过来。黑漆漆的眼睛仿佛两个黑洞，范围大到连眼白都看不见了，她只是随便扫了一圈，就让人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竟然感觉比恶鬼还可怕。
“殷家也是堕落了，居然和妖魔为伍。”那女人嘴角勾起一个嘲笑的弧度，“就算你们这代就你一个，法术也学的难看，但是好歹是传承千年的大家族。找个妖做外援，殷怀谨你胆子够大的啊。”
“妖？大师姐这里有妖？”两个小的兴奋起来，不由的打量起他们这行人来，而殷怀瑾则面色铁青，看上去是打算扑上去揍这个对头一顿。
“魏清你别胡说，我们殷家行得正做的直，也是你们这种不知道什么邪门歪道起了家的门派能说三道四的。”
“哦。”魏清盯着殷怀瑾看了两秒，皮笑肉不笑的指向了小猫，“这个不是一只妖，难道还能是人不成？”
小猫皱起了眉头，就连濯以秋都被这样的语气弄得不爽起来。
“居然是个妖？”魏清带的两个师弟却兴奋起来。两个人看了半天，视线都不约而同聚集在了濯以秋身上。
濯以秋虽然带着帽子、口罩，遮的密不透风，但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却是挡不住的。察觉到两个人的实现，濯以秋不爽的皱起了眉头，还没等说什么其中一个已经念念有词的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那东西飞得很快，一边飞一边快速旋转，看起来像是一只金属盘子，直冲濯以秋飞来。
殷怀瑾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想出手帮忙，只见小猫指尖出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金光，然后身形一晃拦在了濯以秋面前。一挥手，那个已经飞过来的盘子就以更快的速度原路飞了回去。魏清咦了一声，要出手帮忙，却见那个盘子如同长了眼睛一样，绕过了魏清，直接砸在了自己主人的面门上。
“啊——”那孩子被砸的仰躺在了地上。
魏清和殷怀瑾都是一愣。
“真是没规矩，随便用法器对着普通人用，不要脸。”小猫皱起了一张脸。
“无耻妖怪！”魏清神色一凛，一抖衣服，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如同一只睁开眼的睡龙。濯以秋有些担心的抓住了小猫的肩膀，然而小猫却跟平时傻乎乎的样子截然不同，皱着眉头看着魏清。
“想跟我打你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你是人类也不能为所欲为。害人的妖你们要捉拿、打杀，这是符合天道伦常的，我们妖族奉行的是弱肉强食，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不过没有因果的妖怪看天道许不许你了，我们妖也从来都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笑话，只要是妖怪就人人得而诛之。”后面的小的还在叫嚣，魏清已经先呵斥了一声：“魏宇，闭嘴。”
“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想屠龙不成？修行好的妖比你们更接近成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小猫撇撇嘴，“真真的新鲜，你们天衍派不就是靠着把捉来妖强制驱使，让妖怪给你们做事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占了一席之地的么，怎么几百年过去就翻脸不认人了。”
对面三个人被小猫一口说出来历都吃了一惊。
“你胡说！”魏宇叫道，“我们魏家从来都是见妖就灭，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魏宇！”魏清把自己师弟呵斥住，正色对小猫道，“这种陈年旧事，阁下提起来想干什么，怪没意思的。阁下刚刚也说，人类有人类的规矩，妖怪本来就不应该干扰人类，早在三百年前人妖就已有共识。那么敢问阁下在这里是做过登记么？来此处所为何事？此地并不太平，由不得我们不多疑。”
“说的好像这是你家后院一样，随便走走还要你同意？刚刚都说了，旅游区，买了门派进来的，怎么这儿？你们这还乱收费啊？”濯以秋听不下去了，扬了扬下巴说道，“这地方你是有土地使用权还是怎么着？就算有土地使用权，那也就是一张纸，光人同意了这儿是你的，别的生物同意没同意啊，这都什么年代啦还流行就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濯以秋冷哼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殷怀瑾，“倒是你们肆意破坏，一想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个什么结界还是什么的破玩意儿，是他们搞的么？”
殷怀瑾没见过濯以秋这么女王气全开，完全被镇住了，被点名后只知道傻乎乎的点点头：“是他们家牵头的，但是是几家共同设置。”
“我看这画风就猜到了。随便在公共场所搞破坏，乱弄结界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着申请个什么劳什子许可呢？”濯以秋冷笑。
魏家三个人脸色铁青，正要说什么，天色却一暗，一鼓阴风平地而起。
濯以秋：……
梁实：……
这熟悉的画风……
“啊啊啊！”梁实惨叫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躲到了濯以秋的身后。
殷怀瑾和魏清的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摆出架势来，小猫也戒备的靠在了濯以秋的身上，四处张望。
然而那只鬼却迟迟不出现，小猫更紧张，张开的手掌指甲开始像猫一样变长、变尖。她四处张望，随时都准备出击。
“怎么回事？”濯以秋问道，“怎么只刮风？那只鬼呢？”
“不知道，这里被他们的结界弄得气场混乱，四面八方都是怪味儿，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小猫皱着鼻子，“但是这个家伙让人感觉不太好，看来山上有厉鬼并非虚言。没事的，我会保护好以秋的。”
“我不担心。”濯以秋微微笑起来。
“以秋的耳钉呢？有好好带着么？”
“放心，我好好带——”濯以秋一边说一边摸向左耳，说了一半的话却硬生生的停住了。
“怎么了？”听到濯以秋话说一半，小猫忍不住抬头看向濯以秋。
“耳钉……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的。”濯以秋愣愣的回答道，“难道是梁容一起拿走了？”
话音刚落，濯以秋就感觉到小猫生气了，本来就圆鼓鼓的腮帮子变成了两只球，“那个坏女——”
小猫话音未落，一个黑影就从天而降，直扑正在走神的两个人。
“小心！”小猫尖叫了一声，把濯以秋一推，自己也向一旁躲去，那个黑影扑了个空。
濯以秋这才看清这怪物的样子。
那怪物长得和蜘蛛一样，整个人骨瘦如柴，四肢如同焦黑的骨头，头不自然的歪着，也是焦黑一片，只能看出一张夸张的几乎咧到后脑的嘴巴。但是奇怪的是这只骨瘦如柴的怪物的却有一个奇大无比的肚子，简直比怀了双胞胎的足月孕妇还大一些，这让怪物站立的姿势非常奇怪，似乎都要倒仰过去似的。
“咯咯咯咯。”怪物发出来一连串难听的叫声，以一种滑稽的步伐原地转了一圈，在转圈的过程中因为肚子过大，每一次都要来回摇摆保持平衡，然而在场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怪物环视着周围的几个人，似乎看到这么多人非常欣喜，张开了大嘴，整个脑袋仿佛都裂成了两半。
“饿死鬼！”殷怀瑾和魏清同时说道，心下骇然，更加戒备。
然而此时，一只金属盘子慢慢升起，从两个人头顶飞过，直向饿死鬼而去。魏清大吃一惊，还没等魏清阻止，那只旋转的盘子就好像自燃了一样，亮起了鲜红的如同血液一样的火焰，直直向着饿死鬼砸了下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