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首|发.0064叹香菱念卿卿枉然,觅子景闻声声索理
上回说至林玦命人押了赖丕往荣国府来,正遇上薛蟠,随意与他言语几声,以作警醒。薛蟠此去,却并未告诉旁人。
薛宝钗遥遥见着一个穿茜色罗裙的人影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便推开窗唤:“香菱。”
原来这穿茜色罗裙正是香菱,自幼被拐子拐走,养得大了,偏又被薛蟠一眼相中,打死了冯渊,将她强抢了来,如今便在薛家做事。
香菱进了屋门,口中笑道:“姑娘什么事?”
“前儿见菱姐姐你帕子上的花样子式样很好,想叫你描了与我。”
香菱一口应了:“明儿就给姑娘送来。”
宝钗上下打量香菱一番,见她衣裳绣鞋皆是已旧了,便道:“如今天渐冷了,当换些厚实的衣裳来穿才是。赶巧我前儿才做了几件衣裳,偏近些时候抽条了,竟不能穿,你便拿了去罢。”
说着,便叫莺儿开了箱子,将几身衣裳取了,往前送到臻儿手里。臻儿仔细收了,又谢了宝钗,才捧着衣裳出去。
宝钗让香菱坐了,又叫倒茶,笑道:“老太太才送来的,我吃着味很好,你吃了尝尝,这里还有两罐,你若喜欢,便叫莺儿送去。”
香菱接茶吃了,轻笑道:“多谢姑娘。”
二人闲话了几声,宝钗才问:“哥哥又往外去了?”
“他哪里是能待在家里的人,将才便又出去了。”只这一句,再没多的。香菱于薛蟠本无情分,不过是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罢了。
宝钗忖度片刻,末了抬头笑道:“左右坐着也无事,咱么往宝玉那里玩去。”
说着,站起身来,携了香菱并莺儿往宝玉屋子里去了。
林黛玉虽已归家,碧纱橱却仍替她留着,宝玉只在外间住着,贾母也没叫挪。自林黛玉走后,贾宝玉便有些懒懒的,也不大肯动弹。偏史湘云来了两日又回去了,更无人相伴。今日看了一回书,便在廊下与袭人等斗百草。
这厢才输了,被秋纹碧痕等叫嚷着要赏东西,那厢茗烟来报,说是林府的林大|爷来了。贾宝玉起身便要去寻,却被袭人叫住。
“这样衣衫不整的便要往外去,若叫老爷知道了,又要罚你。”说着,上前替他理了一回衣裳,仔细将身上草屑拍去了,才放他出去。
宝玉才去了,晴雯便举着一根草上前来,笑说:“宝玉已走了,还站在这里看呢。让我瞧瞧你手里有什么,能不能赢了我。”
二人斗了一回,对坐在地上,皆拉着草茎往后,谁也不肯让谁,一面笑一面使力,偏今日日头又好,不多时竟出了一身汗。
这时听耳旁有人喊:“宝姑娘来了。”
袭人便松了手,一面擦汗一面说:“罢了,算我输了。”说着,站起身来迎宝钗。
宝钗扫了一圈,笑问:“你们都在这里,宝兄弟往哪里去了?”
“宝姑娘来迟一步,方才听人来报,说是林大|爷来了,宝玉便急急地往前头去了。”
“这样……”宝钗若有所思,呢喃了一声,慢慢走到廊下坐了。笑道:“你们玩罢,我略坐一坐,再别叫我扫了你们的兴。”
众皆去了,偏袭人未去,接过小丫头端来的茶送到宝钗手里,“宝姑娘吃茶。”
“你怎么不去?”
“方才已闹了一场,惹了许多汗。便陪着姑娘坐一坐,也好歇一刻。”
宝钗面上带笑,一面拿了茶盏盖子撇茶沫一面道:“我来时正凑上他们走,竟不曾见过。听闻林府里还有一位姑娘,人品样貌皆十分出众的,竟也没见着。”
“怎么不是呢,照我说,只怕是满姑苏的钟灵毓秀全在林府了。林姑娘的品貌文采,便是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再别说林大|爷有那样的善心,又是肯上进的,老太太爱他也还罢了,便是老爷也赞不绝口。”
宝钗吃着茶点头,又问:“你这样地说,我倒越发想见见林姑娘。”
“这有什么难的。”袭人一面逗弄着廊下的画眉一面说:“老太太最疼林姑娘的,这是林姑娘往孝义王府去了些时候,才归家一日,要让姑娘好好陪着姑太太。昨儿才念,过两日要接林姑娘来。再使人往保龄侯府接了史大姑娘来,姊妹兄弟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处着才好。”
“是了,老太太最爱|女孩,林姑娘来了,老太太更该欢喜了。”
袭人又笑:“最欢喜的当是宝玉。前些时候林姑娘在碧纱橱里住着,宝玉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她在一处,旁人且不能比。”
此话才落,便听外头有人喊:“袭人!”
往外看去,却是平儿。袭人迎了上去:“平儿姐姐这会子怎么有工夫过来?”
平儿道:“我们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我想着你麝月他们的月例银子还未来取,便顺道带来了。”说着便将手中的匣子往上捧了捧:“我这样辛苦了走了一趟,还不请我吃茶?”
“要请要请,自然要请。”
这厢才请了平儿坐下,平儿并宝钗说了两三句话,便见宝玉领着小厮,垂头丧气地回来。
袭人奇道:“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
宝玉垂着眼,摇了摇头。抬头见宝钗并平儿在此,面上颓然皆去,重又欢喜起来:“好,宝姐姐你们在这里,我也不必往外去了。”
“可见原是要往外去的。”宝钗笑他:“别是在外头生受了什么,才这样地回来罢?”
宝玉接了茶,在廊中凳子上坐了,“宝姐姐快饶了我罢,再别提了。”
他哪里知道林玦来荣国府不是为了旁的,竟是为着讨个说法。到了前头听人说他捆了人,又一路往贾政书房里去了,登时泄气,哪里还肯再往前去,只得退了回来。
吃着茶心中暗想,林玦一贯和气,脾性又是极好的,能叫他捆了人寻上门来,想必不是小事。
才想了一刻,便听外头王熙凤喊:“平儿!”
平儿知道她要走,起身告辞。
见了王熙凤,却见她面色不善,匆匆往外走了几步,待出了贾母院子,方道:“去将二爷寻来。”
今日贾琏本未出门,便在暖阁里卧着。听人说王熙凤叫他去,一面起身穿靴子一面道:“真是一时半刻也不肯叫人清净,可说是什么事?”
来人说不知道,只得作罢。一径出了暖阁,去寻王熙凤。
进了门却见里头丫头婆子小厮站了一地,不由蹙眉:“什么事这样大动干戈?”
“什么事?”王熙凤命他们暂且退到一边,哼笑道:“大事!我且问你,前些时候二老爷将林家置庄子的事交代给你,你派的什么人去调理事情?”
“怎么,出了什么事?”贾琏摩挲着指腹想了一刻,道:“赶巧赖大说他有个侄儿,跟他学着做事有一段时日了,办事很牢靠,便命他去了。竟然不成?”
“也别提成不成了,他昨儿在林家庄子上辱死了一个丫头,林府那里不肯稀里糊涂裹了这笔烂账,命人将赖大的侄儿捆了送回来了,如今正在二老爷那里呢。听人说二老爷发了好大的火,要查你办事不力。”
贾琏返身坐到小炕上,“我当是什么,不过是个丫头,死了就死了,还能如何。不过略打几个板子,这事也算过去了。”
“若能如此,我私下便处置了,还要你来做什么?”王熙凤正是为难这个,又道:“老太太是最偏护赖大一家子的,当下林府又这样地不肯饶过,说是务必要严惩。你猜是谁押赖丕来的,哼,保准你猜不着。”
“还能是谁。”贾琏剥了一只橘子,往口中送了,一面吃一面道:“顶|破天是林府管事的单良送来。”
“是你林表弟送来的,如今还在二老爷书房里坐着呢!”若真是单良捆来,倒也不必烦心,真随意处置了也不妨事。只是来的事林玦,听人说他十分坚决,一定要严惩赖丕,竟然有一命抵一命的意思在上头。便是贾政劝了,也仍旧寸步不让。
贾琏听得咋舌:“那丫头是他房里人?”
王熙凤没说话,贾琏再一想,若是林玦房里人,赖丕哪里还敢上手。便又道:“他这却是为着什么?为着一个丫头来舅家上门问罪?便是爱惜下头人,也不是这么个爱惜法。”
“老太太哪里暂且还瞒着,再叫她知道,更不能善了。姑太太又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儿,末了怪罪的决不能是林表弟,大抵是咱们。”王熙凤冷笑道:“事已至此,也不能再纵着下头人了。”
偏旺儿媳妇又自外头进来,报道:“奶奶,二老爷叫二爷并奶奶往前去一趟。”
王熙凤道:“瞧瞧,终是来叫了。”说着,与旺儿媳妇道:“你去回话,说我们立时就过去。”
待旺儿媳妇去了,二人又坐了一刻,方才起身缓缓地往外头去。
二人才去了,偏赖大家的捧着一盆水仙来了。见着平儿在廊下理东西,上前笑道:“平姑娘,二|奶奶可在?”
平儿叫赖大家的进来,道:“二爷并奶奶往前头去了,赖丕今次闯祸不小,恐不能善了。”
一旁叫小丫头接了手中的水仙过去:“我知道奶奶的难处,只我们只这一个侄儿,还请奶奶手下留情才是。”
平儿随意撩|开帘子进去,赖大家的也跟着进去,又补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二|奶奶的能耐。”
“我们奶奶再有能耐,也管不了人命官司。赖妈妈你们只这一个侄儿,这话不假,只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单你们侄儿是血肉做的,难不成旁人就不是爹生娘养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