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这次高陵过来,晚饭做的自然丰盛。荷香也许久不曾见到大公子,心中倍是激动喜悦,杀鸡宰鱼,一阵忙碌,厨房传来阵阵香气。
夏天比顾南城回来的晚一些,赵强把她送到门口便回去了。
刚入家门便问道阵阵香味,她直接钻入厨房,“荷香姑姑,今儿做什么好吃的,闻着好香哦。”
“夏天回来了,今天做了桂花鱼还有大盘鸡,再等一会儿就能吃饭了。”荷香笑着说道。转脸瞧着夏天,她近日一直忙着铺子里的事,也得吃点好东西补补。
“好,我再等等,我娘和爹爹呢,怎么没见到人?”
“小姐和姑爷兴许在屋里,大公子来了,正在屋里说话的吧。”荷香回来便进入厨房,并不清楚他们在聊天说些什么。
但他们说的话可真是热闹,一点不嫌沉闷。小姐带着安然在,那氛围自然是极好,若是夏天过去,肯定不会冷场。
夏天转身从厨房出去,见莲香在外面候着,他们肯定在屋里。
“大家都在屋里?”她语气倒是拿捏的沉稳,不急。
“都在呢,在屋里说着话。”莲香面上带笑,喜出望外,看的出她非常激动不已。
这些终于要回去,终于等到了大公子的到来,她其实没想到这次能来的是大公子。看来侯爷对夫人还是有感情的。
夏天跨步进入,先看到子墨,“爹爹、娘、姨母……。”她恪守规矩,对长辈懂礼貌,进去先喊了声好。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在忙铺子里的事情?”子墨伸手拉住夏天的胳膊,她也乖巧走到她身边站好。
“铺子里没事了,我去商城那边看了下,倒没什么事情。”
“那就好,辛苦你了。”子墨轻声安抚她,看向高陵又对夏天说,“这个是姨母家的大表哥,你认识一下。”
“嗯,表哥好。”她对高陵点头,眼神只是瞧了一下,便收回依偎在子墨身边,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表妹也好,那时听小姨说起还是个孩子,现在看到,已经这般稳重懂事。”高陵轻笑,称赞夏天懂事得体。
他之前以为小姨嫁的是农夫,还暗自可惜,现在见到本尊,心中的可惜早就不见。此刻再见到落落大方,沉稳大气的夏天表妹,心中更是觉着,这个家庭可不仅仅是个普通之家。
小姨的温婉秀丽,男人的沉稳自若,家中养的两个姑娘更是极好,至少他是挑不出毛病,很喜欢。
夏天皱眉,像是听不懂高陵说的文绉绉话语,眼神落在子墨身上,“娘,我刚才听荷香姑姑说,马上就可以吃晚饭了,我们出去在院子里坐着,屋里太闷。”她说话声音极小,像是靠在子墨耳边一般。
高陵闻声,面色带了温和,“我们出去走走吧。”他先声说了出来,小姑娘看着沉稳,也是沉不住闷气,他反而觉着这样的表妹很真实。
林子晴也是端着一派温和,“都要吃晚饭了,我们出去坐便好。”
“也好,那今晚高陵就住在二楼,晚饭后我让荷香帮你铺上被褥,你先在这里住着。”子墨看着高陵,只觉着这个孩子极好,果真没看错,是个面冷心热的。
“有劳小姨了,我住哪里都成。”
子墨本想让高陵住在清哥的房间,却有些不舍。她心中念着清哥,想着有天他能回来,方面便一直留着。
高陵只能住二楼,二楼也是极好,全新的房间,就安排在林子晴的旁边。
六月中旬,顾家瓜田的西瓜正逢采摘时候,小娘子和林子晴一起去了瓜田,高陵换了一身粗布衣衫随着一起,第一次采摘西瓜,他满心欢喜和激动。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高湛被罚跪祠堂,面上带着苦色,看眼睛通红像是哭过一样。
祠堂门外候着他的贴身小厮,李辛和张广。俩人并排站在一起,陪小主子一起接受惩罚。
身后传来步履厚重之声,李辛先转头看到一身绛紫色衣袍的那人,背手从远处走近。
“侯爷好。”李辛下跪行礼。心中紧张,二公子被发祠堂是侯爷亲自下的命令,他怎么亲自过来了?难道是要放二公子出来?
“里面怎么样了?”他低沉的嗓子问道。
“已经一天两夜没吃饭了,刚才还听说二公子有气无力的喊喝水。”李辛聪明,把话夸大了一些。
“他是活该,咎由自取。擅自不听命令离开府邸就是不对,再罚两天。”他语气故意说的很大,像是偏要让里面的人听到一般。
高湛自然是听到了,刚想驼下去的后背立刻挺的笔直,面色带了倔劲儿,小声嘀咕:罚就罚,反正从小被罚到大不差这一点。
刚说完未走的侯爷自然听到了高湛这句话,倒也不是真的和孩子计较,只是听他话中带话,心中不爽,往前走了几步一脚踢开大门,只听砰地一声,祠堂的门被打开。
跪在蒲团上的高湛吓了一跳,眼神戒备的看着他,沉默不出声。
“你刚才说我的?”
“不敢。”真小气,只是随口说了他一句而已,至于这般质问他吗。
高湛毕竟还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情绪,鄙夷的眼神和漠视的口气让他很不舒服。
“我是你父亲,有些话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不能反抗。”这语气像是要求军队之人一样,他确实强势,对待家人和对待带领的军队一样,不容犯错。
“我明白。”他压低语气,心中却不爽的很。看吧,这就是他的父亲,从小就这样的命令的语气对他讲话。他听大哥的话,顺从这个男人的一切。
“今后不许再提去戈壁滩,那里和你身份不合。在府中专心研究学问,早早的和你哥一样进入朝堂。”高湛顽劣,这个孩子像极了他小时候般玩世不恭,但那种性格势必吃亏走弯路,他必须在他小的时候纠正。
本想沉默不语,却被他说的火上加火,现在再听,竟然不许他再去戈壁滩,这怎么可以?
“戈壁滩比府里好,小姨也比家中姨娘好的多,小姨家的两个妹妹也好,我为何不能去戈壁滩?我偏要去。”他突然站起了身子,看着眼前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面上的带了憎恶。
侯爷看出来了,伸出手想掌掴,却停住,“你敢忤逆我的话,看来还是关的时间少,再关个十天八月,看你是否还想出去。”
他就奇怪了,外面就那般好,一个个的都想出去。
高陵离开府中已经有三个月,到现在迟迟未归,一次消息都没送来。侯爷心中气氛,猛地出去差人锁上祠堂的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李辛看到侯爷气冲冲的离开,眼神黯然,这二公子可能说了什么的最侯爷的话,真是年纪小,若真是聪明的,肯定讲一些好听的话,让侯爷心一软,这不就放出去了。
“咱们家二公子就是性子倔,这下可真是出不来了。”张广摇头无语悲催的跪在外面,跟着主子受罚吧。
“侯爷这下被气着了,刚才那些话二公子就不该说。”李辛也满是无奈的说道。
“那现在如何是好?”张广看着李辛,李辛比他年纪大,见的人多,懂的人情世故,有问题自然找他解决。
“跪着吧,等侯爷心情好了说不定能放二公子一马。”
本就在里面伤心的高湛,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胸腔满是怒火,“你们两个再胡乱说话,等我出去全都发卖了你们。有那功夫赶紧想办法找老祖宗求个情去。”
眼下也只有老祖宗能压制得了侯爷。
六月细风吹,外面的天气燥热不堪,屋里的氛围却像结了冰般,房屋之中,三个男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成年男人,还有一个看着年轻的白面无须带着异族特征的男子,他坐在中年男子的旁侧,眼神冷冰无情,棱角分明的脸看着甚是熟悉,竟然和清哥有几分相似。
“罗大人,漠西发生的战乱你为何不上报?难民现在已经毕竟阳关城,若进了这京城,恐怕是要大乱。”中年男子瞧着罗修,本以为是个进退有度、胸有成技的人,没想到连一点的战乱之事都解决不了。
“漠西战乱本就复杂,即使我上报也得不到解决,现在国库吃紧,上报圣上也拿不出粮草运送到漠西。再说,我已经差人在阳关城阻止难民进城,只要他们不进来,那就不会威胁到国威。侯爷大可放心,这事情自然不会扯到侯爷身上。”
这次漠西战乱太大,他根本掌控不了。韩大将军又踪影全无,这下如何找?本是下嫁给韩大将军的公主也被异族鞑子掳走,事情多的头疼。若不是素来和侯爷交好,这次私密会谈他肯定推了。
中年男子便是侯爷,此刻见他不予赞同的神色,眉头皱起,“阻止难民进城不是唯一的方法,尽快设立粥棚,给大家分发粮食。这事情还是要上报,不然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后果,到那时已经为时已晚。”
“宋贺,你如何看待?”罗修听到侯爷的话,心中不与苟同,转脸瞧着这个外族深的圣上偏宠的年轻小官。
“属下听从大人安排。不过,这些事情若上报的话得不到相助也是无用,徒增圣上烦忧,身为臣子定是为陛下排忧解患。但,又想侯爷说的,不上报的话,斩乱之后出现的后果又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我觉着两方都有理,很难站在一方。”
心思狡猾的男人,这些话说了和没说有何区别。
侯爷意外注意到了这个男子,眼神疑惑问他,“你前年便入朝堂封了官手中管着大小不一的事情,现在说话还如此模棱两可,不是能力不足,就是胆小如鼠。这是国之大事必须上报给圣上,明日奏折必须写上。”
罗修和宋贺官位在侯爷之下,他说了这样的话他们自然不敢不听。
两人肯定点头应允,只等侯爷离开,他们两人坐在雅间,这才轻松了许多,似是唠家常般说道一些话语。
“听说你去了戈壁滩?怎么想到去哪里了?”
罗修看着宋贺眼神深沉的问。对于戈壁滩他关注的比谁都多,因为那个威胁他官位的男人在那里生活。
“去找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宋贺解释。
罗修生性多疑,自然会猜想他去戈壁滩的原因,不如他说出来打消他胡乱猜测的念头。
“找人?是谁?”他神情带了紧张,几年前顾南城请辞离开,朝中有人力争挽留,莫非是那些老臣还想挖他出来不成。罗修眼神望着宋贺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家族族亲,小时候走丢了,后来据说在戈壁滩见过,我便去找。”
“找到了吗?”看他语气不想说谎,罗修觉着应该真。
“找到了,多谢罗大人关心,没有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他懂的什么人靠近什么人必须疏远,像罗修这样的人,不易为近。
“嗯,记住明日早朝不准提难民之事,若是问起便说不知,推开为好。”他最后叮嘱一句,这也是他本就想做的事,难民的事情他出不了好主意,不如就推开不管。
既然难民在阳关城之外,就影响不了京城的繁华热闹。
他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确实让人感觉奇怪。
从茶楼离开,宋贺直接回了他在京城的府邸,两个大字:宋府。赫然写在上面。
他看着上面的字眼,想到被驱赶出来的宗族。心中生了怒气,他迟早会凭借能力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大人回来了,赶紧开门。”管家瞧见他在外面,厉声喊道,顺便打开大门躬身迎着年岁不大却异常凶狠的主子爷。
“他怎么样了?还是不吃不喝?”宋贺眼神瞧着院中一角,神情增了些悲伤。
“是,什么都不吃,一直在屋里呆着,眼神涣散,身形消瘦,不知如何是好?”
“他智力不对劲,继续找大夫去看,必须给我治好了。”
“是、是,大人之前找的御医也来瞧过,说小公子脑中存有淤血,像是小时候被重击过造成,我也看过小公子的身上,有很重的疤痕,像是鞭子抽打过的。”官家是个会来事的人,看他对小公子重视便把话语全都说了出来。
“找大夫、找最好的药给我治好。还有派人去查一下,他在入府之前和什么人接触过。”
双手紧握,宋贺眼神颇为恐怖,本是黑白中透着棕色眼球,现在竟然带了红血丝,可见心中愤恨,只是他是在恨谁?又说不清楚。
顾家新宅,小娘子浑身疲累的躺在摇椅上,高陵和夏天坐在长木桌上,喝着水井里面镇好的西瓜汁,嘴角带着笑意,他极其喜欢这样的生活,但不得不去想,他们必须该回去了。
父亲来了信,在催促他。他只能再拖上几日,现在不知如何开口说要离开。
林子晴从屋里出来,显然换了一身衣服,手中拿着两件,一件粉嫩上身白色绣着花纹,另一件是水湖蓝到脚踝长裙。
“五丫头快过来看看,这是莲香去镇上成衣铺子拿来的衣服,我瞧着这两件适合你,穿上试试。”
“姐姐,天气这般热,我懒得换衣服,不想动。”她语气娇柔带着撒娇,姐姐待她真心好,想对姑娘一样宠着她,子墨对姐姐产生了些依赖。
“你啊,赶紧去试试,今后那两间铺子都归你管理,也带着夏天和安然去换几身当季服装,不能再让夏天像个男孩子一样装扮。”
“我知道,但凡能说的我都说了,偏偏夏天不听,你看,我们说话她连头都不转。”子墨笑着说道。
“夏天表妹在看书册,像是近期要做商城事情,她倒是忙的很,我说话都不理。”
高陵面带苦涩轻笑,这夏天表妹可真是厉害,小小身板挺直了,一手抓书,一手写字,这样出身农家的表妹不多见。
他这时并未注意,却在多年以后,每每见到她,都是一副老学究摸样在很努力的劲儿。他总是在想,她哪里来的精力去做那些枯燥的事情,想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瓜田的西瓜从不往家里放,破天荒的,这次赵强竟然拉了一车的西瓜,而跟赵强一起过来的是南鑫,他先入门自顾打开,让驴车进来。
“嫂子,这车西瓜先卸在家里,我们还得再去,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把西瓜摘完。”南鑫说着忙着,手中的活一个不落。身上尽是汗湿,却不抱怨。
子墨起身走近,“瓜田的西瓜太多,我们也去帮忙。”
“不用,用不着你们,这些事情都是爷们该干的。”
子墨轻笑,“好,我让荷香准备一些绿豆汤,一会儿给你们送到瓜田。”
“成,这个好,绿豆汤我喜欢喝。”
他腆着脸笑望荷香,见她脸上带了笑,南鑫的脸更红了,不知是害羞还是热的,只见他干活更大劲儿了。
满满一车西瓜卸在家中院子里,滚的满地都是,西瓜又不能堆在一起,只能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