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坏蛋!放开我妈妈!”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苏浅暖倏地清醒过来。
天,她都干了些什么?
方才还发烫的脸颊瞬间一片惨白。
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大白天地,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商场,和前夫拥吻,尤其是,还当着孩子的面……
苏浅暖猛地推开了边城,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因为右脚受伤的缘故,险些没能站稳,身后,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还好吗?”
万千泉低头,关切地凝视着苏浅暖。
唇边的温热骤然消失,边城怔愣地捂着尚有余温的唇,这一次的触感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我没事……”
苏浅暖睫毛轻颤,低头掩去眼底的温热。
她以为,六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放下过去的那段感情,所以才带着迟迟回来。
却原来,一个吻,就轻易地令她溃不成军么?
听见她的声音,边城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以往的幻想里头,她是没有声音的!
边城猛地抬起头,视线在触及万千泉那只横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时,陡然眯起了眼。
方才,在商场里,他是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万千泉的。
所以,刚刚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的癔症!
她竟然是,真的还活着?
边城抬起手,颤抖地抚向那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幻想中的脸庞。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她的脸庞,苏浅暖往后退了一步。
边城的目光陡然转冷。
苏浅暖咬唇。
她不可以,不可以再被他诱惑的。
他已经,有了关小姐了,不是么?
不满她的躲避,边城往前跨了一步。
一个修长的身影,强行介入他和她之间。
万千泉以身体,挡在了苏浅暖和边城之间。
“四少请自重。”
自重?
哈!
他消失了六年的妻子回来了,他不过是伸手想要确认,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竟有旁的男人要他自重?
边城又岂会是把旁人的话当一回事的主。
“滚!”
眼底一片赤红,边城一把将万千泉身后的苏浅暖给拽了过来。
他的动作是那样地块,即便是万千泉,等到他反应过来,边城的长臂占有欲地环在苏浅暖的腰身,霸道十足对他冷冷地道,“该注意的人呢是你。
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听见“妻子”这个久违的称呼时,苏浅暖的心尖锐疼了起来。
“妻子?四少确定,你怀里搂着的女人,是你的妻子?”
万千泉勾唇冷笑。
边城的眼神瞬间阴冷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万千泉脸上那碍眼的笑容,“你调查过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他是在四年前,以另一方失踪为由,曾向法院单方面地申请强制性离婚,但那是因为……
如果说边城的那句“妻子”令苏浅暖有片刻的恍惚,那么万千泉的话无疑将她拉回了现实——他已经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事实。
七月的锦城,广场上太阳直射,晒得人皮肤都能蒸腾一股热气,苏浅暖却从头凉到了脚。
“边总,你让我走吧。”
双手抵住边城的胸膛,苏浅暖低声道。
如今,他已经有了关小姐,何必,再跟她纠缠不清呢。
“你叫我什么?”
他倏地地扣住她一只手腕,拉她贴向自己,墨色的眸子近乎凶猛地盯着她。
边总?
她叫他边总?
苏浅暖被他眼底的冷意骇了一跳。
“我……”
“大坏蛋!大坏蛋!你放开我妈妈!放开我妈妈!”
以为妈妈又遭到了欺负,迟迟小手捏成拳,对着边城又是踢又是咬的。
大掌揪住小家伙的后衣领,手臂一提,便轻易地将这个对自己放肆的小东西给提拎了起来,他的目光逡巡着小家伙的脸蛋。
因为太过震惊于她的出现,以至于一直忽略了眼前这个小家伙。
妈妈?
难道这小东西是……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放开我!”
小家伙的双腿了悬空,小胖拳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着急地嗷嗷叫。
“爸爸!救我,爸爸,爸爸!”
迟迟向万千泉求助,情节之下,那个小字都被他省略。
在他的心底,小爸爸就是他的爸爸。
心底那股欣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就被小家伙这一声爸爸如海浪般兜头拍了下来。
爸爸?
她竟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爸爸?万千泉是你爸爸?”
边城眼底凝聚骇人的风暴,俊脸上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初生牛犊怕虎,换成别人,只怕早已被边城可怖的脸色给吓住,偏偏小家伙还在老虎嘴上拔毛,火烧浇油地叫嚣道,“是啊!我爸爸可了不起了!好多人都怕他的!
你快放我!不然我让我爸爸教训你!”
他以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在他生命里整整消失六年之后,忽然又出现在了,身边还多了一个男人,以及,一个孩子?
迟迟像苏浅暖多一些,五官清秀漂亮,没有边城那般惊人的艳丽,乍一看,万千泉竟有相似的地方!
边城原本是一只手拎着迟迟的后衣领,此时双手将他高高地托举了起来。
“边先生,你要做什么!”
苏浅暖被这一幕吓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边先生会这么对待迟迟!
拽着边城的手臂,小脸布满焦急,“边先生,你快把迟迟放下来!你快点把迟迟放下来啊!”
过往的行人纷纷为之侧目,甚至有人掏出电话,准备报警。
“爸爸,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迟迟就算再大胆,都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被陌生人这样半拎在半空中,如何能够不害怕?
他的双腿乱蹬,扯着嗓子喊,爸爸妈妈地胡叫一通。
边城原意是为了试探迟迟到底是不是苏浅暖的孩子,她的反应无疑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个小男孩,竟然真是她的孩子!
纵然迟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在万千泉的心里,也是真心把他当儿子来疼的。
“四少,稚子无辜,还请四少放我儿子下来。”
“如果我说不呢?”
“四少该不会是要对一个孩子动手吧?”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对峙。
“边先生,不要逼我恨你!”
苏浅暖嘶哑着嗓子。
如果迟迟有个万一,她绝对会恨他一辈子!
边城的身体大受打击地晃了晃。
恨他?
他等了她六年,六年,六年的时间,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他,她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否则何以六年都不回来找他。
可是他还是拒绝接受,她已经不在找个世界上的事实。
但凡在人海里寻见一丝丝哪怕有些许想她的人,就会魔怔似地跑过去。
一次次的失望,不敢绝望,怕绝望,自己这具身体就要倒下去。
呵呵,如今,他终于把她给盼回来了。
讽刺的是,她的身边早已有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且还为那个男人生了孩子!
边城到底是放了迟迟。
小家伙的双腿一着地,就扑进了苏浅暖的怀里,万千泉则弯下腰,把两人都抱进怀里。
“小爸爸!”
小家伙又转进万千泉的怀里撒娇。
“迟迟,迟迟。”
苏浅暖紧紧地抱着小家伙,根本不知道万千泉在怀抱着自己,更不知道,这一幕落在边城的眼底,造成了多大的误会。
一家三口相拥的画面,深深地刺痛了边城的眼。
就像是有人在提着一把刀,剔刮着他的骨肉,顿顿地疼。
他将迟迟从苏浅暖的怀里拽了出来,扔给一旁的万千泉。
“边先生,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下巴已被扣住,他眼底的冷意令苏浅暖忍不住打两个寒噤。
以前的边先生,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
黑白分明的眸子凝上一丝惧意。
“边城!”
万千泉抬手,扣住边城的手臂,收紧手中的力道。
万千泉从小就在刀尖上讨生活,腿脚功夫不会比边城差到哪里。
他的力道不轻,边城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一般,捏住苏浅暖的下巴的手,一字一顿,“苏浅暖,你可真是,对得起我。”
骤然收回了手,边城大步地离去。
仿佛身上的力气被抽空,苏浅暖双膝一软。
要不是温千泉及时地扶住了她,只怕她早已跌坐在地上。
“妈妈,你要不要紧?”
小家伙紧张兮兮地问道。
“妈妈,没事,妈妈,没事。”
苏浅暖抱着迟迟,呼吸着小家伙身上的奶香,视线忍不住看着穿过马路的边城。
眉心打了个死结。
边先生离开前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傻,自然听出他怀里相反的意思。
他说她,可真对得起他,意思不就是职责她对不起他?
可她,何曾对不起过她?
……
边城穿过马路,打开车门,发泄似地,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小陈坐在驾驶室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心想,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先生已经推了“方广”的经理,担任什么无聊的颁奖嘉宾的,不曾想,一个小时前,路过这里,又改变了主意,要他打电话告诉韩总,他们临时有事儿去不了了,完了后又让他联系“方广”的给经理,说是同意来当这有奖竞猜活动的嘉宾了。
按照计划,今天上午,先生应该是和领辉的韩总,去西郊的高尔夫球场打球,顺便谈一谈合作案的事情的。
只是边城一看就心情不好,小陈也不敢多问。
先生如今的脾气可比不得六年前。
六年前,先生脾气虽称不上好,可那喜怒哀乐都是明摆在脸上的。
而且往往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挤兑挤兑人,也就过去了。
哪像现在,天天绷着张被人欠了千亿百亿的脸,一天到晚也不见开口说几句话,脸色深沉得就跟他老家前的那片汪海似的,深不可测。
小陈发动车子,将车子从车位里倒了出来,准备往瑾山路开去。
中午边老爷子约了先生吃饭,先生早前答应过的。
小陈刚把车子掉了个头,就听边城冷冷地吩咐道,“跟上前面的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边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把苏浅暖给抱进车的万千泉,眼底一片阴鸷。
这两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那个小男孩,看上去至少四岁了,孩子,是离开他身边之后有的,还是……
边城想起苏浅暖第一次见万千泉时,就表现出得不同于对其他人的兴趣,眸光一沉。
最好,别是他想得那样!
疑心有的时候就是这样。
即便是原本再坚不可摧的关系,一旦滋生了疑心,怀疑的种子就会在心底发芽,破茧而出,摧毁信任的基石。
如果是六年前,边城是断然不会怀疑苏浅暖会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可是一个能够一言不发就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的女人,对于这样的苏浅暖,边城显然不愿意再百分百相信她。
哎?
小陈被边城这突如其来的命令给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
先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大路上的忽然跳车,又临时爽约,现在,还要他跟踪一辆陌生车辆?
别看小陈心里杂七杂八地想了一通,动作还是很利索地。
超车,滑进直行道,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跟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六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女人到母亲的角色的转变,也足够一个青涩的青年到稳重男人的蜕变。
老胡在车子开出不远后,就发现了后方车辆有人跟踪他们。
“万总,有人在跟踪我们。”
老胡瞥了眼后方的宾利车,向万千泉汇报道。
跟在万千泉身边多年,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小陈非专业人士,就算他刻意保持了距离,还是被老胡给发现了。
事实上,早在刚过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万千泉就已经发现了后面有车辆在跟踪他,他甚至不必猜,也知道,跟踪他们的人是谁,有怎样的目的。
倒是苏浅暖听了以后,身体一僵。
有人跟踪他们?
是,边先生吗?
为什么呢?方才他分明是误会了迟迟和万大哥的关系,以为迟迟是万大哥的孩子,按说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在希望与她有任何的往来才是。
何况,他现在也有关小姐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跟踪他们呢?
“需要在下一个路口甩了他们吗?”
“不必,他喜欢跟,就让他跟着吧。”
万千泉轻瞥了身旁的苏浅暖一眼。
那人不过是不死心,想要验证一下,他和浅暖的关系罢了。
锦城四少的心思,果然缜密。
只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是他。
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万千泉不甚在意地道。
闻言,老胡有些讶异。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被人跟踪的经历的。
通常万总都会命他们甩了他们,最好是再给他们点深刻的教训,要他们以后不敢轻易来刷存在感的。
怎么这次……
不过,他相信万总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小陈跟着万千泉的车子,一路进了陶然小区。
很快,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先生,还跟么?”
地下车库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跟进去的话,很容易就被发现啊。
“跟。”
没有多余的废话,指令下得简单明了。
万千只怕早就发现他在跟踪他了。
如果连小陈的跟踪都没有发现,那男人何以能够在杀了万百全之后安然地伙到现在?
边城也根本没打算瞒着万千泉。
又或许,他是故意要让万千泉知道,拐了他妻子的这件事,他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算了!
前面,小陈注意到,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已经在固定的车位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先是一个女人从车上下了来,然后,弯着腰,很快,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女人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牵着孩子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没走几步,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二话不说地把女人给打横抱起,最后一个下车的中年男子则将小孩单手抱了起来。
中年男人也许是爷爷或者是外公什么的,但毫无疑问是小孩熟悉的对象,因为中年男子抱着小孩时,小孩双臂很乖顺地环上中年男子的脖颈。
一行四人往电梯口方向走去。
很普通的一家四口的画面,小陈想不明白,为什么边城要自己跟踪这陌生的一家四口。
小陈看见了,边城自然也看见了。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像是覆了一层冰雪。
是他太过可笑。
那个孩子都已经喊万千泉为爸爸了,他竟然还在心底抱最后的希冀!
“走。”
边城冷冷地对小陈吩咐道。
小陈原本想要问边城,接下来要去哪里,转头见到边城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所有的疑问生生地咽了回去。
算了,他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
“万大哥,放我下来吧。”
万千泉抱着苏浅暖进入单元楼,苏浅暖便要求他放她下来。
“你就这么着急着,要和我划清界限么?”
方才如果不是他告诉她,边城就在车上看着他们,只怕她根本不会任由他抱了一路。
苏浅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仰起脸,一双清澈的眸子恳求地望着他,“放我下来,好么?”
她是真的不想,欠万大哥太多。
“我送你上楼。”
万千泉坚持道。
“万大哥。”
“不要忘了,你周一还要去面试。如果这两天你的脚不尽快消肿,怎么去面试?”
万千泉不说,苏浅暖还差点忘了。
是啊,她周一还要去圣心面试呢。
只是经过今天这件事,苏浅暖对究竟要不要去圣心面试产生了动摇。
她低估了边先生在她心里的影响力,万一去圣心碰见边先生,她害怕,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苏浅暖这一犹豫,万千泉已经抱着她进了电梯。
小家伙大概是察觉到今天大人的情绪不对,一路上格外地乖巧。
万千泉从苏浅暖的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抱她在沙发上坐下,大掌不由分说地卷起她的裤腿。
“万大哥!”
万千泉的动作来得太过突然,苏浅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的裤子卷至小腿。
不出苏浅暖所料,她的脚踝,果然已经红肿不堪。
“嘶——好痛!”
老胡已经放小家伙下来,小家伙哒哒哒地跑到苏浅暖的跟前,在看见妈妈那肿得跟鸡蛋一样大的脚踝后,小包子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只怕是肌腱拉上,最好用冰块消肿一下。”
老胡在给万千泉当司机前,也曾在家乡开过几年的诊所,只一眼,他便瞧出了苏浅暖的脚踝上的伤是什么个情形。
“冰箱里有冰袋吗?”
万千泉问。
“有的,有的。”
苏浅暖还没回答,小家伙就连忙点头道。
“老胡。”
万千泉看了老胡一眼。
“是。”
老胡转身,去冰箱里取出冰袋,拿了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万千泉伸手要接老胡手中的冰袋,苏浅暖抢先一步。
她把冰袋放置自己发肿的脚踝。
万千泉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老胡就想不明白了。
他们万总除了腿有点不方便,哪里配不上眼前这位小姐?
他承认,这位苏小姐长得漂亮,可是再漂亮,还带着娃不是,再者说了,这些年,他跟在万总身边,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有见过?
怎么万总就偏偏对这位苏小姐,这般上心呢……
不过,感情的事,旁人向来是无权置喙的,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司机。
老胡抱着迟迟到进房间玩去了,给两人两人留下足够的四人空间。
小家伙一直想要万千泉当他爸爸呢,自然乐意乖乖地跟着小胡进去,给他的小爸爸和妈妈创造独处的时间。
进房间之前,还冲万千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如果四少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如此煽动自己的情敌,追求自己的娇妻,会不会恨不得把小家伙塞回去,回炉塑造一回。
客厅里,苏浅暖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手里拿着冰块,专注地敷着脚踝。
这样类似的情形,在万千泉和苏浅暖相处的过程当中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次。
万千泉自认为自己是个十足耐性的人。
他在万百全身边蛰伏了十六年,给他做牛做马,任其打骂,期间隐晦地培养自己的势力,步步为营,他如今的一切
所以,对于苏浅暖,他从冒进,自以为只要给够她空间和时间,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他。
哪曾想,她的心竟像是石头做的,水滴不穿,油泼不进。
终是不忍心太过勉强她,万千泉收回视线。
“午餐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回国的这几天,苏浅暖给迟迟找幼儿园,自己上投简历,三餐要么在外头下馆子,要么叫得外卖,想要给迟迟做顿好吃的都没顾得上。
眼下腿伤着了,更是没法买菜了。
“外卖吧,冰箱上有电话。”
万千泉走到冰箱边上,随意瞥了眼冰箱桑的外卖电话,全是一些面馆、小炒之类的,当然也不乏价位偏高的餐馆外卖,但是他很怀疑,以某个人节俭了惯的性子,是否打过上头的电话。
万千泉把老胡叫出来,让他去附近的超市买点菜回来。
老胡惊讶地瞪圆了眼。
“万,万总……我,我不会烧菜啊……”
当初他老婆就是嫌他不会烧饭做菜洗碗,医生当年又不像如今一样这般吃香,他老婆就嫌弃他穷,不做家务什么的,跟别人跑了。
“我有说过让你做菜?”
“哎?”
这下老胡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苏小姐脚踝肿得跟馒头似的,肯定不是苏小姐了,迟迟就是个小奶娃,更不可能是他了……
难不成……
“耶!小爸爸是要亲自下厨吗?好棒!小爸爸烧得红烧鲫鱼最好吃了!”
在房间里听见谈话声的小家伙手里拿着乐高玩具,高兴地跑了出来,叫嚷道。
苏浅暖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替他们叫份外卖就好。
抬头看见小家伙兴奋的样子,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陪自己吃了近大半个月的外卖,迟迟大概也是吃腻了。
算了,以后有机会,她再做顿饭请万大哥来吃,也是一样的。
苏浅暖搬进乐陶的这段时间,厨房就一直也没怎么用过。
万千泉光是给锅碗瓢盆消毒什么的,就废了点功夫。
等万千泉把锅碗瓢盆都给消了毒,老胡也差不多把菜给买回来了。
当然,菜品他都是根据万千泉发到他微信上的菜单给买的。
最后,万千泉终是没能吃上,他亲手准备了近一个多小时的午餐,就临时被一个电话给叫走。
“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这两天可能都会不在锦城,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给老胡,老胡的联系方式上次让你存了的,没删吧?”
事出突然,万千泉不得不带老胡先行离开。
苏浅暖的脚受了上,万千泉有些放心不下,让她有事记得联系老胡。
“没删。如果有事,我会找胡叔的。”
“趁饭菜都还热着,趁热吃。不用送了。”
“小爸爸,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家伙拽着万千泉的大掌,很是舍不得他离开。
“最多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小爸爸就会回来陪迟迟一起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耶!好棒!迟迟最喜欢去游乐场了!”
小家伙高兴得蹦跳了起来。
仿佛马上就能够去幼儿长似的。
万千泉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忍不住在心底浅浅地叹了口气。
要是他妈妈也像他这般好哄,那该有多好。
苏浅暖一瘸一拐地送万千泉和老胡到门口。
“我走了。”
万千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苏浅暖嗯了一声,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他眼底的深情。
下巴忽然被人抬起,苏浅暖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待要推开,对方已经松开了他,带着老胡转身离开。
苏浅暖关上门,转身往里走。
但见小家伙脑袋埋进沙发里,屁股高高地撅起,含糊地说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
还能此地无银地更明白一些么?
“去洗手,吃饭!”
苏浅暖在小家伙肉呼呼的屁股上拍了拍,忍着疼,转身去厨房盛饭。
苏浅暖端了碗筷出来,小家伙已经洗净手,双手托腮地坐在餐椅上,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好可惜,小爸爸不能陪我们一起吃饭。”
苏浅暖沉默不语地把手中的一碗饭给放到迟迟的面前。
人非草木,万大哥对她的好,她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感觉。
可是,她清楚地明白,感激和爱情是不一样的。
对万大哥,她始终没有那种心悸的感觉。
比如说,同样是吻。
边先生的那个吻令她呼吸都不能自己,而方才万大哥的那个吻,除了紧张和意外,再无其它……
万千泉和老胡先后进了电梯。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负责苏小姐和迟迟的安全。一旦有什么情况,记得跟我汇报,知道了吗?”
“是,万总。”
……
瑾山路,淮阳公馆。
最终,小陈还是把边城给送回了淮阳公馆,前些年,边戍在锦城购置的别墅。
小陈送边城回来的时候,边戍刚一个人用完午餐,命可葱把饭菜给收起来。
已经过了约定的点,想来安寝是不会回来吃这顿午饭了。
边戍走出餐厅,边城便一阵风似地从他的面前刮过,脚步迅疾地上了楼,很快,楼上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摔东西的声音。
“安寝这是怎么回事?又抽得哪门子的疯?”
边戍虎着张脸,问随后进来的小陈。
爽约也就算了,回来发脾气,是给谁看?
小陈苦笑,他也不知道哇~先生这一个上午都奇奇怪怪的。
“是不是又在街上看见跟夫人长得相似的人了,以为夫人还活着,结果走近一看,发现不是夫人,所以在楼上发脾气呢?”
夏雪走了过来,说出心里的猜测。
六年前,关瑜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不治生亡,苏浅暖下落不明。
边城寻而不得,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天天什么都不干,就是满大街地找人是。
最后,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命人打晕了他,给强行带上边家的私人飞机,直接带回了国,软禁了起来。
为了避免边城触景伤情,老爷子甚至连夜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七十的价格,贱卖了他在式微庄园的那栋别墅,对言冰、夏雪、可葱、紫铭四人下了死命令,命令他们谁都不准提及苏浅暖。
至于管家边或,他是本事极为分寸之人,根本不用老爷子提点,自是守口如瓶。
等到边城醒来,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已经不在苏黎世,回到式微庄园,开门的也是陌生的面孔。
他的护照、身份证件等有效证件全部都被没收。
老爷子、边或包括言冰、夏雪、可葱等人,都认定了苏浅暖是凶多吉少的了。
否则哪有当妻子的,不会回头来找丈夫的道理?
边城为此,险些没有拿枪把老爷子给崩了。
最后,还是被及时赶来的方华给拦了下来。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明人很有可能活着,但是由于一些阻挠,她没办法回到你身边。
你想清楚。你是要这样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还是要振作起来,只为有一天,她回来的时候你依然能够为她撑起一片风雨?”
方华话从来不多,但是一旦他开始迸出长句子,往往都是句句珠玑,命中靶心的。
边城自那以后便振作了起来,不再跟跟失心疯一样地满大街找老婆。
只不过,也自从那以后,但凡他在街上看见相似的人,就会不管不顾地追过去,当然,每一次都失望而归也就是了。
这些年小陈一直跟在边城的身边,自然知道他的病情的。
但是……
“不会吧?那时候安医生不是说,已经完全地治好了少爷的癔症了么?”
“安医生不是跟我们说过么?只要是受某种刺激,少爷的癔症很有可能会复发的。
而且……少爷好像是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安医生那里复诊过了。”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上午的时候,经过银杏路,车子还在行驶当中呢,先生就跳下车,横穿马路,那样子,确实是像去追什么人!”
“你,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这先生都一年多没发病了,我也没注意啊。”
边戍听着两人的谈话,脸色是越来越沉。
“夏雪,打通电话给安简,跟他预约个时间,最好这周就安寝去看看,可别真的是癔症复发才好。”
他好不容易才使他的宝贝孙子恢复正常,可别又疯了!
“是,老爷。”
……
周一,圣心医院。
苏浅暖不安地坐在面试的长凳上,有想要临阵脱逃的冲动。
锦城医院这么多,她也不是非要在圣心工作不可的。
“苏浅暖。”
苏浅暖站起身,决定放弃这次的面试,工作人员却在这个时候报了她的名字。
苏浅暖看了看走廊上排起长队的面试队伍。
算了,她也未必就能够被录取啊。
深呼吸了一口气,苏浅暖伸手推开,医院人事部的办公的门。
此时此刻,院长办公室。
安简结束一台大型手术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边城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等他。
“抱歉,手术过程当中出了点小意外,延长了手术。”
安简素来不喜欢等别人,也不喜欢让人等。
夏雪打电话来跟他约时间,他在电话里头约了今天上午十点,结果手术过程当中,出现了点小插曲,以至于他迟了十三分钟。
“我前天见到她了。”
安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边城可不是位配合的病人。
以往哪次看病,他不是要跟他耗上好些个小时,最后这位不耐烦了,才会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这次,竟然主动谈及自己的幻想。
嗯,难得。
“这次幻想持续几分钟?”
安简绕到办公桌的后头,指了指办公桌前面的皮椅,要边城在那里坐下,好方便两人的谈话。
了解幻想时间的长短,有助于他掌握他病情的严重程度。
“我说我见到她了,活生生的,有温暖、有触感的她!”
边城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的双臂撑在他的办公桌上。
如果安简不是这些年当中,唯一唯二的愿意同他谈论暖暖的人,他才不会浪费这个时间,来看什么心里急诊!
“ok。那你和她都做些什么呢?”
完全不相信边城是真的见到了苏浅暖,安简安抚性地问道。
做了什么?
边城一愣。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形。
那天,他一时兴起,去当了什么颁奖嘉宾。
结果颁奖还没结束,他就因为太过无聊,把剩下的支票交给主持人,从后台走了。
做活动,广场边上根本没有停车位。
小陈只好把车子停在广场对面的马路。
红绿灯,他准备过马路。
不经意地一瞥,就那样,看见了,站在广场中央的她。
只是一个背影,他便无比确定,那个人一定是她!
“我太激动了,我从后面抱住了她,不由分说地吻了她。她的唇是热的,她的身体是热的,她……”
该死!
他怎么这么蠢!
如果她和万千泉真的是一对,他当时她的时候,万千泉怎么可能能够忍住不对他动手?
边城推开椅子,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走。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安大院长紧紧皱起的眉头。
唇是热的,身体是热的……
天,这位的癔症该不会是越来越严重吧?
癔症最严重的时候,不就是,患者会越来越无法分清楚真实和幻想吗?
“听着,边城……”
安简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边城已经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