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门口的人有三个,虽然背着光,古慕还是看清三人的面貌。
中间站着的男人是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头发却有些花白,穿着黑色底银色暗纹绣的丝锦唐装,国字脸,五官立体,面貌算是比较周正,看表情应该是个性格严肃冷成的人。
中年人后边两个是一对青年男女,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左侧的青年男子容貌有些熟悉,和之前见过的那个王莫有些相似,勾着嘴角手插着腰带,看起来像挺傲慢的一个人。
右侧的女子容貌秀丽,杏眼粉纯,扎着马尾辫清爽利落,正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应该是一个比较活泼开朗的人。
古慕调整下姿势,背靠墙壁盘膝懒洋洋坐着,抱着双臂抬眼瞧他们,也不说话。
中年人打量了他一会,主动开口,“古先生,想必你也清楚我们请你来此是为了何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哦,请啊,不愧是传承上百年的隐世家族,这请人的礼节也别开生面。”古慕嘴角一挑,似笑非笑。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有的是办法拿到东西,今天跺你一只手,明天跺你一只脚,就不信你那些朋友不会妥协。”青年凉丝丝的扯了扯嘴角,抱着胳膊冷笑。
旁边的女子皱眉斜了他一眼,又看看古慕,似乎有些无奈,“那些本就是我们王家的东西,也只有我们知道用法,你们拿了也没用,反而招灾,不如来做个交易?”
古慕撇了两人一眼,目光又落回中年人脸上,随后笑着摇头。
“你笑什么?”青年皱眉有些不耐烦。
中年人抬手示意他们别说话,随后再次开口,“古先生不信?”
“信什么?信你们会把我大卸八块还是后边那属于王家的东西?若是前者的话我是信的,后者的话……呵呵。”
“你什么意思,那的确是我们王家的东西。”女子皱了皱鼻子,似乎也有些不满。
“哦,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明这是王家的东西,那些玩意可是我们从不同朝代墓葬挖出来的,难不成你们王家早在五千年前就完成一统天下么,所有朝代都被你们给掌控了?”古慕轻笑。
“你!那些东西可都是我们老……”
“咳咳。”中年人突然咳了两声。
青年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差点说漏嘴,顿时抿嘴,只能狠狠的瞪向古慕,一脸秋后算账的神情。
古慕看着中年人,突然冷笑道,“怎么不让他说,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无非就是这些珠子都是你们那谋朝篡位,无恶不作,恩将仇报的老祖宗藏的。”
“你!你怎么知道!”青年和女子瞪大眼睛。
中年人脸上也是一沉,偏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回去。”
“爸爸……”
“师傅……”
“回去。”中年人声音又冷了几分,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两人抿了抿唇,最后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
中年人等他们离开后走进来,伸手关上铁门,“看来你们查到的不少,那七阴珠的作用相信你们也知道了。”
“呵,有什么作用么,不过就是长生不老,增进武功罢了,我还以为能得道成仙呢。”古慕耸了耸肩。
原本只是试探的话,却见对方神情微有异色,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他们之前就研究过,王家为什么要拿七阴珠,又是从哪里得知七阴珠。
后来通过牧成峰查到了王家一些资料,这个家族可追溯到汉代时期,又是王姓,所以他们大胆假设了一下,这个家族的人可能是王莽的后代,或者是当年王家家族的人。
或许他们偶然从王莽留下的一些什么书籍记载中得到关于七阴珠的事情,又或许这也是几千年前荣真的另一个安排。
之前袁牢公主说荣真算到会有人拿着阴珠来的时候他们就觉得很奇怪。
难道这个荣真真的能清楚的算到几千年后的事情?那样岂不是真成神了。
可他还是不信,世界上或许真存在不少科学无法考究的事情,但像传说中那种可以随便穿梭时空,掌握所有人生死的仙神之说他是不信的。
像卜卦这种,杨柏也说了,他师叔虽然是现今的卜卦高手,但卜卦一说并不是和预言一样,能看透未来某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是根据天象、环境、气候、发生的事件等联系起来做出的一种模糊预测而已。
就像他师叔之前测到师兄弟两会在大兴安岭遇上贵人并得到仙药治疗身体的损伤,可能只是从他们的遭遇推测到一些事情,让他们师兄弟去碰运气而已。
所以说荣真所谓的一切预言成真,无非就是他经过一系列的安排,推动事情往他安排的路线走而已。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去夜郎古墓的时候看到里边有许多现代人的尸体,想必是王家的人。
也许是王家的人无法攻破古墓,所以只能等着能进去的人,而他们意外进入古墓开始就被王家得知了,并开始守株待兔。
这便有了火车内吵闹的一幕和阴珠被盗走的意外。
再后来那位李先生带着阴珠的地图找了过来,恐怕也是王家的人破解了那颗阴珠上的地图,想借用他们的手找到下一刻阴珠。
只是他们棋错一朝,没想到他们这么难对付,之后的阴珠怎么都拿不到,所以才会有了牧成林被绑架的事情。
再之后事情更明朗了。
牧成林被绑架,王家露出马脚被擦觉到,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干脆想等着他们拿到所有阴珠再来抢,而自己被抓,恐怕就是他们最后一步了。
“所以说,你们现在手上有多少阴珠?”
当年他们去夜郎古墓恐怕并不是意外,一定是确定里边有阴珠才会守株待兔那么多年。
那么他们是从哪里得知夜郎古墓的地址呢?
是王莽留下的记载还是从上一颗阴珠上得出的。
他更倾向于后一种。
因为夜郎古墓里那颗阴珠是在王皇后体内的。
而古墓里边,别说其他东西,就是变成尸煞的王皇后就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王莽再残暴无情也不可能会这样坑后代。
再说王皇后是王莽的女儿,也算是王家的先祖,让后代去掘先祖的棺材也就算了,还要从先祖身体里挖宝,这哪一个不靠谱的祖宗都不会这么做。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王家的人可能是一次阴差阳错得到一颗阴珠,然后又‘意外’找到阴珠记载的相关古籍,顺利破解阴珠的地图后前往夜郎古墓的。
这些意外,想必也是荣真的手臂。
有一件事他一直也很好奇。
当年古乙遭王莽暗手被封印起来,以荣真的能力应该是可以乘机除掉他的,可为什么没有。
如今再结合一系列的事情就能想得通了。
当年锁住古乙的那个阵法想必会在两千年后失去作用,哪怕不用古慕误打误撞喂血,他也早晚会醒来。
醒来的古乙肯定会上天入地寻找殷辰,而以古乙的能力和谋略,线索不是问题,破解古墓一切机关也不是问题,拿到阴珠更不是问题,最后也会按照荣真的安排走。
不过他大概没有算到一个例外,那就是自己。
荣真以为殷辰彻底死了,却没想到古二误打误撞为他立碑祭奠竟然会把他离散的魂魄聚了起来,并因为魂魄中的执念太深和魂魄本身所含的紫薇气运而进行假轮回。
正所谓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荣真机关算尽,却终究没算得过天意。
“两颗。”中年人点点头,倒也没再隐瞒了,想来也以为古慕他们已经知道了。
“哦,那加上我们手上五颗就刚刚好极其七颗啊。”古慕抬手摸摸下巴,对上中年人的视线,勾唇轻笑,“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们也要感谢你们。”
“什么?”中年人一愣,却看到对方黑玉似的瞳孔突然一点一点扩大,里边似乎形成一个小漩涡,还是慢慢变红。
“感谢你们给收齐了,省得我们还要再下一个墓不是。”古慕笑容更深的。
而对面的中年人表情从惊讶但平静,瞳孔从扩大到紧缩到恢复正常。
“不过你们说得也对,那玩意我们拿了也没用,原本就是被你们给骗了不是,不过也不能让我们做白工了,东西可以给你们,但也要相对的价值来换,找个能做主的人来和我谈,不然一切免说。”古慕抬手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靠回墙面,手撑着下颚一副送客的模样。
中年人似乎沉默了一会,随后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古慕撑着下巴叹息,抬手朝着某个角落招招手,说,“能不能送些吃的过来。”
监控室内几个人嘴角抽了抽。
某座山庄外不远处一个旅社里,古乙听着火凰的话,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古慕被抓的时候他原本是要去救,结果对方给他比了个手势,又通过两只宠物传话给他,便将计就计了。
如今靠着两只宠物潜伏传递消息,事情进展得倒也算顺利。
只是对方似乎恶趣味上来了,就和小时候一样,一旦不开心或者生闷气了就想抓弄人,总要搅得天翻地覆才解气。
看来王家这次要遭殃。
他也知道原因,所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那么爽快。
因为对方对王家的仇视来于当初和他一起同葬的汉平帝。
美美吃过一顿晚饭,古慕便被两个大汉蒙着眼睛带走,七弯八拐的,等眼罩被拿下来,已经换了个地方。
嗯,若非确定自己还在现代,在看到这个房间的时候他差点还真以为自己又穿回古代去。
整个室内几乎没有一点和现代相关的,连灯光都是来源于各种烛灯。
这里应该也只是一个会客厅,摆设有点像成叔四合院那个会客厅。
此刻屋内除了他外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正中的长座上,一个站在一旁。
那个站在一旁的正是之前的中年人,而坐着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大概七八十岁左右,不过看起来苍老得不太明显,当然,也只是看起来。
从气息判断,这老头恐怕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他要谈的对象是能做主的人,也就是王家的族长,如今看来这老人就是了。
活到这一把年纪还如此恋权,不愧是王家血统,也难怪他死命要找七阴珠,世人谁不怕死,特别是那些功成名就备受仰望的人就更不舍得死了,也难怪自古和长生不老搭边的东西总能叫人疯狂。
多少君王晚年不保或成为亡国之君多是因为这些,但最终追述到底无非就只有一个念头,不想死。
其实他搞不懂,活那么久有什么用呢,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死去,一个人孤零零的数着岁月过活,有什么意义。
可以选择的话,他倒宁愿自己当年能一睡不醒。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总是不知天高地厚。”老人打量着古慕,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沉郁。
古慕偏头看他,笑了,“如果我们这些少年人也和你说的畏首畏尾,那么余下的阴珠阁下估计一辈子也别想集到了。”
“你!”老者浑浊的双目一厉,手下意识抓紧龙头拐杖,周身气息更加阴郁,“真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
“呵,光说不做没意义,要杀就赶紧,不然就只能等着别人来杀你。”古慕轻笑。
老者更加生气了,面目狰狞起来。
“说起来,我曾经也见过一个王家人,那人和你还真有点相似,一样的人面兽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人都能随意牺牲,好在那人最后下场也应了那句,善恶到头终有报,知道那人是怎么死的吗?”
老者没说话,但龙头拐杖却被他捏得吱吱响。
“他啊,听说最后被五马分尸又曝尸荒野,据说被埋后还被挖出来鞭尸,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嗯,好像叫王莽来着,应该也是王家人吧,不过那人貌似断子绝孙了,所以应该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现在没关系吧,幸好。”
“闭嘴!”老者似乎压抑不住怒意了,手一抬起,龙头拐杖就朝着古慕飞过去。
古慕身子一偏,急忙躲开龙头拐杖,却见眼前白影一晃,一道凌厉的杀气迎面而来。
不过掌风在接近他的时候突然被截断,一个黑影刺入中间,隔开两人。
老者惊诧的看着挡住他掌风的中年男人,一脸不可置信,“你!”
中年男人这会如同木偶一般,眼里已经没了身材,不管老者的惊骇,提起气一掌又拍过去。
老者看着他呆滞的神色立刻就明白过来,瞬间转头看向站在一盘抱着双臂施施然看戏的古慕,杀机盈满双眸,“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这可是你们先祖最喜欢做的事情,想必你们也不坠其雄风。”古慕挑起嘴角,眼底却一片冷凝。
当年王莽胁迫小皇帝威胁他,而今他的后人却抓他威胁他身边的人,这场面还真有点相似,果然不愧是那人的后人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者避开中年人一击,费力一掌把人震退,自己也捂着胸口磕出一口血来,如今再听着对方的话,顿时觉察到话中的异常了,不由骇然看他。
“知道吗,我这一生第二个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的人就是你们那个先祖,可惜的是他死得太早,原本这仇也祸不及子孙,但偏偏你们就是要走他的老路,这便怪不得我了,想来也是天意如此,欠债的总是要还的。”
他越说声音越沉。
老者就见他双眼突然变成血红,似乎还有个漩涡。
他只觉得脑中一白,心道不好,立刻想用内力抵挡,但刚刚那一战消耗了他不少的内力,此时内息絮乱,一时之间竟是无法抵挡。
外边的守卫就听到里边似乎有什么战斗的声音,正想上前敲门询问,就见紧闭的门突然打开。
中年人压着一脸苍白的古慕走出来,对外边的人道,“把他押回好好看管,另外传令下去,家主要闭关一段时间,在此之前有要事公布,发红龙令,召所有王家人回来。”
护卫首领诧异,“所有族人么?可有时限?”
“三日内,所有族人。”中年人说完就转身进屋,关上门。
护卫首领虽还有疑虑,却也只能拱手领命,一边安排人把古慕押回去。
只是没一会,就有人来报说人半道突然消失了。
护卫首领大惊失色。
而这会的古慕却是冷眼看着乱哄哄的庄园,在火凰的障眼法下大喇喇的离开。
余下的事情交给牧成峰,想必对方会很乐意接收这样一个‘隐世家族’。
到了旅馆,看到古乙那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脸,不知为何,一直被雾霭笼罩的心瞬间就明朗起来。
“一切顺利,马到功成。”他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古乙。
古乙垂眼看着那古朴的盒子,却没有接过,而是伸手钳住他的手腕,猛的一拉一推,两人滚倒在床上。
古慕一惊,还没回神嘴巴就被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