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善意
三人躲在拐角之后，偷听那几个人的争吵。
一开始还听不太明白，但是很快就理清了，争吵者分成两方，一方是两个年轻人，还有一方是一个中年的女声和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大概是修道院的修女和老神甫。
争吵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利益分配和风险承担，渐渐地似乎达成了共识，他们的交谈声变得轻松愉快，但是谈话的内容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愉快的地方。
“应该打断一两个死小鬼的腿，这样也许就能讨到更多的钱。”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但是照顾起来就麻烦了，至少不能让他们死掉。”这是老神甫的。
“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没人过问，这样还能震慑其他的小鬼，你们管理起来也轻松一些。”
“他们说得没错，伊恩，你没发现前几天下雨的时候病死了一个，之后其他人都老实很多了吗？”中年修女完全没有一个神职者应有的怜悯和慈悲，话语中的冷酷和恶毒简直像是满溢出来的毒药一样。
“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发生瘟疫了。”老神甫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晚上我还是再检查一遍吧。”
“有瘟疫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多事。依我看，还是挑两个打断腿吧，今晚就办。我等不及想买那个钻石首饰了。”
“还是玛丽修女爽快，放心，我会编一个看起来很感人的故事的，不得不说，那些富人的钱真好骗。”另一个年轻人说道。
“哈哈。”
……
“咯咯，咯咯……”亚莉克希亚低着头，紧咬着银牙，牙齿磨动间发出清脆细微的声响。
“可以确认了。”卡尔右手上泛起微微的红光，“你说怎么办吧，亚莉克希亚。”
“我也听不下去了呢。”莱维微笑着，十指交叉发出关节活动的咔哒声，“队长你说一句话啊，我这就上去把他们全部砍了。”
“不、不行。”亚莉克希亚抬起头来，娇小可爱的小脸此刻变得狰狞，但是神色间却有着挣扎，“必须让他们受到公正的审判，我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而施加私刑。”
抬起的双手上银色的斗气光芒时隐时现，全身都在颤抖着，她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怒意。
“坚持程序上的正义么？”莱维怔了怔。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他除了剑术和锻造相关，其他知识很少去了解。
卡尔沉默不语，就是因为拉斐尔家族的先祖夏洛克爵士绝不私自行使审判的权力，才获得了圣洛伦索皇室的绝对信任。
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个枷锁，锁住的是每个人内心都有的野兽。
当一个人品尝过任意支配他人生死的滋味之后，他就回不到从前了。
说真的，就算是自诩冷静的卡尔自己，在亲耳听到那几个人的对话之后，也升起了强烈的杀意，要不是亚莉克希亚这个老大在边上，说不定他已经开始杀人了。
那几个家伙，包括神甫和修女，都是没有觉醒超自然力量的普通人，对卡尔来说，都毫无威胁。
“你是队长，你说了算。”莱维捋了捋额前垂下来的头发。
“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雷亚城的格林伯爵来处置吧。”亚莉克希亚闭上眼睛说道，“你去吧，我怕我忍不住砍人。”
“没问题。”
莱维吹了个口哨，走出拐角。
“你是谁，快滚出去。”两个年轻人中一个看起来衣着华丽的皱眉说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下贱的穷鬼！”神职人员所应有的慈悲为怀在那张写满了厌恶的脸上连一寸一分空间都容不下。
莱维咧了咧嘴，他的灰色大风衣看起来就像佣兵常见的无甲装，从外表看十分朴素，但是实际上……莱维也不清楚自己这件衣服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但是据艾德文大师说，成本费用就有二十万。
浓郁的白银斗气在莱维抬起来的右手上缠绕，他侧了侧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白、白银战士。”那个为首有着雀斑脸的年轻人，被莱维注视着，仿佛身在巨兽的血盆大口旁。
轻笑一声，莱维随手一拳挥出，除了老神甫以外，剩下三个人肚子上都仿佛被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捂着肚子扑倒在地。
莱维拍了拍老神甫的肩膀：“知道我为什么没打你吗，你是这几个人里面唯一一个还对生命有点敬畏心的人。”
老神甫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你死定了！你完蛋了！你知道我是谁吗？！”就算被打倒在地，那个雀斑脸依然在大喊大叫道。
“好啰嗦。”
莱维随意地将雀斑脸身上的衣服撕下来一块，揉成团塞进他嘴里，然后这家伙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了。然后莱维拿出一根儿臂粗的麻绳把这几个家伙全部捆了个结实，打个结连起来。
完成这一切之后，亚莉克希亚和卡尔也走了过来。
“你弄好没有。”亚莉克希亚瞪了莱维一眼，“我不是说抓起来吗？”
莱维耸了耸肩：“你看他们不是全趴下了吗，哦这个老头不用我打他自己趴下了。”
“我通知了城卫军，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吧。”卡尔估算道。
地上那个被塞了布条的雀斑脸听到城卫军三个字之后剧烈的挣扎起来，想要说话但是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亚莉克希亚踢了地上的中年修女一脚问道。
中年修女被踢了一脚后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打人啦！杀人啦！有人要在神明的注视下杀人啦！”
她问的是那个雀斑脸，踢人只是路过……路过。
这中年修女喊得中气十足，亚莉克希亚根本没有下重脚。
突然的惨叫声吓了卡尔一跳，听到喊的内容顿时气歪了，卡尔质问道：“神明的注视下？你信仰的是光明之神埃尔维斯，还是大地之母艾米瑞达？我可以把你送到他们的神殿去，在神的见证下给予你公正的审判。”
不要小看卡尔的神学知识……毕竟他的启蒙教育是在教会进行的，他对教会有天然的好感。
这时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一队城卫部队穿过修道院的院子进入礼堂中。
为首的城卫队长目光扫过在场的七人，瞳孔微缩，用力一挥手，一小队士兵越过卡尔三人跑到地上四人身边。
城卫队长瞪着为首的亚莉克希亚：“你们三个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修道院还打伤了修女和神甫？”
亚莉克希亚仰着头反瞪回去，声音高昂而坚定，清澈而有力地回答道：“在此之前，我不允许你释放嫌犯。”
“你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一个士兵把雀斑脸的塞口布拿了下来，雀斑脸立刻大叫道：“我命令你，托尼，把这三个冒犯我的家伙给抓起来，我要好好招待他们！”
贵族青年一边痛骂莱维一边骂为什么城卫军来得这么迟。
“请放心，华纳少爷。”城卫队长看向亚莉克希亚，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上头有令，你们是束手就擒还是拼死反抗呢。”
“你军人的荣耀呢？”亚莉克希亚手上抓起一个大型徽章，抬起手将徽章正面面对托尼，“不过既然身为军人，这个你应该认识吧？我命令你，把你口中的华纳少爷捆起来。”
握成拳的钢铁大手标志，特别逮捕令。
托尼脸上显出一丝惊色，无论是贵族还是军官，对于这个标志都是很熟悉的——不学无术的除外。
“蠢货你在干什么？快点把他们抓起来！”华纳一边用力拽着身上的粗麻绳一边大骂道。
莱维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动动脚步，稍微换了个位置，在青石地板上留下一个浅坑，因为他的动作而下意识看过来的托尼脸色变了三变。
无论是势还是力，现在都是面前几个年轻人更强，但是华纳是格林伯爵的独子……他在修道院干的这些事，雷亚城很多高层都知道，华纳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喜欢看那些孤儿陷入痛苦之中，他是为了快感才来干这件事的。
托尼一时间陷入两难的抉择。
“托尼？”三人中看起来最文弱的黑发少年忽然开口说道，“你的父亲是不是科兹莫?克里曼斯？”
“你是谁？！”托尼的脸色瞬间大变，冲过来想抓住卡尔的衣领，但是被亚莉克希亚一掌按了回去，“你知道我父亲在哪？！”
“不，他已经死了。”亚莉克希亚也回忆起了这件事，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巧合。
科兹莫?克里曼斯，在魔像通道门前守卫的黑暗骑士。
亚莉克希亚取出一封信，扔给托尼：“你这样子，你父亲肯定很失望。”
托尼颤巍巍地打开信件，卡尔和亚莉克希亚都没有说话，保持安静，就连骂骂咧咧的华纳都被莱维从新塞上了布条，其他几位犯罪者更是大气不敢喘。
半晌之后。
“骑士的荣耀，骑士的牺牲，呵呵。”托尼捏紧了手中的信件，声音低沉地道，“他是这么走了，独独留下我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从那一天起，我就不相信什么骑士精神了，唯有往上爬，成为人上人，才能保护好自己和我要保护的人。”
“哼！”亚莉克希亚走到托尼身前，仰着头，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在托尼的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痕。
“你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而已！”亚莉克希亚盯着托尼，“直视我的眼睛，不要逃避，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告诉我，你对你父亲，是抱着仇怨，还是崇敬？！”
“我……”托尼哑口无言。
“你从内心就渴望自己能成为像你父亲那样正直的骑士，但是迫于生活的压力，你选择了遗忘。”亚莉克希亚倒退回原位，“你的父亲是一位真正强大的骑士，就算他不幸被召唤为黑暗骑士，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意志和底线，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我父亲他……”托尼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没错，结束他第二次生命的，是我。”亚莉克希亚刷的抽出剑，“你是选择遵循你的想法，站在我这边，还是为你父亲报仇，与我为敌。”
寒光凛冽的单刃剑举起，指向托尼，亚莉克希亚沉声道：“我给你这个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