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以北群山环绕,连绵不绝的山脉与沟壑隔断了燕都与北疆之间的联系,只有唯一一条山涧之中修建了官道,打通了这座天然的壁垒屏障,用以行军与传递信息。
再有十里地的路程便是那名为落鹰的山涧,何为落鹰涧?草原金帐王庭训鹰以成军,与北燕雪雕剑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此处名为落鹰涧,其意义十分明显,那便是蛮夷入此涧必将陨落,泛指所有蛮夷之国,包括北邙王朝、大匈帝国。足可见煌煌北燕气吞山河之气大魄。
纪年与温不群停下修整,两人拴了马坐于树下,很是默契的没有人先开口,毕竟这是两位在御都大街打闹了十年之久的冤家,这冤家碰头,并且还能够同行,没有打上一架就算是十分罕见了,更别说开口闲聊唠家常了。
纪年自顾自的喝着水,温不群瞥了其一眼,清了清嗓子,终于按耐不住,开口道:“前几日你与杨毅瞿的事情我听说了,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你能将其逼到那个地步,看来卢龙塞的四年你果然没有虚度,我那日在你身上所感受到的杀伐之气与浓郁的血腥味倒不是做假的。”
纪年知道他说的是御都大街的相遇,闻言不禁愣了愣,随即白了其一眼,嗤笑道:“若是杀伐之气能够做得假,恐怕这世上会少死很多人吧。”,纪年抬眼望着天空之中北疆特有的雪雕一闪而逝冲破云层,眼神黯淡。在卢龙塞,任何一位士卒身上的杀伐之气与血腥味都要比自己浓重的要多,有些兄弟甚至不能够走近平民,唯恐吓坏百姓,而更多的兄弟更是将自己的头颅与鲜血抛洒在了北疆的暗红色土地之上,助长了敌人的杀气与士气,这便是沙场的无奈,真正的你死我活。
温不群随着纪年的视线望去,已然没有了雪雕的影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艰难开口道:“杨毅瞿此人,生性残忍暴虐,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我在御都大街长大,最不愿与其打交道,要知道一个疯子并不可怕,但对方若是个有权有势的疯子……”
温不群的话没有说完,纪年眯着眼睛笑了:“你怕么?”
没错,以杨毅瞿的性格,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太平静,这是纪年早已经料到的。反倒是进入了锦州地界,自己反而更有安全保障,因为杨毅瞿是疯子,但是他老子杨埠可还没疯,先不说杨埠是否真切的存了反意,哪怕是真有这心,那位镇北将军黑虎杨帅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在他的地界。
“怕?”,温不群苦笑,“如何能够不怕,我跟着你魏大公子是想前往北疆建功立业的,不是来给你陪葬的。”
“哈哈。”,纪年大笑一声,俊逸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两鬓的长发随风飘舞着,眉心的猩红印记点缀更添几分邪异。
其实纪年也怕,因为他是最不想死的一个,卢龙塞、西凉、武当、天府书院、长安,自己有太多想要去的地方。燕都城门前的驻足,有等待魏北威相送的意思,更多的是希望魏北威或者燕王能够送自己一程,只要踏入锦州地界,则安全无虞。
令纪年没有想到的是魏北威与北燕王没有出现,他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两位想不到这一层,但是他们均没有出现,甚至没有派任何人保护自己,那么必然是早有准备,自己又何必担心什么。
纪年脸上带着笑容沉默了下来,温不群再次开口了:“其实吧,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归怕,但是老子什么时候怂过,他小子敢派人来,我就敢杀他的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他娘的赚了!”
纪年收了笑容,瞥了其一眼,轻声道:“真不怕死?”
似乎被纪年的一本正经给唬住了,温不群豪气丛生,大手一挥,朗声道:“怕个鸟啊,不都是爹生娘养肉长的么?能厉害到哪去,我温不群纵横燕都近二十年可不是怂过来的。”
“这可是你说的。”,纪年憋着笑意,眼神惊慌道:“如果杨毅瞿真的派人来截杀我,那你可得帮我扛着,我逃回燕都马上领一营铁浮屠前来救你性命,如何?”
“魏纪年你他娘的……”,温不群正欲开口怒骂,却见纪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顿时明白这是在拿他开涮,垂头丧气的摆了摆手,无精打采道:“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天黑了更危险。”
“好。”
落鹰涧,两侧是百丈高的绵延大山,中间的山涧只够十匹马并排而行,天堑一般的地形,易守难攻,唯有杀尽燕地千万人,恐怕才能闯过这落鹰涧,踏足北燕疆域。
纪年二人看着陡峭的山壁,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脸色凝重的对视一眼,相互点头。
轰!
一柄利剑斩断山石,携着恐怖的破空声直勾勾的朝着纪年的方向斩来,两人神色大惊。料到了杨毅瞿的心狠手辣,但却没有料到他会派出这般强大的修行者,以气御剑之术,那可是唯有通玄境修士能够施展的招式,千里之外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说的便是这打破天地定律,玄之又玄以气御剑之术。
生死存亡皆系于一瞬,纪年双腿猛然一蹬,跳离了战马,稳稳的落在地面,那匹白马瞬息之间便被三尺飞剑穿了个通透,甚至来不及嘶吼一声,整个身体居然炸裂开来,鲜血四溅,形同分尸。
纪年不由得呆住了,这是何等恐怖的修为?为了杀自己这样一个废物,杨毅瞿竟能够下这般血本,足可见其睚眦必报到了什么程度。此时纪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此人不除,北燕以后必将为其所乱!
愣神间,纪年却听到了温不群的怒吼,抬眼看时,那柄三尺飞剑已经收回,但仍找不到那位修士的藏身之处。而两人的周围,早已被数十名黑衣短衫,手持长剑的刺客装扮之人包围。
纪年顾不得多想,转身朝着一名剑客而去,俯身急速奔袭,左手扣朱雀刀鞘,右手微握刀柄。欺身近前,纪年钻入了黑衣刺客怀中,未等其手中长剑出招,朱雀刀呛然出鞘,一抹刺眼的刀芒闪过,刺客瞬间便被开膛破肚,切口整齐,鲜血骤然喷出,溅了纪年一脸。
此时的纪年一袭白衣早已染血,脸上的血迹与眉心的猩红印记交相呼应,仿佛一尊杀神,修罗在世。
眯着双眼避免鲜血进入,纪年冷哼一声自倒下的尸体上跨过,邪异的脸上有些许诧异,他并没有想到朱雀刀竟是如此的锋利,方才的剑客实力定然不俗,最起码不会比自己在北疆的战友差多少,但是突如其来的一刀竟是生生将其斩为两段,实在令纪年大吃一惊,大姐魏初寒真真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心念急转间警兆骤生,纪年敏锐的感知力再次发挥其作用,顾不得形象,急忙朝前翻滚,远离了方才停留之处。
轰!果然,那柄飞剑再次袭来,如同天外陨星般猛然刺入了方才站立之处,顿时山石崩裂,石块飞溅,威力实在不可揣度。若是差了片刻,那么被炸为碎片的,恐怕就是纪年的身体。
纪年留了心眼,分神预防着再次降临的飞剑,却是迎上了面前的刺客。这批刺客果然身手不俗,长剑招招致命,猛然朝着纪年心窝刺来,纪年手腕反转,朱雀长刀堪堪一顶,长剑被击中偏离了轨迹,纪年拧刀顺势前刺,噗的一声,穿透了剑客的胸膛。
纪年抽出长刀缓了口气,低头躲过了横扫而过的剑芒,战马奔腾之声隆隆作响,大地都震颤了起来,纪年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有大燕铁浮屠的冲锋才能够造成这般景象,沙石飞溅,树干颤抖。
纪年的感知力何等强悍,他只感觉远处山巅的空气炙热异常,抬头望去,纪年双眸缩成了针孔装,一柄包裹着熊熊烈焰的飞剑斩破空气,夹杂着呜呜的哀鸣声朝着自己飞来,纪年眼看着裹挟着烈焰的飞剑瞬息便至,却再无时间躲避。飞剑若至,纪年必将横尸当场!
温不群回首望见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虎目瞪得如铜铃般大小,怒吼道:“纪年!”
“孽畜岂敢!”
“休伤这小子性命!”
轰!
纪年没有眨眼,他见到了自今以后很长时间都难以忘怀的一幕。一团绚丽的烟花自面前炸裂开来,近在咫尺的烈焰飞剑与一柄如同汪洋巨浪般的阔刀,一柄锋锐的似乎要捅破这天地的古朴长剑碰撞在了一起,纪年足足被余波震飞了三米有余,地面形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型坑洞。
纪年回神,那柄飞剑早已寸寸断裂,散落一地。而一柄青色剑锋,镌刻神秘古纹的长剑没入地面一尺有余,山石龟裂,可见其威力。至于那柄如沧海破浪般气势磅礴的阔刀则悄然飞走,似乎是那柄飞剑斩来的方向。
百余铁浮屠骤然停下,动作一致如同行云流水,习惯性的排列成阵,气势如虹,威势无匹。
魏北威翻身下马,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纪年开口道:“纪年,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回过神来的纪年转头看着魏北威,悄然吁了一口气,平静道:“没事,并无大碍。”,随即看向了那一百铁浮屠,武装到牙齿的战马与骑士,覆盖全身的甲胄足有三十斤重,手中碗口粗细的巨型长矛泛着幽幽寒芒,杀气凌然,纪年似乎感觉连这片空间的温度都下降了许多,这便是威震天下的大燕铁浮屠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