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这段训斥说得黄蓉抬不起头来,自知有负洪七公的嘱托,心中愧疚已极,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的确无从辩解。她从十五岁开始接任丐帮帮主,却实在是不称职。接任之后,她跟随郭靖帮助成吉思汗大军西征一年多,前后加起来躲避欧阳锋的追捕一年多,跟郭靖游山玩水找寻黄药师一年多,在桃花岛生产郭芙哺育女儿又是十六年。
这二十年中,丐帮里小事她交给了鲁有脚,大事就在桃花岛遥控指挥,若是没有金轮法王这条毒计,体现不出内奸蒲柏的危害来也没什么,可是偏偏由于钱青健的所作所为,导致了江湖中出现了这一场巨大的风浪,丐帮精英竟险些被蒙古人一网打尽,黄蓉这失察的罪过可就大了。
洪七公纵然宠溺自己这名机灵可爱的女徒,也无法对丐帮的这种乱象淡然处之,暴怒之下,便当众痛斥爱徒。
黄蓉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干嘛啊七叔,我蓉儿妹子怀着孩子呢,你要训徒弟也不分分时候?她现在被你训得流泪,若是生出孩子来长的丑了,七叔你赔得起么?”钱青健笑呵呵地走过来给黄蓉解围。
这个时代里,师徒重于父女,黄老邪都不敢阻拦洪七公发飙,郭靖就更不敢了,何况在导致洪七公发怒的这件事情上,他属于黄蓉的同案犯。
郭芙第一次看见有人可以当众把她母亲训得像个孩子一样,见外公和父亲都不敢插手,就更是吓得不敢做声。
但是钱青健就无所谓了,丐帮精英等于是被他救了的,洪七公对他只有感激没有怨言,何况即使洪七公有什么怨言他也不怕,他现在可是谁都敢惹的主儿。
洪七公强抑怒气,看向钱青健时恢复了一副平静的脸色,道:“不是我不疼她,实在是她太玩忽职守了……”
“行了行了,七叔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见猪黑看不见自己黑,你光知道训我蓉儿妹子,你当帮主时又好到哪里去了?你吃遍天下之时,丐帮污衣净衣两派斗得水火不容的,谁曾说你一句不是,现在蓉儿妹子好歹让净衣污衣亲如一家了,比你还强许多……”
钱青健是真的不给洪七公留面子,这话在二十年前的桃花岛上、他和洪七公初识之时就已经数落过洪七公一次,今天又拿出来编排洪七公一点都不觉得过时。
“行行行!大侄子,别说了,我认错成不?”洪七公赶紧岔开钱青健的话题,大侄子说话是真的又狠又准,专捡人家的软肋踢。
“不说了?行,我不说你的错,你也别说我蓉儿妹子的错了,我这还要找妹子提亲呢,你把她训得哭哭啼啼的,你让我怎么跟她商量办喜事?”
黄蓉泪眼汪汪地看了钱青健一眼,又羞又恨。本来洪七公一顿训斥已经让她明白了曾经是误会了钱青健,而钱青健挺身而出给她解围则更令她心中颇有感激,可是钱青健最后这一句又把她的恶感给勾了起来,心想:“提亲是什么意思?你还真以为我会舍了郭靖嫁给你啊?这也太不要脸了!”
好在钱青健没给她过多误解的时间,说道:“蓉儿妹子,刚才黄叔已经同意了,把芙儿嫁给杨过,不过我觉得你们家既然是你说了算,这门亲事就应该跟你提才合适。”
黄蓉这才知道原来不是钱青健想娶她,而是替杨过来求亲,可是这事儿她也是不同意的。
早在六年之前,在他们从南湖陆家庄带着杨过回桃花岛的船中,郭靖就已经提议过要把郭芙许配给杨过。
郭靖的理由是他的父亲郭啸天与杨康的父亲杨铁心曾经指腹为婚,说李萍和包惜弱生下孩子来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亲家、若都是女孩则为姐妹、都是男孩就结为兄弟。结果李萍和包惜弱生下来的是郭靖和杨康,所以在十八年后的太湖归云庄内,郭靖杨康与钱青健结为异姓兄弟。但是两家先父的指腹为婚却未能如愿,因此郭靖才有将郭芙许给杨过的提议。
当时的这个提议遭到了黄蓉的坚决反对,黄蓉对杨康始终厌憎,连带着潜意识中也厌憎杨过,她不能以此为由反对郭靖,只说要等杨过长大成人后,观其人品再做决定。
黄蓉这种人从来都是带着成见去看人,只要是她厌憎过的人,就是一辈子都改不过来的印象。
不论是当初的杨康、钱青健,还是现在的杨过,既然第一印象没有好感,那么她这辈子都不会从心底真正接纳这三个人,即便是经历了数次的事件验证了她对钱青健的多次误解,即便是杨过今天凌晨将郭芙救回也是没用。
所以这时她冷淡地回答钱青健:“这事我得考虑考虑,我的芙儿可是要嫁给顶天立地的少年英雄的,杨过能不能配得上芙儿,还需要做出些轰轰烈烈的大事来给大家看看。”
黄蓉这句话等于是把黄老邪的默许也给否了,当然她也不是一口拒绝,她能够感觉到,此时的钱青健有一言九鼎之威,她也不敢当众落钱青健的面子。
黄蓉这话让黄老邪倍感尴尬,令郭靖无可奈何,令武氏兄弟心花怒放,令杨过愤怒满胸,他在心里厌恶郭家一家的同时也埋怨钱青健:“钱伯父真是多事,郭芙本来就看不上我,你却偏偏要乱点鸳鸯谱,送上门去让人家拒绝,这下丢人了不是?”
杨过从来都是一个高傲的人,他对待别人的态度是——你看不上我,我就看不上你;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不论你的家世如何显赫,不论你的武功多么高绝,只要你看轻我,我就同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但是钱青健与杨过不同,钱青健对待他人的态度是——你看不上我,我早晚要让你看得上,你不理我,我终究要让你来求我理你,到时候我理不理你,选择的主动权完全在我。
体现在他给杨过提亲这件事上,因为钱青健早知道黄蓉拒绝过郭靖的提议,所以他一定要让郭芙哭着喊着求杨过娶她,说到底,还是为了打击黄蓉,如果不把黄蓉治改了,就算是天下第一了也没啥意思。
所以钱青健淡淡地跟黄蓉说道:“好啊,我现在就让你说说,在你的心目中,什么样的事情叫做轰轰烈烈的大事?揽月摘星算不算?你只管说,只要你能说的出来,杨过就能做的到,而且是立即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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