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除却皇帝所说的这些,令得沈默云浑身发冷的,还有一个因素。
那就是王慈!
沈默云与他接触的次数不少了,这个人明显要比他的父王更有城府和手段!可今日他只是先开始做出几次君子态来试图解围,之后便似乎安分得过了头!
尤其是刚刚,在沈默云看来,王慈绝对有手段可以帮他这个父亲一把的,可他偏就抱着膀子站到了一边冷眼旁观,发挥演技扮演着一个左右为难的尴尬角色。
他既已认祖归宗,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坚定站在他父亲的一边?
即便是他父亲最后关头暴怒下杀了亲兵亲卫,宰了十几匹宝马,他都没有开口阻止或出手帮衬一二。
太诡异了!
以着对他的了解,沈默云总觉得那家伙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等着使出来!
皇帝捻了两颗棋子,一脸烦忧。
“朕与平南王都差了一个出手的理由!要杀他自然容易,可朕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怎能轻易将出兵的理由送到他手上!”皇帝边说边将手上两颗棋砸向棋盘,局势顿时大乱。
“此刻朕与他就是在比耐性,谁先耐不住爆了,谁就会落一个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
今日才只是较量的第一日,朕猜不透这皇叔下一步棋会怎么走,他或许会选择依旧蛰伏不动,或许是耍阴招,也或许会反击!
一步错,满盘输,朕马虎不得!不过,朕的江山,谁也拿不走!”
皇帝顺手一推,所有黑子伴着部分白子悉数掉落了棋盘,砸了个满地……
沈默云回了沈府,直接去了晴妍居。除却夏红绸的因素,还因着皇帝又想出了一个新主意。
未进门,她便听到了沈默晴悲痛欲绝的哭声。
若没有沈默晴拒绝给夏红绸收尸那桩事,沈默云几乎要以为这对母女真是骨肉连心。此时看来,只怕这丫头的悲恸多半是为了她自己的前程和未来吧?
除了沈默晴的哭声叫她倒胃口,此刻出现在耳畔的几道安慰之音更令她反胃不已。
“宝贝儿,别哭!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来,哥哥抱抱!”
“来,来,相公亲一个,亲一下就不伤心了!”
“娘子放心!你那姨娘虽不在了,可我哥几个定会加倍疼惜娘子你,绝不叫咱们娘子受一丁半点的委屈!”
“滚!别碰我!都给我滚开!”沈默晴的嘶喊声出现了。“我外祖家没了,我爹那么厌烦我,沈默云更恨不得我死,此刻我娘再一死,我将来还能指望谁?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不要在这里关着,我不要你们这些烂人在一起!你们都滚!滚——”
果然啊,她这嚎啕大哭,为的可不还是她自己么!停了步子,沈默云站在了棵桃树后看了过去……
只见沈默晴正背身坐在了凉亭里,那乞丐与太监正一左一右给她捶背,鳏夫和老头则一人拿了茶碗,一人给她拿了帕子擦脸。这丫头的确哭得动容,才这么会儿功夫,两只眼睛便似是核桃般肿胀了起来。
“我知道了!”只见沈默晴倏地一下站起了身,一脸的恍然大悟。
“定是因为我姨娘在外边有男人之事叫我爹知道了,所以我爹才连带着恼了我!”沈默晴跺起脚来。
“我娘真是……真是个愚不可及蠢货!自私自利的无知妇人!她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呢?我爹虽然没用,虽配不上她,可她多少也得要为我想想啊!
她自己不要脸面就算了,竟然还一头碰死了!哪有做娘的那么不负责任的!这不是死无对证,这不是默认了?只怕我爹今后一看见我,便要想到我娘做的那些事!到时候那些账可不得都算到我头上来?”
沈默晴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殊不知她自己的这番言论又是如何自私无知和不要脸面。
她那姨娘尸骨未寒,她不想着让死者安息,倒是没忘在这咒骂和埋怨。她这扭曲的人生观还真是叫人咋舌。
“不对!不对!怪不得爹最近那么怪异,上回还问了我什么‘养父’,‘生父’的,原来症结在这儿呢!他该不会以为我……我也是我娘与其他野男人苟合的产物吧?所以他才这样对我?这还得了?我娘一死,这不是更说不清了?那我……我爹回来后,指不定还得使出什么狠毒的招数来对我呢!”
那鳏夫递过茶碗让她喝茶冷静,可那竹制茶碗被她接过又一把砸出去后却没能落地开花,反而骨碌碌在她脚边打起了转,这叫她更是焦躁不堪。
“不行!此刻这家里剩下的都是我的仇敌了!我绝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家我不能待了!”
“娘子急啥!”
那个老头儿倒是一脸把握,将他的老脸诚恳对了上去。
“等老爷一回来,老头子我就去找他,说娘子答应嫁我了!老爷这会儿应该正在气头上,肯定直接便点头答应了。
娘子若喜欢热闹,我便去安排花轿流水宴。娘子若不想叫人知晓,咱便悄悄拜天地就是了。
老头子我家里还有个两进的院子和正收租的铺子,我再给娘子买上四个丫鬟,保管娘子吃喝不愁,不,吃香喝辣!
娘子一人独大,过起逍遥日子,且不是快活似神仙?”
叫人惊叹的是沈默晴还真将视线在那老头身上扫了几下,若有所思后抛出了更叫人瞠目结舌的问题。
“你?我这么年轻嫁了你,那你死了之后,你那家产都归我吗?”
这问题还真是直白!
她这样子,显然是动心了!
她还真是狗急跳墙!
沈默云看那老头儿一眼便觉得恶寒遍体。
那老头比卢氏还要老,满眼都是下流,沈默晴为了逃离沈府竟这般饥不择食!
这段时日,沈默晴的经济也都被控制了!沈沐将她的银票,首饰,古董都锁了起来。就连伙食,也都被压缩到了只有以前的一半。
沈默晴大手大脚惯了,物质上的匮乏已经叫她不堪忍受,而这些日子,这些贱男人还一直给她施加着精神上的痛苦。
而刚刚传来的这消息,则造成了她对将来的巨大惊恐,这只怕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