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各有前程(1 / 1)

回到家中,宜绵简单地跟担忧的富察氏和陈氏说了宫中情况,便倒头大睡,宫中绷着一根筋,睡觉都不敢踏实睡着,精神实在是疲惫。这一回家,睡得都不想起了。陈氏也不叫醒她,任她睡着。

“宜绵说宫中秀女有人使绊子,我只过了初选,却不知后面还这样凶险。这些秀女真是胆大,在宫中也这样胡作非为,也不怕被人发现,坏了名声。”陈氏吃惊道。

富察氏年纪大些,见识的也多,淡淡道:“初选人太多,不好下手,也不知找谁下手,自是相安无事。到第二轮,人少了,得了贵人眼的都显出来了,别的秀女自然妒忌。不过是放根针撒点儿药,简单又不容易被发现,便能让别人失了前程,让自己多个机会,便是我也想做。”

陈氏点头,“额娘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都不知晓,不能多嘱咐几句,到让孩子吃了亏。宫中贵人们该是晓得的,不知为何也不管制一二?”

“没闹出性命来,贵人管那么多做什么?只怕她们还想着,这么点事都扛不住,只怕是个福浅的。”

陈氏点头,也不管这些了,只是笑道:“额娘说的正是。老天保佑,宜绵总算安然无恙回家了,敏慧进了宫,则悦也留了牌子,真是再好不过。”开心了片刻陈氏又担忧道:“也不知皇上给宜绵指个什么人家。”

这个便是富察氏也说不出一二来了,只能道:“你若是实在担忧,不如跟我去小佛堂念两卷经,求佛祖保佑宜绵被指个好人家。”

“额娘说的正是。我们这就念经去。”

念过两部经书,陈氏才略微好些。

永和宫中,德妃正在思考给儿子选的秀女。亲生的四阿哥、十四阿哥府中都要进人,另外十三阿哥额娘死后养在她宫中,她也要费些心思。秀女中,德妃最喜欢则悦,做了十四阿哥福晋最好不过,只是她知这不可能。

德妃伺候了康熙三十年,怎么不了解他?这是个将平衡之术用到了骨子里的皇上,从没有人能在他那里得到所有想要的。他给了佟氏一门富贵,姓佟佳氏的女子都能在宫中谋得高位,却无一子嗣能立住。如今宫中的嫔妃,得了高位的没有宠爱,得了宠爱的都是些家世低微的汉人女子。想到这里,德妃便想着,是不是该抬举一下前些日子选上来姓陈的汉军旗秀女?

思维打了个茬,德妃又继续回到了儿子福晋这里。马齐这样实权高官的嫡女,肯定轮不到十四阿哥,倒是兆佳氏和完颜氏两个家世正合适,十四阿哥到底能得谁,只怕也要皇上做主。不过侧福晋、格格她却是能做主的。德妃让宫女将她叫到宫中说话的秀女小像拿来,翻到宜绵的画像,她点点头,是个稳重的,相貌也好,赐给十四做个侧福晋也是不差的,再翻到红素,她便犹豫了,这个是个满清老姓,也是合适。德妃犹豫片刻,便决定将身份更贵重一点的红素指给十四,至于宜绵,不如给老四做个格格。

德妃正翻看着,便有太监来报,皇上驾到。德妃连忙示意宫女将秀女小像拿走,起身恭迎皇上。

康熙将行大礼的德妃扶起,“你是宫中老人了,还这样拘谨,以后无人,便不需跪拜了。”

德妃答道:“礼不可废。”

康熙又问:“这些日子你选看秀女,可有中意的?”

“送到我们面前都是好的,规矩学的好,人也端正。有个汉女旗的女子,尤其出色,我和宜妃妹妹给圣上留着了,圣上得空,也去瞧瞧。”德妃年纪不小,早撤了绿头牌,皇上如今也并不留宿,只偶尔过来说几句话,德妃并不在意皇上宠幸别人,左右皇上宠爱的人越多,她们在高位的才能安枕无忧。

康熙略微点头,又问德妃给四阿哥十四阿哥选了什么人。

德妃也不隐瞒,将宜绵和红素说了,到康熙又问道十三十四嫡福晋,她便道:“马尔汉之女和罗察之女都是好的,只是嫡福晋牵扯甚大,臣妾思虑不周全,到底还是要皇上做主。”

“马齐之女如何?”

德妃知这是康熙在试探她,只笑道:“臣妾瞧了,是个知礼的。只是十四是个莽撞性子,与她倒是难合。”

康熙心中点头,乌雅氏虽然出身不高,但是是个谨慎的,没有肖想不该要的。又说了几句,康熙便起身离开,去了宜妃处。将宫中几个主位妃子的意见问了一下,又将话递到他跟前的人消息综合了,康熙坐在御前,开始安排秀女。

从太子和大阿哥各指了个格格,康熙跳过三阿哥,给四阿哥圈了镶黄旗耿德金之女,想到四阿哥家中只有两个阿哥,而且年岁都小,康熙又从秀女中选了个满族大姓钮钴禄氏四品典仪之女给四阿哥。一直选到十二阿哥,康熙圈出马齐之女,这个儿子母族不显,又无甚才干,倒是可以选个高门之女。十三阿哥母妃不在,父亲官位更高的兆佳氏圈给了他,完颜氏给了十四阿哥。

乾清宫中的思量一时半刻传不到各家,有秀女参选的人家,都在心急如焚地等着消息。君不见,佛堂上多燃了几支香,纸卷上多了几卷经文,各处寺庙中的功德箱满了多少回。

“盼着明日便能得消息吧。”耿德金对了陈氏道。太监传旨,都是先到嫁给皇子的人家,之后才是宗室,越早得到消息,就是嫁的越好。

“不敢求,不敢求,只盼着是主妇是个好的人家。”陈氏双手合十,心中直念阿弥陀佛。

“睡吧,明日里我去找人打探一下吧。”耿德金道。

“老爷也睡吧,我去小佛堂中再烧柱香,要不然心中不安稳。”陈氏却道。

耿德金虽觉得烧香抱佛没什么用处,但是看着陈氏心思不属,他也只好随她,“烧完便回来睡觉,别冻坏了身子,到让孩子愧疚。”

“知道了,老爷,你快歇着吧,明日还要上差呢,若是便宜,也打听一下孩子指给了谁。”

富察氏正跪着念经,见陈氏进来了,睁开眼,对她说道:“你也过来了?”

陈氏道:“睡不着,不念点儿经心中不安稳。额娘念完了,便回去歇着吧,若是为孩子累坏了身子,到让宜绵心中不安了。我念两卷经也回去。”

“这点累算得什么?若不是怕你们担忧,我还想着念一整晚呢。算了,看你神色,也是不许的,我就再跟你念两卷,指不定这两卷就被菩萨听到了,感受到我们心意,给宜绵派个好人家。”

等陈氏听到了宜绵被指给四阿哥做格格时,心中想的是,或许额娘那两卷也没被菩萨听到吧。若是能指个奉恩将军做个嫡福晋,才是菩萨显灵。只是等她打听了四阿哥府上的情况,又有些庆幸。四福晋贤惠的名声她可是从富察家中听了好几声,四阿哥年岁不大,只两个阿哥,若是宜绵得了个阿哥,便能在四阿哥府中站稳脚,可比老王爷那里要好。而且四阿哥的府邸离镶黄旗领地最近,说不得有机会她便能进府见见女儿。

过了两日,陈氏听说芳华侄女被指到裕亲王府中做个格格,心中更是满意,宜绵倒是比芳华运道要好些,或许还是经书念得有用呢。

则悦做了十二福晋,芳华成为裕亲王保泰的格格,红素成为十四阿哥侧福晋,宜绵打听到她认识人的归属,不得不叹一句,各有前程。如今看着四阿哥不过是个贝勒,她嫁的最不好,只是四阿哥是雍正帝,她的福分还长着。虽然她一直想的是做个嫡福晋,管管小妾什么的,如今能嫁给未来的雍正帝,有机会在皇宫中住一住,宜绵居然也不觉得沮丧了。以后好好跟乾隆他妈打好交情,这辈子最起码性命无虞了。

自己知道的不好跟家中说,看着陈氏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庆幸的神情,宜绵安慰道:“额娘别担忧,我会在四阿哥府中过好日子的,只是以后怕是不能出府看额娘了。”

“你这孩子说这些话,可是要惹你额娘掉眼泪。”富察氏在一边道。

陈氏嗔道:“额娘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不经事的人吗?宜绵,你说的不差,在阿哥府中,别惹事,听说四福晋是个贤惠的,必是能容你。四阿哥是龙子凤孙,你要小心奉承,得他宠爱。”

宜绵在心中嘀咕,史书上评价雍正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只怕讨他欢喜并不容易,倒不如讨了四福晋欢喜,在她手底下好好过日子。只是不知道四福晋能不能容下分了她丈夫的女人?只能到了府中再看了。

陈氏看宜绵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忧,便拉了她手安慰道:“若是实在不得四阿哥宠爱,也不打紧,家中多给你些陪嫁,逢年过年额娘也给你捎东西,总是生活无忧。你好生养个小猫小狗,缩在自己院中度日。”

富察氏连忙喝倒:“看你说的什么,孩子还没嫁过去,就说这样的丧气话。宜绵,莫听了你额娘胡说,你性子讨喜,看家中老老小小哪个不喜欢?进了四阿哥府中,你也别拘束,只要知礼便是。”富察氏又在心中叹气,可惜德妃娘娘在宫中,宜绵这样孝顺性子,只怕能得娘娘欢心,也是个依靠。只是富察氏没意识到,德妃可没她那么心软。

虽然一家老小都想教她如何讨好四阿哥四福晋,只是到底不知道怎样才好,只能叹气,然后多多准备嫁妆。在陈氏准备嫁妆的同时,从内务府调过来给宜绵做婚前培训的两个嬷嬷也终于到位了。格格不过是个妾室,进府是要伺候主子的,如何伺候,便需要嬷嬷们好好教导,重中之重是侍寝,教了十天,其中间杂着如何讨主子欢心。还有一项是伺候福晋以及对侧福晋的礼节。这些教导下来,让宜绵的心凉了半截,心中的自在也所剩无几,这哪里是嫁人,根本就是去做牛做马的。

接受痛苦教育的时候,所幸还有些值得高兴的事情,比如每日里看着陈氏给她准备的嫁妆。她不过做个格格,自然不能三十二抬六十四抬嫁妆地带进四阿哥府中,只能捡了紧要的,装在大木箱中。陈氏对宜绵道:“原本还想给你陪嫁个庄子,如今是不行了,我跟你阿玛商量了,将庄子卖了,得了二百两银子,给你带过去。好在药材首饰都能带着,梳妆匣子也能带着,只是可惜了些好料子,都违了制。”所谓违制,自然是颜色不合适,想必陈氏原先给她准备了不少大红正红的布料子吧。

陈氏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道:“你是格格,能带两个丫鬟进府,秋桃秋蝶学了规矩,都能跟了你。只是秋桃年纪大了,过不两年便要嫁人,也不知她愿不愿跟了你去。若是不心甘情愿跟了去,只怕不会用心伺候。”

“额娘两个都问问,若是实在不想跟着,再选别的丫鬟便是。”宜绵道。

陈氏也不耽搁,把秋桃和秋蝶叫来,问她们愿不愿意跟着宜绵去四阿哥府中。

“奴婢愿意。”秋蝶毫不犹豫便跪下道。

“奴婢也愿意。”秋桃犹豫片刻,也跪了。

“你们可想好了,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只是你们若是跟了姑娘进去,不用心伺候,便别怪我狠心了。”陈氏道。秋桃秋蝶都是家生子,父母亲人都在耿府中,很是好拿捏。

“奴婢自小跟着姑娘长大,自是愿意跟着姑娘。”秋蝶道。

她的忠心陈氏是不怀疑的,笑着道,“你一直是个好的,我这就给你弟弟脱了籍,让他读书认字,若是他用心,以后也能考学做官。”

“多谢太太。”秋蝶欢喜道。她娘贪嘴又贪财,她爹又爱喝酒,两人都没什么能耐,只怕弟弟以后也在府中找不到好差事,现在弟弟被太太开恩放籍读书,可是天大的造化。

秋桃并不是一直伺候宜绵,只是到十多岁上,陈氏看她针线好,才将她调到宜绵屋中,宜绵并不是十分信任她。秋桃也知自家情况,若不是坦诚以待,便是进了四阿哥府中也得不到好,是以秋桃缓缓道:“奴婢在针线上头有些天分,一直想进刺绣坊,只是现在怕不够格,若是能去皇子府中见识几年,倒是有希望。”

这约莫是实话了。陈氏想着宜绵也就刚进府需要丫鬟帮衬,等过了三两年站稳了脚跟,有了别的丫鬟,秋桃倒是不要紧了,于是便道:“那你好生伺候姑娘,等过了三年,便将卖身契还你,我让老爷亲自去刺绣坊走一趟,你看如何?”

“多谢太太。”秋桃连忙磕头。进了刺绣坊,一月能得二十两银子,以后定是能嫁个好人家的。

陈氏将她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宜绵便安心享受着最后的宠爱。

礼部跟耿德金定了宜绵去四阿哥府中的日子,耿德金回来便跟陈氏说了。陈氏听了一脸诧异,“十月就过去?不能等到宜绵生日?”

耿德金看了陈氏一眼,“那是皇子府,哪里还跟你讨价还价?礼部说了,今年喜事多,若是不抓紧,以后只怕要抓堆办。除了指入四阿哥府中的格格有个年纪太小,只能到明年,其余的皇子格格十月都要进府。十一月预备着给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娶福晋。十二月,留给宗室,据说一天便要安排好几场,那些个拖到明年的,都是没得体面的。”

陈氏也不敢再说什么,抓紧预备着别的东西,只是等到宜绵要抬进四阿哥府中时,她又觉得有好些东西没置办,只能又给宜绵塞了一百两银子。

穿了桃红旗袍,画了浓妆,带着四个沉重的大木箱子,宜绵坐着骡车,由耿德金送进四阿哥府邸。

宜绵偷偷掀起喜帕一角,望着高高的院墙,想着,从此便要宅斗转宫斗了,不知他日还能欢笑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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