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成长快进时(1 / 1)

陈氏下定决心要好生修养,但在家中总有杂事相扰,索性狠下心去了保定乡下的庄子。耿德金花了大价钱请了离职的老御医跟随,又找了会做药膳的媳妇子。陈氏感念他用心,又舍不得几个孩子,自是好生修养。这老御医医术了得,不过一个月陈氏便觉身下轻快了不少,又听说这御医在小儿妇女上都精通,她想着女儿生□□弱,不过几日又得了重病,也该好生调养的,索性将女儿也一起接来。因在乡下庄子里只得一个女儿相伴,孩子身子又不好,是以她对宜绵格外骄纵。

喝喝药,练练五禽戏,陈氏一日里空闲时间多,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女儿一日日长大,教她叫阿玛额娘,牵着她走路,看到小小的人儿斗鸡斗狗忙得不亦乐乎,心里总是填的满满的。

有母亲宠着,宜绵得以满院子随意跑,见了笼子里的活鸡活鸭非要放了追着跑,水里的鱼儿也要捞起来玩耍,便是天上路过的鸟儿都不放过,缠了下人要打下来吃。因在乡下庄子里,她身边伺候的人换了不少,爱说嘴的红莲调走了,性子柔弱的奶嬷嬷还留着,另外添了庄子上力气大又听话的丫鬟,她说什么就做什么,很是得她心意。

三年了,虽时常有信件往来,到底不是亲眼见的,富察氏很有些想着媳妇和孙女儿。近些日子空闲,她便想着去庄子上瞧瞧,若是媳妇大好她这老家伙也可好生休养了。原是兴冲冲来的,等一进庄子,瞧见追水鸭子后头满身泥的小丫头,富察氏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别是老耿家的闺女啊?

女儿玩得这样荒唐,还被婆婆瞧个正着,陈氏不觉脸上发燥。好在丫鬟机灵,给宜绵换了干净衣裳,牵了过去给富察氏请安。

富察氏心中不满,沉了语气道:“如今你身子也大好了,这家就交给你管,我这把老骨头该歇着了。三妞儿挪到我屋里陪我,这孩子被你纵得都成野丫头了。虽说满人家的姑娘不作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这样子走鸡斗狗的也少见,你让她跟着我,好好拘拘性子。”

陈氏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些年劳累娘了,媳妇就不再偷懒了。只是宜绵还小,又一贯随心所欲,若是拘得太过,只怕不好。娘放心,我以后一定慢慢管教她。”

“随你吧。以后有你操心的。我可是累狠了,先歇会儿。”富察氏道。其实是受惊吓太大,进屋缓缓气。

富察氏走后,陈氏刮刮宜绵的小鼻子,“听你玛姆说的了吧,以后可不许那么淘气,女孩儿家家,就该文静。”

那以后不淘气便是,宜绵心中不在意地道。她不过是在襁褓中躺了大半年,有些无聊,才到处跑跑。另外,初来乍到,想要到处看看。只是瞧见家中吃的鸡鸭,水缸中的金鱼,天上飞的鸟儿,都跟前世相差无几,她的新鲜劲儿便过了。

陈氏既已大好,耿德金便厚赠了御医,选了吉日接了妻子女儿一起回府。陈氏一回到家中,便从富察氏手中接过管家的重任。来往于高门大户,见到别人家女儿,尤其是娘家侄女文静知礼,她越发觉得自己对女儿太过骄纵,若是将她养成了野丫头,倒是害了她,不免严格起来。

满人都讲虚岁,宜绵是三岁整,便说是四岁,陈氏便想着让女儿读书练字了,另外,刺绣也学起来。整日里玩耍也无聊,她又不是个真小孩儿,宜绵很积极的接受了读书学刺绣的活儿。

宜绵表现好,富察氏满意地对陈氏道:“原以为她玩性重必是不肯学的,不想却知道上进。我屋里的马嬷嬷一手刺绣的手艺最是要得,便将她赐给三妞儿,另外读书也专门请个女先生。”

看富察氏对宜绵上心,陈氏自然是开心,不过还是推辞道:“她一个小人儿,能学多少,额娘平日衣物都是马嬷嬷绣的,若是给了她,倒是让额娘不便。便是启蒙,也不必再请先生。左右我也读过两年书,我教她便是,免得多费银子。”

“你说的也有道理,虽说老大这些年能赚些银子,到底咱们家家底薄,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这启蒙,便交给你。至于马嬷嬷,她眼睛不好,如今我的针线她也做得少,便让她去教三妞儿。”

马嬷嬷针线了得,有她教对孩子更好,陈氏便不再推辞,“那就都听额娘的。宜绵,快些过来谢谢玛姆,你可偏了玛姆得力的人。”

“多谢玛姆,也多谢额娘,等我学好了绣活,给你们做衣裳。”宜绵立刻嘴甜地道。

“那可得等许久呢。怕是玛姆头发都得等白了。”富察氏氏忍不住笑道。

读读书学学针线,宜绵的小生活也算有了重心。

耿德金升了管领,一心都扑在公事上,花在后宅的心思便少了,虽家中日益富裕,他却不曾再纳妾,便是下属巴结送了绝色女子,他也坚决推辞了。这些年没有添置新人,耿德金又在后宅时间甚少,所以耿家一直未再添丁进口。

阿玛勉强算得洁身自好,她不用面对宅斗大戏,宜绵自然高兴。当然,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宜绵上头有两个姐姐,自然有些摩擦。说来嫡出庶出,一字之差,却隔了千山万水,宜绵跟两个庶出的姐姐一贯不亲近,她们两个对她也是敬而远之,并不十分像姐妹,当然也不像仇人,说的奇怪点,有点儿像同事,分属不同部门,却在一个屋檐下。或许是家中的男孩儿都是她额娘生的,所以嫡出一脉地位稳固,两个姐姐一贯都是低调守己。但是到底是年轻的女孩儿,便是再能安分,有时候也有些脾气,心中不爽快了,可就顾不得嫡庶之别了。

满人家重视姑奶奶,因为可以进宫选秀,以后大有前程,所以大姑娘和二姑娘两人虽比不得宜绵受宠,但是家中上下也没人苛待她们,陈氏对她们也和善,甚至她们有时与宜绵别苗头,陈氏也当做未见。

宜绵正在屋中读书,她的丫鬟雀儿进来道:“姑娘,大姑娘过来了。”

这半下午的,大姐过来做什么?宜绵心中疑惑。她们姐妹间,平日串门子少,除了在长辈处请安的时候聊上两句,别的时候并不多交流。

大姑娘一进屋子便道,“打扰三妹妹了,昨日三妹妹派人给我送过来一篮子枇杷,我今日特意过来来给三妹妹道谢。”她说话轻声细语的,长相也柔美,十分小家碧玉。

宜绵笑道:“不过是些土物,是我昨日从外祖家中带回来的,我瞧着个头不小,又甜,才拿些给大姐尝尝,倒不值得大姐特意道谢。”

大姑娘缓缓道:“三妹妹从外祖家中带回来的好东西,都舍得匀给我,若不来道谢,如何过意得去?这是我刚做好的帕子,给妹妹当做谢礼了,还望三妹妹莫要嫌弃我手艺粗鄙。”

“多谢大姐,妹妹我不客气了。”宜绵从大姑娘手里拿过几方帕子,看着上面绣着的灵活灵现的兰花,赞叹道:“大姐这兰花绣得可真好,绿得滴油,放佛真的一般。”

大姑娘用帕子掩着嘴轻笑道:“三妹妹过奖了,我这不过雕虫小技,比不得妹妹自小得名师指点,绣活做得大气。”

宜绵望了大姑娘,不知道她这话是客套话,还是意有所指。

大姑娘却不管宜绵的疑惑,轻声道一句“想必三妹妹还有事忙,大姐这便告辞了”便带着丫鬟又走了。

她一走,雀儿便道,“这大姑娘真是稀奇,往日送了再贵重的东西也只派个丫鬟过来,今日为了一篮子不值钱的枇杷专门过来道谢,还送了咱们姑娘帕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宜绵原并不将大姑娘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听了雀儿的话也升起疑惑。道谢还罢了,夸她绣活的话就特别奇怪。宜绵对自己针线水平自然有些认识,虽然师从名师,但是她下的力气少,又无甚天赋,学了这么多年,不过勉强够看而已,自然谈不上什么大气。倒是她这大姐,经常做些针线孝敬富察氏和陈氏,举家都知她女红好。

“什么意思?”另一个丫鬟秋桃笑道,“快要选秀了,若是被撂了牌子,自然要夫人给她找户好人家。你瞧着吧,不仅大姑娘,二姑娘待会儿也要过来。谁不知道,太太最疼咱姑娘,若是讨好了咱姑娘,太太也得高看一眼。”

原来是这样啊。雀儿在一旁受教地点头。宜绵也赞赏看了秋桃一眼,脑筋转得比她还快,这丫鬟倒是聪明。

雀儿嘟囔道:“这大姑娘也是清高,讨好人都不会,我还当她是有别的意思呢。”

这时大丫鬟秋蝶推了帘子进门,正听到雀儿的抱怨,语气严厉道:“主子也容得你这样编排?二姑娘来了,快些准备茶水。“

雀儿吓得身子一缩,不敢再多说一句。

宜绵在一旁看了,肚子里笑笑。屋子里的大丫鬟管着多嘴的小丫鬟,她这主子当得也轻快,平日里也不费心琢磨事。当然,若是她琢磨了,一般的事情也能想通,毕竟多活了几年,也不是白活的。

二姑娘一进屋便大声道:“三妹妹在读书呢,怪不得年岁比我小,学问却是姐妹中最好的。”她长得略悲剧,身长手长,还有些虎背熊腰,体型和相貌很像耿德金。不过她性子活泼,家中长辈对她更和蔼些。

宜绵道:“二姐快别笑话我了,不过看些杂书罢了。”

“知道妹妹爱看杂书,我特意让丫鬟买了两本,妹妹看看可喜欢?”二姑娘说着,递给宜绵两本书,都是游记,更好看的话本小说她也不敢买。

宜绵拿过书,随手一翻,看到居然有《徐霞客游记》,惊喜道:“这可真是瞌睡遇着枕头,我正愁无书可看了。多谢二姐了。”

二姑娘连忙笑道:“三妹别客气,我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得了妹妹的好东西,自然要回报一二。”

怪不得家中长辈更喜欢二姐,她这性子确实要灵络些,不像大姐讨好人还让人误会是别有居心。宜绵在心中感叹。

所谓投桃报李,两个姐姐都对她示了好,宜绵自然也跟她娘提一提。陈氏又何须宜绵特意提醒,女儿这儿一点儿风吹草动她都晓得的一清二楚。

女儿娇憨又不蠢笨,不用特意让她跟庶女斗气长心智,陈氏也乐得她无忧无虑,道:“她们两个快要选秀了,我已经请了教养嬷嬷过去教导,你平日无事莫要扰了她们学习。”

教养嬷嬷什么的,听着就怪吓人的,宜绵自然不会凑上去,因此,她几乎大半年都未见过大姐二姐,便是请安的时候,两人也是早早过来早早走,跟宜绵错开了时间。再见到,两人已经选秀完了。二姑娘因为长相差些,第一轮便被撂牌子了,倒是大姑娘,第二轮才被撂牌子。

富察氏对陈氏道:“她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大造化,你便要多操劳些,替她们选个好人家嫁了。”

“额娘放心,我一定会用心,只是我见识浅,到时候还要额娘拿主意。还有刚安,也到了年岁,该是从撂牌子的姑娘中选个好的,额娘也得给我掌掌眼。”陈氏说着,看了富察氏一眼,又道,“虽说不值得欢喜,但是家中吃喝不愁,倒也不靠女儿博富贵,如今被撂牌子正好自行婚嫁。”

富察氏知陈氏这是为宜绵试探她,她也不吊着人,直言道:“耿家没出过贵人,我也没这指望,只盼着孩子们个个婚嫁如意。”

陈氏听了这话,喜不自禁,“再没有比额娘更慈爱的长辈了,女孩儿碰到您都是有大福气的。”

宜绵不知道她娘在为她探话,她只知道最近她娘最近很是忙碌,今日这个宴明日那个宴,几乎不着家,然后她大姐二姐就被定出去了,大哥也有了媳妇。大姐姐嫁了个汉军旗的进士,在耿家的周旋下候缺做了知县,成亲过后大姐便跟了姐夫外放。二姐姐嫁的是正白旗满人,丈夫是领催,勇猛机智,对五大三粗的二姐据说是一眼倾心,唯一不好的便是在婆婆眼皮底下生活。大哥娶的是第二轮落选的秀女,姓瓜尔佳,闺名叫月琴。

陈氏不是个小气的,两个庶女的嫁妆,她都花了五百两银子,实实在在准备了十六抬嫁妆。刚安是亲生的,又是长子,花费更多,不仅聘礼上花费多,更是花费巨资给他的屋子翻修扩建,好够他一小家子生活。一年内操办了三场喜事,可是将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去了一半,陈氏心疼地对耿德金道:“聚银如风吹土,多少年才能聚一堆;散银如浪打沙,一个浪头就没了。不过操办了三个孩子,家底就掏空了。”

耿德金笑呵呵道:“别担心,我在内务府如今有些门路,两个小的只会比大的更风光。”

见丈夫没领会自己心意,陈氏没好气道:“少生些才是正经,若是再有个庶女庶子,我也不顾脸面,随便给些破烂东西。”

耿德金无奈道:“晓得了,晓得了,你们女人也真是,有话不好说,非得拐个弯,我这大老粗能听明白吗?”

“你倒是坦荡荡,可恨宜绵就跟你一样的样子,可是愁死我了。”

耿德金满脸的自豪,“这样性子才好,活的敞亮。”

活的敞亮自然是好,以后再好生寻摸个人少家风正的好人家嫁了便是。陈氏看着两个庶女都撂了牌子,亲戚家的孩子也多是落选,倒不是十分担忧宜绵被贵人看中,婚姻不得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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