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傅听雪裹着厚厚的大麾,他身边跟着个瘦而高的年轻人,手里的黑色长伞展开来,对方稳稳的接过去,替他挡住了码头上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孤岛没有停机坪,这些年来,他都是通过这样麻烦而古老的方式,乘坐渡船前来探视薄守仪。
薄守仪呆的地方并不算太糟糕,甚至有个独立的小院子。
只是他没有了自己的拥护者,没有了机器人军队,也没有资格享受最新版本的智脑。
“这许多年来,你倒是成了为数不多一直还记得我的人。”
薄守仪看上去不算狼狈,许多年平静而枯燥的生活使他温文的那一面得到了很好的展现,如今在药物的帮助下,他体内另一个人格已经许久没有爆发出来过了。
整个人类社会,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样貌看上去衰老之人,似乎大家都停留在了自己最满意的一个时期的样子。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实看遍了繁华与零落的变迁之后,内心早就垂垂老矣。
“怎么,这次还是不肯让我见见你的同伴?”
薄守仪的活动范围受限,自然,他的智脑能探知的围度也比较窄。
只是从十年前起,每次傅听雪过来看他,都会有个人陪着,但每次那人都只是等在码头,说是下人又感觉不像,这勾起了了薄守仪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傅听雪沉默了一瞬,他自从成年之后,和旧时朋友的交流就更多的在于意会而不是言传,因此每次都会在薄守仪咄咄逼人的问话中失去讲出早已打好腹稿的勇气。
在薄守仪刚关进来的十年里,他拒绝了一切探视,也尝试过许多越狱的法子,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第二个十年,薄守仪递了条子要进来看他,他同意了。
由于心中有愧,傅听雪没有听禁闭岛的管理者的建议,与薄守仪没有隔着防护栏直接见的面:果不其然被对方暴揍一顿,拉去医院急救了三天才活过来。
“你出卖了我。”
薄守仪在此地的十年反复分析了自己当初失败的因素,以及婚礼之前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半机械化的侍女拿下的原因,他悟出来自己的药一定也出了问题。
虽然无据可查,但他只有很小的时候在傅家病发过一回。
傅听雪默不作声的任他揍了一回,并不还手。
其实他自幼学戏,从青衣花旦到武生小厮,他都入了门,虽然体弱,正经走起来还是能抵挡几招的。
“为了任世祯,你就出卖了我。”
薄守仪尖厉的话语尤在耳边回荡:“我真心结交的,也只有你一个朋友而已,何况,我认识你,比你认识他要早好几年…”
他只是为自己事业的失败在找一个发泄出口罢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
即使没有他傅听雪,薄守仪当时的败局也无法挽回。
因为他自己也清楚,一山更有一山高,何况他当时遇到的是来自未来科技的降维打击。
这些人好歹还留着他好吃好喝的住在这里,甚至还给了他一个比自己当初那个更好的智脑。
真讽刺啊,如果他当初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普通人,想必到如今也能享受到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