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姨娘看着澹台静穿着一件淡紫色宫装,向自己缓缓行来,姿态优雅闲适,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她只觉得有些冷,原本她与澹台静是携手合作的。
因为澹台静的帮助,她在澹台府很快站稳了脚跟,可此刻,她却不敢再靠近,若说先前还不觉得,可自打得知官道上的事情开始,朱姨娘就知道,她……再也不能与澹台静,携手并肩了!
眼见澹台静就要走到近前,朱姨娘盈盈施礼叩拜,“婢妾给瑾悠县主请安,县主万安。”
“起吧!”瑾悠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让朱姨娘有片刻的失神,原来,澹台静的声音竟然是这样好听的,可她却生生装哑巴,装了近三年光景。
朱姨娘甚至于有些不敢想象,不敢想象若是自己装作是哑巴,能够坚持多久,明明是会说话的,却偏偏要一个字都不宣之于口,那要怎样的毅力。‘
想到澹台善昌昨日里说的话,朱姨娘的面上带着甜甜的笑容,“县主的失语之症治好了,这真真是件天大的喜事了。”
“二夫人已经入府,县主也能开口说话了,这是天要赐福咱们澹台府呢。”
瑾悠微微抬了眸子,扫了朱姨娘一眼,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不仅仅是赐福澹台府,还赐福给了朱姨娘,朱姨娘的父亲起复了,封了正三品秘书监,正是大伯父的上峰,姨娘的身份也恢复了呢。”
“朱家嫡出大小姐……只是,可惜了!”
瑾悠说完这话,便自顾自的在八宝大理石鼓凳上坐了,轻扬袖摆,示意朱姨娘也坐。
朱姨娘心头闪过一丝痛楚,却强制的压着它,悠忽不见,仿佛似是落入水中的石子,一瞬间便消失了踪迹,只是在水面,留了几许波纹。
瑾悠没有明说,但朱姨娘与她都明白,瑾悠所言的可惜,是可惜什么。
朱寒烟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父亲,是要起复的,而且还是在澹台大老爷的官职之上,她有一日也会恢复了朱家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可她还是毅然决然的嫁给了澹台善昌做妾。
瑾悠原本是不在意的,可经历过朱寒烟的背叛,经历过官道上的生死,瑾悠不得不在意,在意这个,将她与董珺昊,推往死亡之路的女人!
雅间中被清了场,便是朱姨娘身边的心腹婢女,都没有在场,可瑾悠却带了蒋嬷嬷,桂妈妈,还有两个侍卫随侍。
因为这两个侍卫,朱寒烟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有些话,她知道,澹台静知道,但是宫里不能知道。
瑾悠微笑的看向朱寒烟,便见到朱寒烟轻轻浅浅的笑着,但却不时的打量那两个侍卫,显然,这两个人在场,她想要说的话,多有不便。
瑾悠端起身旁的茶盏,素手掀开天青釉的茶碗盖子,将表情掩藏在茶汤的氤氲之中,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蛊惑,“若是再给姨娘一次机会,姨娘还会这般吗?”
没有前言,没有后语,但朱寒烟听得明白,她知道,澹台静是在问她,若是再给它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出卖她,将她与董珺昊的关系,告知三皇子。
朱姨娘突然间笑了,笑得温婉,她与澹台静都是聪明人,两个聪明人说话,实在犯不着虚与委蛇。
“县主明明知道,婢妾是什么人,又何必问了这样的话呢?”朱寒烟笑得妩媚动人,若是旁的男子在此处,定然会被她蛊惑了去。
“婢妾已经是二老爷的人了,是不是朱家大小姐的身份,已经无关紧要,婢妾不是大小姐的时候,二老爷却待婢妾很好,这便是难求的了!”
朱姨娘巧妙的将话题转换了过去,便是那两个侍卫听了,也定然觉得,瑾悠在问朱姨娘的,是她是不是后悔,嫁给了澹台善昌,绝不会想到三皇子的身上去。
瑾悠默默的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唇角带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姨娘真真是个情深意重的人。”
朱寒烟莫明的觉得有些心慌,仿佛自己已经被澹台静看穿的心慌。
不不不,澹台静不会知道的,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朱寒烟心里想着,澹台静定然是在诈她的,只要她稳住心神,澹台静就不会发现了端倪。
朱姨娘的面容之上,再次换上了淡然的笑意,“二老爷听说县主的失语之症,无药而愈,心中不知道多么欢喜,听闻婢妾今日是来见县主的,让婢妾多嘴问上两句,不知道县主准备在宫外住上几日,可要回府住上几日?”
瑾悠就那般温温柔柔的望向朱姨娘,若是以前,瑾悠会认为,这是朱姨娘对自己善意的提醒,提醒自己,澹台善昌对她的不满。
可此刻瑾悠知道,这是朱姨娘对自己的威胁,威胁自己,若是将朱姨娘的真实身份告知澹台善昌,那么她也会有本事,让澹台善昌彻底的厌恶自己。
毕竟澹台善昌是瑾悠的父亲,瑾悠再怎么强硬,也不能对他的父亲不孝。
瑾悠温婉一笑,“姨娘多虑了,出宫事宜,都是皇后身边的醉竹姑姑安排的,便是住在宫外,也要住在武博候府,或是董府,澹台府,暂时不会回去的。”
一句“姨娘多虑了”,让朱寒烟松了口气,最起码,现如今瑾悠还没有打算,要将自己的事情告知澹台善昌。
这样便好,她依旧可以用姨娘的身份,站在澹台善昌身边,从他这里,得到四皇子府的动静,然后告知三皇子!
瑾悠轻轻的招了招手,道:“蒋嬷嬷,吩咐店家准备些小菜来,我许久未见姨娘,便与她一同用膳后,再行回府吧。”
瑾悠穿着宫装,宫里的外裳袖摆宽大,微微扬手,可以看到一截如玉般的皓腕,可朱寒烟却从瑾悠的摆手中,感觉到了寒意。
瑾悠一定是有事情的,否则她不会留自己一个姨娘在酒楼里用膳!
可瑾悠依旧温温柔柔的看向她,没有半分不妥之处,就是这样的淡然微笑,让朱姨娘如坐针毡。
瑾悠是县主,她要与朱姨娘用膳后,再行回府,朱姨娘无权拒绝。
如今已经进了初夏,人在雅间中,若是不开窗,便有些闷了,瑾悠站起身来,似是想要看窗外的风景,轻轻的将那菱花窗推了开来,立时便有初夏的清风扑面而来,甚是惬意。
可伴随着清风而来的,还有一管阴沉的声音。
朱姨娘立刻愣在了那里,背脊挺得直直的,半分都不敢挪动。
雅间里,似是时间停住了,没有人做声,没有人发出半分声响。
隔壁雅间该是也开着窗子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绕梁不绝的古筝之声。
“你的琴技又精进了。”阴沉的男声,带着一抹绵软,听着让人很舒服,猜测着,旁边的雅间中,定然是有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吧。
可甜甜腻腻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清风之感。
“奴家日夜苦练,就为了能够在公子面前献艺。”轻微的桌椅移动之声,让众人明白,这甜甜腻腻的声音,应该是到了这温润男子的身旁。
“公子且看,奴家的手,都已经红肿了呢。”甜而发腻的声音,让瑾悠听着都不由得皱眉,可朱姨娘就那般僵硬在那里,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可瑾悠知道,朱寒烟都听到了,而且听得格外清晰。
“爷给你吹吹?”明明方才还是温润如玉的声音,却转眼带了些许的****之音。
“爷……”声音渐次低了下去,瑾悠似是看腻了风景,缓缓的关上了窗子,也将窗外的声音关住了。
朱姨娘神情恍惚,突然间望向瑾悠,“县主是故意选择的这个雅间吗?”
“听闻这间酒楼素斋做得极好,在闺阁之时,一直未曾用过,今日倒是得了机会,只是,看来,并不和姨娘胃口。”瑾悠依旧温婉的笑着,仿佛根本未曾发觉朱姨娘的恼怒。
“姨娘不必在意,能进这家酒楼的人,非富则贵,那些个靡靡之音,是要****上演的,听到了,一笑置之便罢了,没得听到心里去,徒增伤心。”瑾悠由蒋嬷嬷布菜,亲尝了两口。
素锦帕子轻拭嘴角,“这素斋,果然是不错的,难怪在宫中也享有美誉。”
朱寒烟知道,这是瑾悠在告诉自己,隔壁雅间人的身份,可她不愿意承认,不想承认,在隔壁雅间的人,就是三皇子,可为什么?
她是朱家嫡出小姐的时候,三皇子告诉她,他们两个人是不能在一处的,因为她的身份,配不上他,让她在皇子府做一个侍妾,着实是委屈了她。
那么现在呢,隔壁的那个女人分明就不是个官家的小姐,可他却能那样温温柔柔的对她……
难道说,在三皇子的眼中,自己连那样的一个女人,都比不上吗?
瑾悠这膳食用的极好,可朱寒烟却是味同嚼蜡,回府的时候,朱寒烟是坐着另外一辆马车的,原因很简单,她一个姨娘的身份,没资格与瑾悠在一辆马车之上。
桂妈妈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啐道:“县主便是太好性了,似朱姨娘这般,害得县主和董爷险些没命的人,就该赏给她个毒药尝尝!”
“不,她若是死了,那澹台府二房,便成了胡氏的天下,我得留着她,这般痛彻心扉的活着。”更深层次的用意,瑾悠没有说,她要让三皇子与四皇子斗,这样她与董珺昊才会有机会。
马车很快停在了澹台府的门口,桂妈妈先下了马车,正准备搀扶着瑾悠下马车,可见到大门前的情形,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