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正院。
“我就说,那个澹台府的大小姐娶不得,你们个个都不信我的,这下怎么着?婚期定下了,她倒是开始闹病了,若是三个月后,她身子毁了,我的孙儿岂不是要无端的成为了鳏夫!”任家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榻上,手拍着跟前的红木小几子,道。
任家的家主大老爷有些头疼,扫了一眼身边的任家大公子与二公子。
任家大公子作为哥哥,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说话?若是敢上前一步,少不得要被老太太责骂,自己看不得弟弟好,倒不如闭口不言,明哲保身的好。
大老爷又瞧了一眼任家二公子任毅,这个事情,原本就是他提及的,他这个时候不来说话,还有谁能来劝解了老太太?
任毅硬着头皮上前道:“祖母,当初祖母不想结这门亲事,是说澹台府跟着四皇子有些牵连,咱们府里向来中立,不能掺合到这夺位一事里去,免得阖府跟着不安生,下大狱。”
“那日孙儿听得清楚,这澹台府的长房与二房根本就是不对付的,澹台府长房的大小姐与二房嫡出的三小姐恨不能要打起来了,便是二房当真将来出了什么事情,长房都不一定会帮衬,就更别说这后代的大小姐了,是怎么也牵扯不上的。”
“另外这澹台大小姐的父亲,乃是从三品的秘书少监,正经八百的文官,便是怎么争权夺位,也不会伤及他分毫,所以另外澹台大小姐贤名在外,是京城中难得人人夸赞的人儿,所以当初祖父才会定下了澹台府……”
任毅的话没有说完,任家老太太就变了脸道:“你祖父还不是旁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的?那澹台府惯会沽名钓誉,你且瞧瞧澹台府二房的那个哑巴,这才进京不足一年的功夫,便成为了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
“哼!”任家老太太不屑的挑了挑眉道:“能有多大的本事?竟能越过京里的世家千金去?还不是被人吹捧起来的?否则一个哑女如何能出头?”
任家大公子忍不住低声说道:“澹台府的三小姐,擅长字画,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要勤加练习,熟能生巧的,澹台府的三小姐显然是下过苦功的,瞧着她的字体竟像是练了二三十年的,可见平日里勤勉,便是妹妹也赞不绝口,说是朝华学院很久没有出现过这般厉害的人物了,并不是假意吹捧。”
任家老太太一变脸,任家大公子立刻住了口,可为时已晚,任家老太太揪住任家大公子的话头不肯放道:“我知道,你就是瞧不得你弟弟好,恨不能他一辈子都被你压制住,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可我告诉你,到底是亲兄弟,毅儿将来过得好了,还好,若是过得不好,你少不得要帮衬了他,别以为毅儿过得不好,你便能落了好去!”
任家大公子抿了抿唇,想要辩驳,却被身边的夫人轻轻的拉了拉藏蓝色袖摆,任家大公子立时便闭了嘴!
这样的小动作被任家老太太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说道:“整日里被个外人撺掇着,恨不能让这个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过得不好了才好,一个个总是娶了这样的女人回家,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一个搅事经!”
任家大少夫人皱了皱眉,老太太这话分明就是责骂自己的,可她却只能生受了去,便是到现在,任家老太太也把自己当做是外人,这样的府邸,寻常人谁肯嫁过来?
只有澹台府这个官阶比任家低的人,才肯嫁了的,若是正三品以上的府邸,但凡说亲,不是耽搁了年纪的老姑娘,就是庶出的女儿,旁人的好小姐,如何会嫁给任家的二公子!
任家大公子皱着眉头,眉间隐隐含着怒气,他这个祖母,处处看自己的夫人不顺眼,****立规矩也就罢了,还要时时刻刻的挑拣了错处。
任家的大老爷也微微变色,轻咳一声道:“娘,这件事情,跟他们没有干系,这婚事,是儿子定下来的,儿子觉得,澹台大小姐倒也是个不错的人,在京城的名声极好,只是没有想到,会一时生了病。”
任家老太太一皱眉,拍着身边的小几子道:“什么一时生了病?都请了静怡师太了,可见不是什么好事!你们一个个的不上心,我可不能让任家的祖业,在我的手心里毁了,我打听清楚了,澹台府的大小姐是因为身边的一个丫鬟死了,便吓出的毛病,听说现在没日没夜的闹腾着,若是三个月后,得了失心疯,咱们再娶一个这样的女子进门,咱们任家,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任家老太太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不过这番话却是让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任家二公子任毅皱眉道:“先前孙儿在董府见过澹台大小姐一面,当时说是偶感风寒,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祖母怕是多虑了。”
“多虑?”任家老太太冷哼一声,气得直扶了自己的抹额道:“怎么算是多虑?若只是偶感风寒,自然是要请了大夫的,可去请了水月庵的静怡师太,算是怎么回子事?”
“那个澹台府,原本就不太平,说是先前静怡师太就去了一遭,也不知道那澹台府是有什么邪灵作祟的,最后让静怡师太用一副棺材才镇压的住,后来又把二房的六小姐带去水月庵清修,这才安稳了些,便是前些日子,澹台府的老夫人,还将二房的五小姐送去了庄子上教导,你就可以想一想,这澹台府到底是个什么地界了!”
“依着我瞧,那个澹台府的三小姐定然也不是个好的,两个庶出的妹子一个去了庄子,一个去了尼姑庵,便是她也不在澹台府住着,可见这澹台府不太平了!谁知道澹台大小姐这一次会不会,就因为个风寒,一命呜呼了?”任家老太太见几人都动了心思,心里有些得意。
“不如就听我的,直接将这门婚事退掉,咱们府里也不是舍不得银子的,大不了多赔她们澹台府一些银子便是了!”任家老太太微微眯了眼睛,说了这么些个话,有些疲累了!
任家大老爷瞧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垂着头,不肯张口,大儿媳妇也低眉顺眼的不说话,二儿子显然是有些犹豫。
任家大老爷看了一眼任老太太道:“娘,这婚姻大事,先前咱们便用了守孝三年的事情,堵了澹台府的口,如今又重新议定了婚期,若是这个时候退亲,怕是不大妥当!”
任家二公子任毅连连附和道:“正是如此,咱们府里,虽然不想掺和夺嫡的事情,可总也不能招惹了四皇子厌烦,若是四皇子知道,咱们府里对澹台府的婚事如此反复,想到咱们是因为四皇子府的干系,岂能轻饶了父亲去?”
任家老太太撇了任毅一眼道:“你别以为我老了,便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你怎得先前不嚷着要将澹台府的大小姐娶进门来?怎么当初老婆子说要你守孝三年,推迟大婚的时候,你也不说个什么?”
“哼,还不是因为你这次见了那个澹台大小姐一面,便念念不忘了?董府的花园子那么大,怎么就那么赶巧,她就在你身边晕倒了?那周围还没有旁人,只你一个?她那分明就是算计好了的,就等着你往里钻呢?什么端庄大方,贤良淑德?我呸,不过是个狐媚子,勾引人的贱蹄子罢了!”
任家老太太说的半分不客气,她原本就不乐意这桩婚事,若是澹台府老老实实的将这门婚事推了也就罢了,这会儿倒来弄这些个幺蛾子,任家老太太岂能容得下她?
“祖母……”任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不肯承认,自己是被澹台蓉勾引了去。
任毅心底里承认,那日听着澹台蓉的话,那般端庄沉稳,又听到她的委屈求全,甚至于,澹台蓉坚持不肯跟自己退亲,若是自己不肯迎娶她,她便要去尼姑庵里做姑子,这样的一个女子,任毅怎么能不心软?
再看到大小姐澹台蓉的容貌与身段后,任毅便更加确定了这样的想法了,原本任毅是对自己的表妹,存着那么一两分的心思的,他的这个表妹,原是老太太的远房亲戚。
老太太原本是要将表妹许配给自己的,奈何老太爷不同意,定下了澹台大小姐,原本任毅已经认了命,却没有想到,说话就要大婚了,老太爷却是去了,任家老太太立刻便反悔了!
说什么要守孝三年,以表孝心,其实任毅心里明白,任家老太太这是想要自己娶了表妹的。
可任毅见到大小姐澹台蓉之后,就变了主意,澹台蓉的容貌身段,都在表妹之上,跟澹台蓉比起来,自己的那个表妹,就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虽有青梅竹马的情份,但怎么说,唉,男人嘛,难免喜新厌旧的,看到表妹整日在自己身边小心温存的,便觉得澹台蓉这样的更好一些……
任家大老爷自然是拗不过任家老太太的,但为着前程计,也不能轻易的就将这门婚事退了去,便拱手道:“娘,这样吧,让毅儿亲自去打听一下,若是澹台大小姐当真身子不济,咱们府里,也不能娶了一个病妇回来,到时候咱们便将澹台大小姐的病情公布开来,逼着他们府,来退亲,这样总成了吧!”
任家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任毅道:“毅儿,你可要好好打听了去,可不能被人随意哄骗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任毅沉重的点头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