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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属于她的过往(1 / 1)

林慕白微颤着手,抚上自己的双腿,指尖所到之处,没有半点触感。什么感觉都没有,毫无知觉可言。就好像这两条腿,压根不是自己的。

她嗤笑一声,却是有些释然,到底还给了他,此后真的是两不相欠,再也没有亏欠。

倒也是极好的!

“师父?”如意惊惧的望着林慕白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身子紧跟着颤抖起来,“师父你怎么了?是累着了吧!”可说着说着,如意便已经哽咽起来,“师父的腿不好,是因为淋了风雨,受了寒的缘故。师父别担心,这、这只是暂时的,师父——”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继而抬头望着容盈,“五年前我从木轮车上艰难的站起来,我以为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有机会坐在木轮车里。有时候欠了别人的就该还,这双腿我到底没能保住。师父曾经说过,若我不好好护着这双腿,一旦复发就是回天乏术。容盈,我是废人了,这样的我,你还敢要吗?”

她毫不避讳,也没有遮掩,说得实实在在的,也说得很诚恳。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何况林慕白是个大夫,对于这双腿的情况,没人比她更了解。

“要!”容盈没有犹豫,唯有最简单的一个字,“以后,我是你的腿。”

林慕白笑了笑,眼眶圈红,“好!”

有些承诺没有花哨的言语,没有过多的生死相付,只是简简单单的相依为命。一个“好”就已经给予了足够的信任,不管是曾经还是未来,只要有个你有个我,就可以风雨无阻的在一起。

不离不弃,胜过千言万语的诺言。

容哲修摸索着握住林慕白的手,眨了眨毫无聚焦的眼睛,“小白,那以后爹抱着你,你抱着我可好?”

林慕白笑着抱住容哲修,强忍心头酸涩,哽咽得不成样子,“我会一直陪着你,抱着你,以后我帮你指路,你推着我走如何?”

“拉钩!”容哲修伸出小拇指。

有泪划过脸庞,林慕白望着他稚嫩的脸庞,笑得泪流满面,可惜——容哲修看不见。

容盈绷紧了身子,眸色冷凝至绝,俊彦无双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浮动。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与容哲修拉钩的表情,将她的泪默默收藏在内心深处,那个尘封的角落从始至终都只属于她一个人。袖中五指蜷握,掌心渗血,嫣红濡湿。

林慕白的木轮车是特别制作的,一开始她有些生疏,但毕竟早前有过经验,很快便适应了木轮车的生活。她必须适应,否则来日该怎么办?

师父早前留下的方子也还在,可——

“怎么了?”容盈问。

林慕白摇头,怀中抱着容哲修,“就是觉得躺了太久,腰骨有些酸涩。好久没见太阳,身上都凉凉的不太舒服。”

闻言,容盈二话不说,上前将二人抱起,缓步往院子里走去,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

这画风虽然有些奇怪,倒也和谐。

他抱着她,她抱着小的他,俨然若一家三口。可这磨难,未免也太多了些。然则也因为这些磨难,让容哲修与林慕白的心越走越近,也让林慕白对容盈的心思,越陷越深,逐渐的不可自拔。

五月远远的望着,眸色微暗。

却见如意急急忙忙的走来,神色极为慌张。

“师父,公主府出事了。”如意呼吸急促,脸色微白。

“出了什么事?”林慕白蹙眉,“是公主的病?”

“不是!”如意抿唇,“是莫浩小公子出事。”

“什么?”容哲修愕然,一把握住林慕白的手,侧耳问如意,“浩儿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又受伤了?上次的伤才刚好,不会又伤着了吧?”

如意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比上次更严重。小公子,昨日从秋千上摔下来不省人事。我打听了一下,好像说——说是只剩下了一口气,如今整个公主府都乱作一团,全城的大夫都去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正说着,莫青辞的声音已经从外头传来,紧接着越过拱门,疾步朝着院中行来。看心急如焚的模样,想必如意所说是真的。思及此处,林慕白下意识的抱紧了容哲修,继而与容盈对视一眼。

容盈的神情清清冷冷,看上去与先前病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林侧妃!”莫青辞突然就给林慕白跪下,“我知道林侧妃与世子刚逃过一劫,身子尚未痊愈,我这般冒失显然不近人情。但是——上次公主昏厥,多亏了林侧妃妙手回春才有奇效,如今、如今浩儿——”七尺男儿也潸然泪下,“大夫束手无措,让我们准备后事,可浩儿还有一口气,身上尚有余温,身为父亲岂能放弃。我求林侧妃念在浩儿与你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份上,救他一救,若真的、真的回天乏术,那我也认了。”

“若不是你拦着,此刻我已经启程去公主府了。”林慕白轻叹一声,“稚子无辜,我身为大夫,岂能见死不救。走吧!”

语罢,她看了容盈一眼。

容盈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毕竟她自己的身子也很虚弱,只该静养不该颠簸。再者,还有个容哲修在身边。容哲修的眼睛尚未复明,出门极不方便。

“那我留下了。”容哲修自打失明,就变得乖顺很多。

林慕白握紧了他的手,“你不担心浩儿吗?”

容哲修颔首,“我担心浩儿,可是我——”

“不是说好了,要一直抱着你吗?咱们拉过勾的,你怎么忘了呢?”林慕白含笑看一眼容盈,抱紧了容哲修,“一起走吧!以后不管去哪,我都带着你。”

“真的?”容哲修欣喜。

“当然是真的!”林慕白深吸一口气,如意推着木轮车,快速朝着外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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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内已经乱作一团,哭泣声,慌乱的脚步声,混成一团。整个公主府都陷在一片愁云惨雾当中,就像当日容哲修出事一般。

“都给我让开!”莫青辞厉喝。

屋内的奴婢们悉数撤离,唯有莫老爷子和沈玉莲还守在房内。

“侧妃请!”莫青辞毕恭毕敬。

“好!”林慕白颔首,如意便推了她来至床沿诊脉。

莫老爷子朝着端坐在案旁,抱着容哲修一言不发的容盈行礼,而后朝莫青辞使了个眼色,父子两个便悄悄退出了房间。这一幕正好被如意瞧见,如意只觉得心头不悦。孩子都快死了,这莫老爷子竟还这般固执的瞧不起师父,真是气人。

外头,莫老爷子寻了僻静处,冷了声音道,“你把林侧妃请来做什么?”

“爹,都什么时候你还说这个?浩儿都快不行了,你还有心思想那些东西。如今我不管公主与林侧妃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也不管您怎么想。现在,我只在乎浩儿的性命,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在乎。”莫青辞切齿,眸中恨意阑珊,“不管是谁,敢动浩儿,我绝对不会放过。”

莫老爷子轻叹一声,“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这女人能成什么事?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就算是异想天开,那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我就算是跪着求着,只要能让浩儿转危为安,便什么都是值得的。”莫青辞冷然,“事到如今,不管怎样,我只要浩儿的命。他活着,就是我全部的希望。”

“我知道浩儿对你很重要,可是青辞,你要想清楚,毕竟浩儿他是——”

“我想得很清楚。”莫青辞打断了莫老爷子的话,“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性命来得更重要。”语罢,莫青辞拂袖转回房间,如今他心系莫浩,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沈玉莲压低声音道,“老爷,让侧妃给小公子施针,万一惹怒了公主,公主病发——可就了不得了。城中那么多大夫都给小公子看过,都束手无策,她一个侧妃养尊处优的,能起什么用?可别到时候治不了病,还让小公子病情加重。”

“没一句好话!”莫老爷子拄杖一跺,一脸愤懑,“浩儿是莫家唯一的根,青辞这么做虽然有欠妥当,但也是没办法了。如今只希望那个侧妃有点用处,若是能救回浩儿一命也算是浩儿的造化!”孙子毕竟是莫老爷子的心头肉,他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孙子!

“妾身也是担心浩儿,到底咱们莫家可就这么一个宝贝。”沈玉莲轻叹一声,搀起了莫老爷子,“里头有侧妃和城主候着,老爷不妨在外头等消息。”

如此,也是眼不见为净。

莫老爷子点了头,焦灼的捏了捏拄杖,心下有些慌乱。孙子生死未卜,当爷爷的哪能安心坐得住。

莫浩的脉搏已经极为微弱,若非林慕白医术精湛,根本就探不出脉来。所幸早前有大夫为莫浩施针下药,也算起了一点作用,如今林慕白只能先行施针护住莫浩的心脉,保持体内气血的运行。否则一旦气血停止运行,腑脏就会衰竭。腑脏衰竭,便是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

等着施针完毕,林慕白已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如意快速上前,为林慕白拭去额头薄汗,担虑的望着她,“师父歇一歇吧!你才刚醒来一会,若是熬不住再倒下,那谁来救小公子?”

林慕白笑得微凉,“我没事,只不过小公子的伤势很重,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切都只看今天晚上,若他能熬过今夜,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第一关?”莫青辞一愣。

“熬过今夜,不代表他会醒,只能说明他有活下来的机会。”林慕白轻咳两声,容色又白了几分,“但能熬过今夜,我就有把握保他性命。小公子伤得太重,我也只能尽心到此,一切还得看小公子自己的造化!除了他自己,没人能帮他。”

莫青辞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有些希望的。

“多嘴问一句,敢问城主,小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摔成了这样?这外伤可不是寻常磕碰而成,显然是用了不少气力的,一般人怕是没这样的本事吧!”林慕白道。

“不瞒侧妃,浩儿从秋千上摔了下来,脑袋磕在了石头上,这才——”莫青辞哽咽了一下,望着自己年幼的儿子,躺在床榻上生死难料,便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我能不能去看一看那个秋千?”林慕白问。

莫青辞点了头,“可以,事发之后我便教人看守了花园,不许任何人靠近半壁。一切都保持原状,只想着等浩儿无恙在细细的查下去。此人穷凶极恶,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慕白轻叹一声,如意便推着她往外走。

容盈快速抱起容哲修,紧随其后。

紫藤架下的秋千,跌落在地,唯有空荡荡的绳索在风中摇曳着。

“如意,推我过去。”林慕白道。

如意小心的推着林慕白过了鹅卵石小道,靠近了秋千。望着秋千上断裂的位置,林慕白娇眉微蹙,转头问,“城主此前可有查过?”

莫青辞摇头,“昨日发现的时候我就围着浩儿转,哪里有时间分身查看。”语罢上前,指着远处染血的假山石道,“浩儿就是撞在了那块石头上,才会变成今天这样。若非发现及时,只怕早就没命了。”

“这绳索是被人刻意划断的。”林慕白望着绳索的断痕,“那人很聪明,没有完全弄断,而是给绳索弄了点缺口。秋千在摇荡的过程中,缺口越来越大,最后因为用力过度造成绳索绷断,孩子就甩出去了。其心之狠,可想而知,这人一开始就想要小公子的性命,应是早有预谋。”

莫青辞面色青白,“连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该死。”

“我看这府中戒备森严,外头的人似乎很难接触到小公子,城主可有想过,能在这秋千上动手脚的,也是不是外来者。”林慕白环顾四周,隐约觉得有些微恙,可到底哪里不太对,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继而问,“当时小公子身边,也没人陪着吗?”

“你也该知道,公主处死了浩儿的奶娘,所以如今浩儿身边没什么可信的人。我便调了自己身边的丫鬟伺候着,也就是眨眼的功夫,说是捉迷藏,浩儿就跑远了。等到众人意识到出事,开始找寻,才发现浩儿已经躺在了这里,浑身是血。”说起这个,莫青辞面色僵冷,可见切齿之恨。

林慕白没有吭声,孩子伤了,做父亲的自然是心里难受的,若她问得太多,只怕莫青辞会更加悲愤交加。是故林慕白也只得适可而止,略带犹豫的望着容盈,朝着莫青辞道,“小公子伤势太重,今夜我怕是走不了的。”

莫青辞闻言,毕恭毕敬的朝着林慕白作揖,“多谢林侧妃。不管浩儿能否躲过一劫,侧妃这般仗义援手,青辞铭感五内,没齿不忘。”

“城主莫要多礼,救人生死乃是医者本分,无需如此。”林慕白抬手,莫浩那么小,林慕白也是舍不得那么乖巧的孩子。对于孩子,她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母性,格外的怜惜。总觉得,自己是在孩子身上寻找着什么,就好像是在弥补着心中的缺憾。

可这缺憾是什么,林慕白也不清楚。比如容哲修,比如莫浩,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便历经种种,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只觉得心中酸涩难忍。

容盈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林慕白在想什么。

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他心里却清楚得很,有些东西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在尘封的记忆里,那些东西始终存在着,只是她不曾察觉,自己的心正在逐渐的改变。

有些本能的东西,会在无意识中流露出来。

他知道,那是她的潜意识,是一种身为母亲对于孩子的天性。渴望着唤醒沉睡的她,可沉睡了便什么都忘了,多好!教他如何忍心?有些痛历经一次就足够,忘了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什么都不记得,便是连痛也跟着掩埋在尘埃里。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天知道!

还是不知道为好吧!毕竟那些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有些秘密,只该湮没,不该重来。

夜里的时候,林慕白便留在了莫浩的房内,连带着容哲修和容盈都留了下来。林慕白抱着容哲修,坐在自己的腿上,临窗坐着,容盈则在二人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他这副痴凝的模样,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痴傻。

“小白,今夜的星星好看吗?”容哲修靠在林慕白的怀里。

夜风有些凉,如意取了薄毯子奉上,林慕白取了盖在容哲修的身上,顾自笑了笑,“星星很好,一闪一闪的。”说到这儿,林慕白顿了顿,意识到容哲修看不见,故而又恰到好处的转了话锋,“修儿,你困了吗?若是困了就睡吧,我抱着你。”

容哲修靠在林慕白的怀里,就好像年幼的孩子,与自己的母亲相依相偎,这般的温和乖顺,“小白,你能跟我说说你以前吗?我想听。”

林慕白笑得有些窘迫,“我以前吗?”

身后的容盈微微僵直了身子,绷紧了心头那根弦。

“恩。”容哲修点头,“小白,说说吧!我还不想睡,我有点害怕,不敢睡!”

林慕白抱紧了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夜家庄,反正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那了。当时的我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浑身动弹不得。义父说我身上的骨头都断得差不多了,一双腿的膝盖骨更是伤得厉害,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走。”

“当时我也跟你现在一样,觉得很害怕,因为我怕一辈子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与病榻为伍。除了这个,更让我害怕的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过去的一切,就像是白纸一张任凭书写。你知道那种将信将疑的感觉吗?”

“分辨不出孰是孰非,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都不知道。夜凌云说,我是他未婚妻,因为他带着我游山玩水,我去摘悬崖边的石莲花,一不小心就从悬崖上摔了下去。所幸被底下的树枝挂住,才算捡回了一条命。等我伤好了,不管我还能不能走,他都会娶我。”

容哲修抬头,“你信吗?”

“我别无选择,除了相信没有其他的念头。”林慕白轻叹一声,“也许你不会明白,人在孤立无援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最容易被误导和摆布。而我当时脑子里是空空的,除了这些被赋予的记忆,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顺着别人给我铺设的路继续往下走。”

“我不是没想过,他也许在骗我。可他也用真诚感动过我,让我缴械投降。”说到这儿,林慕白低眉,“你还想听吗?”

容哲修点点头,“我想听。”而后低低的喊了一声,“爹,你还在吗?”

容盈“嗯”了一声。

浅笑一声,林慕白刮了他一个鼻子,笑骂一句,“小鬼头。”他这不是自己想听,是替他爹问的这些话。这小子越发了不得,虽然双目失明,可心里却越来越滑头。

也罢,既然说开了,不如索性说个彻底,横竖都要说清楚的。

“拆去绷带的时候,我的脸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疤痕,义父给了药细细的为我诊治,我的脸才能复原。可身上那些伤,因为有些是由于断骨之痕,是故永远都不会好了。”说起这个,林慕白至今心有余悸,以至于每次做梦,她总会梦见自己从悬崖上坠落,不断的往深渊坠去。

“我每日坐在木轮车上,困守在夜家庄,未能走出去半步。有一日义父得了一个方子,说是要给我试一试,只不过其中一味药甚是难寻。商量之下,义父便上山为我采药,可是最后义父却没能回来。夜凌云派了不少人上山寻找,终于在悬崖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义父。义父的手里,握着那药。”

“义父没死,但是受了重伤。因为义父的方子有些冒险,所以义父便留在药庐里,拿他自己为我试药。”说到这儿,林慕白的身子微微绷紧,下意识的垂眸屏息,“义父伤重不治,临死前把方子交给了我,让我去找一个人,说是那人可以救我。”

“我出不去,只得让林婉言去找师父口中的那位高人。拿回方子的时候,义父已经不行了,我跪在义父床前磕头。义父只是交代我照顾林婉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到现在都记得义父临终前的那个眼神,欲言又止,眼底噙着泪,似不舍似痛心。我不懂那是为什么,但我知道我欠义父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林婉言拿到的方子对我确有奇效,这个修改义父药方的人,便是后来我的师父。也算是缘分吧,茫茫人海都能遇见贵人相救。那些药确有奇效,但是服食之后会让人若分筋错骨般的疼痛。每到这个时候,我就想着,只要忍一忍,忍一忍我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能走下去。”

“那些日子,是夜凌云——日以继夜的陪着我,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不离左右的呵护。是他扶着我站起来,而后让我迈出了第一步。”她扭头望着容盈,却见他眸色猩红,脖颈处青筋暴起。她不知道这是愤怒还是疼惜,也许兼而有之。眼睛里的光,分明散着痛楚,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

容哲修抱紧了林慕白的脖子,“小白,疼吗?”

“不疼。”林慕白笑了笑,“其实这样也好,如今我又回到了木轮车上,什么都回到了原点,就再也不欠任何人了。欠的,就该还。不过现在,我到底是还清了。无论是命还是腿,都清得干干净净的。以后,我是自由的。”

她轻抚着孩子的小脑袋,“不过修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你信我。”

“我信。”容哲修点点头,稚气的抬头望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毫无聚焦可言,“那小白,你和夜凌云到底有没有成亲?”

“我——”林慕白犹豫了一下,扭头望着容盈。

容盈突然起身,快速抱起容哲修,“该睡了。”

“爹,我还没问清楚呢!”容哲修嘟哝着,挣扎着想要从容盈怀中下来,“爹,我要小白抱!”

“回房睡去!”容盈直接将容哲修塞给如意,“带他回房。”

容哲修自然不肯,“爹,小白说要陪着我!我们拉过勾的,爹你不能拆散我们!”

“走不走?”容盈问。

容哲修摇头。

容盈直接将林慕白打横抱起,林慕白心惊,“容盈你干什么?”

“他不走,我们走!”语罢,容盈快速抱着林慕白出门,惹得一旁的如意掩唇偷笑。

“小白!”容哲修噘嘴跺脚,奈何自己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也只好就此作罢!隔壁是莫浩的房间,容哲修无奈的撇撇嘴,“如意,你说我爹就那么想和小白生孩子吗?”

如意正在铺床,瞬时一口吐沫呛在嗓子眼,立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脸红到了耳根,“世、世子啊,这生孩子的问题——我、我哪儿知道,世子你也还小,就、就不必操心这档子事了。其实想想也挺好的,世子你若是有个弟弟妹妹,那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兄弟姐妹之间还能打个商量。”

“不像我这样,什么亲人都没有,不管好事坏事都得自己一个人扛。世子,您说是不是?要是师父和殿下有了孩子,一定会更疼你的。你放心,师父仁善,不会与你抢任何东西的,这个如意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担保。她对别人的孩子尚且疼爱有加,更何况是你呢!”

容哲修深吸一口气,而后耷拉着脑袋垂下眼眸,“我不担心小白不疼我,我只是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如意微微蹙眉,也许这就是独养儿子的弊端,习惯了占据。这些年,容哲修都是一个人过的,没人教过他,也没人敢教他,能变成如今这般优异,已然是上天眷顾,没有让他走了歪路。

他虽然是人人眼中的混世魔王,但归根究底,心里还是干净的。

“世子别想太多,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世子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如意宽慰,引着容哲修朝着床榻走去,“我去给世子端水洗漱。”

容哲修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他想着,此刻爹抱着小白在做什么呢?真的那么着急给他添弟弟妹妹吗?

“容盈你干什么?”林慕白羞红了脸,“这可不是行宫,你别——别乱来。”她快速环顾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圈住了容盈的脖颈,“你放下我,听到没有。”

进了莫青辞安排给容哲修的房间,容盈抬腿便合上了房门,五月快速守在院外,不许任何人靠近半步。

烛光微恙,圈着怀中的林慕白,容盈只觉得心中若凌迟般疼得刺骨。

“事情都过去了。”林慕白抿唇,被他圈在膝上,抱在怀中,拥得如此生紧。

容盈不说话。

林慕白想了想,凑上他的喉间,落下轻轻一吻,“那些事都发生在遇见你之前,我以为这辈子也许就是这样了,困守夜家庄,仅此而已。那时候我的腿疾刚好,夜凌云就开始筹办婚事,我——我没想太多,只是不想一个人,所以便答应了他。”

她紧咬下唇,“我们虽然拜了天地,但是我们没有行夫妻之礼,我——唔——”

音未落,唇已被狠狠摄住。

那张狂野邪魅的容脸,在她的视线里快速放大,越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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