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如海昨日入宫开始,荣、宁二府里的几人就开始惶惶不定起来。
等到今日早上林如海派人飞马报信,荣国府史老太君并贾赦、贾政、贾珍才稍稍安心补了顿早饭。
待到中午贾蓉回来,哪想到贾珍竟从贾蓉这问出个“忠恕”训诫来。
急忙从宁府跑到荣府来商议的贾珍于是又将四人带入了新的惶恐之中。
贾母让贾敏打发人去林府,却又回话说林如海竟是睡下了,实在不好叫醒。
贾敏虽然得了林如海“办妥了”的话,出于对丈夫的信任,她知道应是无碍了,但毕竟不清楚细节。
而林如海又不知怎的,在这会子让贾蓉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训诫回来,怎能不惹得几位好生猜想。
难道通灵宝玉皇帝虽然收了,但却根本不想要,只是勉强收的?
逼着皇帝收礼,哪里能给自己落下什么好!
亏得贾蓉没把话说全,至少什么“你家的宝贝你家不要,给别人就要了”这话还没来得及说,贾珍就跑出去了。
不然这一群人哪里还能坐得住?还不立马就如丧考妣(死了爹娘)一般去把林如海摇醒?
这般大事未谐,林如海你如何睡得着啊!
午饭自然是没心思吃的。
贾敏知道饭是劝不进去了,只得使人摆出了香炉,点了些安神的麝脑香。
又使人撤了茶水,单换上些冰糖燕窝盅([zhōng],没有把的小杯子)来,让贾母几人随口喝下充饥。
贾氏宗族几个掌舵人物的混乱,直到下午林如海醒来的时刻才暂告段落。
林如海刚醒,早有贾府仆役从林府里得了消息,飞马报信回去。
贾母顿时敛了神色,意态安详起来,更使丫鬟鸳鸯撤下了燕窝,上了新煮的老君眉茶水来。
大堂廊下伫立的贾珍也忙回了自己座位,端起刚上的老君眉喝了一口——嗯,好淡!
睡了快一下午,林如海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
虽然头还是疼得紧,但想起荣宁二府那边估计也是在急等着自己过去回陛见的信息,自己那婆娘又总向着娘家,林如海还是强打起精神让管家赵福安排出门。
马自然是骑不动了,只得坐轿。
赵福在林家多年,自然知道自己主家的几位爷,身子骨都不是特别强健。
今天林如海这般困倦,但下午毕竟还要去接夫人。
于是赵福早早就让轿子班奴才预备好了一剩四人抬的轿子,林如海梳洗完毕,一行人就抬着林如海出门了。
坐轿子可没有骑马快!
贾母几人又是好生一阵等。
林如海一到,就有赖大使一管家喘吁吁跑进仪门报:“林姑爷到!”
总算来了!
赖大请林如海的轿子直接进了东角门,往前抬了约几十米后左转至仪门方才落轿。
林如海进仪门,过向南大厅,穿内仪门,就到了贾氏一干人等所在的大院。
正面是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这就是荣禧堂了。
贾蓉若是看见林如海走进来的这一幕,肯定会感慨:如海啊如海,如海你不懂爱,怎舍得让你未来女儿林黛玉,孤身投靠荣府来?要知道林妹妹在8、9年后,也是像你今日这般穿内仪门进荣禧堂的!
荣禧堂是正经内室,也就是贾政、王夫人的起居所在。
别说林如海,就是贾赦、贾珍的同族成男,往常也并不经常进这来。
但因为今天的事,实在算得上家族密辛。
而荣禧堂向来是贾母的丈夫先荣国公议定家族密事的地方,于是贾母竟破例将相关人等都聚在了这里。
也许在她潜意识里,只有留下她丈夫一世英姿的荣禧堂,才能在这种决定家族命运的时刻给她更多安全感吧!(老太婆不嫌害臊!)
林如海进入堂屋,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果然写着斗大的“荣禧堂”三字,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印有“万机宸翰之宝”的太祖皇帝私章。
这就是太祖皇帝亲笔所写的御赐匾额了,林如海略带感慨。
再定睛一看,见贾母坐在堂屋正中,堂屋两边两溜十六张金丝楠木制的交椅。
西首依次坐着贾赦、贾政、贾珍,东首第二张椅子竟坐了自家婆娘贾敏。
林如海自然知道这东首第一张椅子是留给自己的,一开始倒有点犹豫,但看自家婆娘贾敏挤眉弄眼的样子,也只得略带尴尬地坐下。
一落座,早有贾政挥手让一干仆役全数退下。
这会子讲话自然不能太直接了,虽是一家人,但毕竟谈的是最正经的正事!
“如何这会子才来?打发人去问,倒说你睡下了。难道是宫里睡不惯?”贾敏见两方一时都不讲话,只得先活跃一下气氛。
林如海还没回答,贾母倒接上了:“诶,朝殿的偏房都是给当值的阁臣用的,万事以简朴为上,你爹以前也都睡不惯!如海又不是武夫,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林如海苦笑,心想:这都把先荣国公抬出来了,哎,我还是招了吧。
于是道:“昨日陛见,呈上通灵宝玉,圣心大悦。”
“呼~”仿佛可以听见一般,几个人胸口提着的那口气都顿时放了出来。
“只是……”林如海续道。
“吸~”得,吐出的气又收回来了。
“只是圣上担心朝野风闻,毕竟是个实打实的物件,总包不住严严的。”林如海道。
皇帝也担心别人说他贪图宝物啊!
“那如海你又如何回的?”毕竟是自己儿子带来的祸害,贾政第一个出声问道。
“我只得跪乞圣上当前,实不敢多言。”林如海略带惭愧道。
“那圣上收下了?”贾珍又急问。
“圣上思虑颇久,竟真收下了。”林如海苦笑不得。
“总归是收下了。”贾母放心道。
“只是……”林如海。
“如海贤弟,请一次说完。”贾赦这不通文墨的,竟不叙亲,直接急得称兄道弟起来。你得叫“妹夫”啊不是?
“只是圣上收下后跟我说了一段《中庸》,”林如海不敢再停,“‘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gǔhuò)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又说‘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这是什么意思?”除了贾政、贾敏若有所思之外,贾赦、贾珍都一头雾水地问道。
“不要自作聪明,要守好本分!”却是贾母恨铁不成钢一般训向自家的两个不成器的!
“难为如海了!”贾母感慨。
这事,林如海真的尽力了。
甚至为了办成这个事,已经让今上对他进行了一番训斥。
“不过总归了([liǎo])了,那你又为何被留宿宫中?难道今上还要赐你宫婢侍寝不成?”贾敏见已经说了明白,总算也是去了一件心事,就想着说些俏皮话逗逗林如海让贾母能笑一笑。
林如海脸色更苦,回答道:“今上认为我有负学通《中庸》全经的才名,着我将刚才两章抄一百遍再出宫。”
噗嗤!贾母见笑(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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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你还想不想让我活到黛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