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太阳才刚升起,天色蒙蒙亮。气温低下,吐气成雾。
但虞沧海来到皇城校场时,发现这里已经是人潮涌动。数千名金吾卫都穿着武服劲装,在校场上无声的操练着。
人群清晰的划分出一个个小区域,虞沧海目测了下,都是以百人为一个小区域。不同的区域里,金吾卫们或是对练演武,或是练习战阵变换,或是熟悉合击之术。
这些操练的金吾卫,每一个人的动作都很朴实,一招一式都好像是初学者,在练着基本功。他们前进,后退,攻击,防守。来来回回就没有超过十个招式,一直在不停的重复,循环着。
但虞沧海看着这些人粗糙,简陋的动作,却认真无比的神态,本能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熔炼到极致的杀人招式,没有丝毫的华丽,犹豫,偏差。只有杀人盈野者才会是这种模样,他们的刀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
“望气术!”虞沧海双眼闪过一阵紫光,运转望气术看向校场。
立刻,他眼前所有的人和物都消失不见。只有一团团代表着不同人物,不同能量性质,不同强弱等级的各种光芒在闪耀。
“在校场操练的,有三千一百五十六位武师,三百八十位大武师,还有六位看不出来的超凡境。”通过望气术,虞沧海立刻就算出所有的人数等级,毫无遗漏。
此刻在他眼里,这三千多名金吾卫就是三千多个散发着火红色气血能量的人。他们运动之时,体内的能量也跟着运动,透出体外。如此多的武者散发凝聚的气血,聚成一道巨大的红色光柱,如同烽火台上的狼烟直直通向天空,染红了云层,就是站在数十里外都看得到。这是可以移山填海的巨大武力,令人望而生畏。
校场内雾气升腾环绕,地上连一点薄冰积雪都看不到。虞沧海能清晰的感受到,这里的气温暴涨。校场外面是寒冬,里面却已经是炎夏。这是因为金吾卫运动时,气血激发,体温上升,影响着周围的环境。
武道高深的武者气血充盈,甚至下到水里游一圈,上了岸之后搬运气血,身体就会变成个大火炉,湿透的衣服立刻就被蒸干,如同晒了几天的太阳一样温暖舒适。何况现在校场里有数千名武者同时运功,就是数千个火炉在散发着热量,校场中自然是火热无比。
“咦?不是中午诸多皇子公主要在校场进行考核么?为什么金吾卫现在还在这里训练?那皇子考核,场地,器具,布置那些前期的准备工作,如何来得及?”虞沧海看向萧武。
萧武道:“回殿下话,这是本朝开国时期就立下的规矩。不当值的金吾卫,每天黎明时分都要在校场进行训练,风雨无阻。至于考核的准备工作,一会金吾卫带回了,自有专人准备。”
虞沧海看了看明明数千人在操练,却基本安静无声的校场,不由问道:“奇怪,既然是练武,就该声与力合。可为什么金吾卫练功都不发出声音?校场如此安静,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法门?”
萧武笑了笑,道:“并没有什么法门,因为现在是黎明。要是让金吾卫们放开了练,声传十里都是小了说。那样皇城,乃至宫城,所有人都要被吵醒,压根别想睡觉,会被人骂死的!本朝规定,但凡是驻扎在城里的军队,操练时都不准发出声音,禁止扰民。”
“哦,原来如此。本来我是计划提前来看看场地,好为考核做个准备工作的,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萧武听到这句话,由衷赞叹道:“殿下真是有心了。”
和皇室有关的任何一项活动都不会是突然发起,随意开始,都会有详细的计划,安排。昨天传旨太监已经通报了虞沧海,今天校场考核的原因目的。
虞朝要派遣皇室成员参与七个州部的武道会,可是皇室成员并不只有七人,那派谁参加?谁往哪里派?这些都要讲究。所以在派遣之前,内部先来一次比武,决出高低名次,决定外派的人员,地域。
萧武自然知道今天考校的目的,他所赞叹的是虞沧海做事的态度。中午考校,黎明就起来,只是为了提前来看看比武的场地,做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甚至可能完全无用功的事前准备。但正是这样的小事才让他赞叹,因为成大事者,必做于细。
虞沧海摆摆手,笑道:“本该如此。武道师法天地众生而成,不仅仅是说说。武学的一招一式,都蕴含了道理,真理,所以能练出力量。而事物的道理,是共通的。就如你们行军打仗,不也要提前侦查刺探?地形,天气,甚至风向都要考虑进去。”
“许多人练习武道,只得了武道的力量,却没有得到武道的智慧。须知狮子搏兔,也要用全力。我看史书,古代圣贤的力量无人能敌,可他们做事的时候,也是从最细微的地方做起,谨小慎微。古往今来,有多少英雄豪杰成功在细节上,败亡在细节上?我怎能不慎重?”
参与今天考校最年长的,武艺最高的皇室成员,就是长公主虞太平,也不过十四岁,武士高阶。以虞沧海现在的力量,超越其数倍,甚至超越天下所有的武士,没有任何一个易骨境的武者是他的对手。但是虞沧海依然早早就来了,一是因为他并不能显示所有力量,还要隐忍,最多表现成一个稍微出色的天才。第二,则是他的行为准则。一如他所说的,他要慎重,狮子搏兔,也用全力。
如果有了力量就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这样是走不远的。精明的猎人往往死在猎物手上。善于水性的人往往溺死在水里。都是因为不慎重,过于相信自身的力量,而少了敬畏,谨慎之心。
“既来之则安之,一上午的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你陪我走走,我要向他们请教一下。”虞沧海想了想,拉着萧武走进了一处小区域。
这是一个百人队,此时正以两个人为一组,互相‘厮杀’着。他们都拿着无锋的刀剑,认真演练着搏杀的技巧。
“停!”虞沧海刚走进这个区域,就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道坚定清晰的口令声。
瞬间,这个百人队所有的人都迅速反应,不论上一秒是在刺剑的,擦汗的,坐在地上休息的,都立刻停下了手中的事,迅速站定,将刀剑放在身侧,目不斜视,一动不动。虞沧海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之中,一名武者快速向他跑来。
那武者在虞沧海五米外站定,先对着他行了个军礼,然后高声道:“金吾卫第一军团第五大队第七分队,正在操课。请大人指示!第七分队长,百户马援。”
虞沧海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武服,但跟在他身后的萧武却是穿着金吾卫制式的都尉铠甲。不用想,虞沧海肯定是高官贵戚。而对不认识的上级口称大人,则是虞朝的规定。上级来,分管主官要汇报,则是军队的规定。
虞沧海看了看马援,第一印象竟然是漂亮。马援眉目如画,如同女儿,但他身材修长,气质刚强,此时穿着练武的服装,却尽显英武之气。
“这是十三殿下。”这时,萧武对着马援介绍到。
“末将马援,见过殿下。”马援又对着虞沧海行了个军礼,不卑不亢。
虞沧海笑道:“马百户不必多礼,是本宫打扰,让大伙继续训练吧。唔,我是来请教的,不知道马百户可否教我两手,我对你们的训练科目很有兴趣。”
“殿下想学,当然可以。殿下请跟我来。”
马援招来两位军士为虞沧海示范,同时亲自讲解:“我们训练的是破阵八式。讲究干脆利落,招招要害,动作迅速,在方寸间爆发,以求一击必杀。这是战场武技演化而来,适用于小规模的短兵相接…”
“在防守和进攻之间,如何协调?如何取舍?”虞沧海认真的学习,讨教着,没有丝毫的轻浮,不时虚心提问。
强者更懂得学习,没有强者会是固步自封,闭门造车出来的。强者更懂得珍惜时间,高深的武技,往往不起眼,他们会抓住每一个可以借鉴的机会,锻炼自己,增进自己。
虞沧海一直学到金吾卫早课结束才罢休。当早课结束,金吾卫退场。无数的侍从,太监,婢女便涌进校场。搭台,仪仗,布置,忙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