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意义在他们眼中已经很模糊了,但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想到死亡来的这么近。凌丁当感受着指尖下的搏动越来越缓,终于忍不住触电般收回了手。
转头看向身侧脸色凝重的闵怀城,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么?”
凌丁当突然有想笑的冲动,也就真的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越笑越绝望,似要穿透这方寂静的空间蔓延到地下的每一个角落,直至刻骨的凉意蔓延至全身,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闭眼,睁眼。
往生路难留。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凌丁当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丝荒诞。她是从来都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的,尽管遇到过不少灵异的事件,但正因为经历的多了,反而越能知晓那些鬼神的本质。
但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这是一条路,经过凌丁当的再三确认,这的确是一条路。为什么再三确认呢?因为它根本不像路。
是水,是云,是雾气。
凌丁当摸摸身下,难怪总有一种飘忽的感觉,她原以为是身体虚脱所致,但很明显,这种无从着力的感觉,大部分是这条路给她的。
自己没死?这是哪?我问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无数的问号充斥在脑海,捂着微微胀痛的脑袋,凌丁当忍不住呻吟出声,像小兽的低嚎,凶戾又脆弱。
归功于一如既往的好记性,她记得,他们三个人在镜花水月的第三层空间,经过了漫长时间的等待,没有饥渴,无从发泄的时候就交谈,发呆,睡觉,刀剑相向,从满头乌发到发白如雪,从充满希望到浑浑噩噩,清晰地感受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心中唯有一个念头:等。
再睁眼,换了空间,是否时间也换了!
还是,这是一条人死后灵魂要经过的路,但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走这么一条纯洁无垢的路,地狱不更适合自己吗?
凌丁当迫切的摇摇晃晃着站起身,想要找个东西来证明。
自己究竟死没死?
探手一摸,触手冰凉的匕首瞬间滑到了手里,实在是在那个三层空间里摸匕首的动作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凌丁当看着依旧乌黑锋利的匕首愣了愣,这才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犹豫着在匕首上轻轻抹了抹。
没办法,她怕疼。
眼都不舍得眨一下地看着那滴缓缓渗出手指的鲜红血珠,然后,面无表情的连同手指含在了嘴里。
微咸,熟悉的铁锈腥气,凌丁当脸色亮了。
那么既然自己没有死,下一个问题随后就至。
这个诡异的地方,是哪里?
空,静,寂寞。这是这方空间给凌丁当的最直观的感受,四周都是空茫茫的白,自己一身黑衣反而成了唯一的亮色。
凌丁当开始沿着这条飘忽的路行走,她必须找到宴几道。或许,只有宴几道,才是最了解浮屠塔的人。
而且自己没死,那么宴几道和闵怀城,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死了。
这不是梦里,脚下的路软而真实,凌丁当认准了前路就不再向后看一眼,仅凭着自己一腔坚持跌跌撞撞前行。
身周浮云滚滚,一抹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
宴几道睁开眼睛一看四周的景色,笑了。
暗蓝色的云潮在身周翻滚不休,他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
千年罗浮。
千年之后,就是这罗浮云海。
他在那方千年等待里耗尽一生,就是为了踏进这里。
“不知道,闵怀城和凌丁当现在在什么方位?也罢,终究能遇见的!”宴几道看着前方涌来的雾气,目光深邃。
在镜花水月第三层,他只给两人解释了一个字,那就是等。其实也没有错,第三层考验的就是耐性,如果忍受不了心里的焦躁,只要有一人死亡,他们都会被踢出去,再也不能走进来。
但那种死亡的感觉,是真实的,却又是虚幻的。
千年并不是真正的千年,它只会让你感觉时间很长,感觉就是感觉,现实里或许连一小时都没有,但你偏偏就认为自己已经度过了漫长一生。
同样的,宴几道站起身义无反顾的走向前路,身后云海翻腾不休,但随着宴几道踏过的脚步,身后的路却是在一点点分解,消逝。
罗浮云海尽头,才是真正的浮屠塔。
宴几道站定在塔前原木色的大门前,轻轻一推。
轰然洞开的门后是空旷的大殿,宴几道脚步没有停,迈步踏了进去。
初初站定,大门打开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伴随着一股清新的潮气,凌丁当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身后的白色云海慢慢逸散。
凌丁当保持着推门动作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一凝,看向大殿中央。
宴几道依旧微笑着看过来,但相对于以往的妖娆莫测,此刻的笑容却多了几分真实,显得整个人也有温度了许多。
目光移向左手那节断掉的手指,淡色布条上的斑斑血迹依旧刺痛了凌丁当的双眼。
断指,是真的!
凌丁当这一路走来,分析了自己在这地下经历过的种种之后,才肯定了所谓的镜花水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由此也不得不惊叹布置这一切的人,实在是惊才绝艳。
阵道一术,她曾经凭着自己的绝顶机智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但无奈的是天赋所限,最终也不过是学了点皮毛,最后还是选择了一力降十会的身手上面。
是以,她也就只能解了最粗浅的第一层镜花水月,第二层第三层也是闯过来之后才想通想透的。
但只有这一道伤,是真的。
宴几道察觉凌丁当看向哪里时就背起了双手,有些事,非他自愿,却只能自愿。
凌丁当只当他是有所顾忌,随即转开了话题:“这就是浮屠塔?”
宴几道点点头,看着一身黑衣裹挟着潮气走来的少女,点漆双眸在这方大殿停留了一瞬后,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已经没了刚才那一瞬间的愧疚,只剩下坦荡,心下微松:“是,你要是好奇的话,浏览到第七层就好!我承诺拿到东西后送你离开这地下!放心,时间不会太久!”
凌丁当却只是越过宴几道看着空旷的大殿墙壁上雕刻的众生相,笑意微凉:“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人啊,好奇心最多,你越是不想我去看看,我就越想去!这可怎么办?”
说完凌丁当依旧面对着墙壁,却悄悄竖起耳朵。
“你如果真想去,我不拦你!”
听到宴几道漫不经心般的回复,凌丁当反而心里诧异起来。
“你就不怕,我看上你要拿的东西?”
宴几道脸上随之挂起了迷之微笑,语气难得有几分轻松的味道:“放心,你不会想要得到它的,再说,你也抢不过我!”
凌丁当最见不惯有人说比她强,咬牙:“是吗?可别自信过了头,当心栽跟头!”
“呵呵,不会!”
两人不欢而散,看到有两处螺旋着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各自转过身选了一处。
第二层,两人都以为还在路上的闵怀城,正盘腿坐在地上翻看着一本古籍。但因为都是繁体字,看地很吃力,却也没有放弃。可能是认为被宴几道坑的惨了,是以再不耐烦也强迫着自己定下心来。
凌丁当刚踏上第二层的地面就看到了这么一副情景。
本来人高马大的身影低垂着头,膝边堆着一叠厚实的书籍,正靠着身后的书架埋头苦读的闵怀城,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还有,看这人脚边翻阅的书籍厚度,明显已经来了很长时间,这不正常啊,她和宴几道也才刚刚走到这里。
闵怀城低着头不用看也知道这两人在诧异什么,连头都没抬:“我死的比你们晚!”
听到这个理由,凌丁当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什么叫我死的比你们晚,感情死的晚的人享受的另一个福利就是复活的最早的。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很明显,人家能比自己更先来到这里的理由也就这一个解释了。
凌丁当正被第*层吊着胃口呢,想着待会下来时也有机会看看这些明显已经千年之久的古籍,越过闵怀城就要爬他身后通向第三层的楼梯。
鲁莽的悲剧就是,一脚踩空,然后沿着楼梯滚下来。
凌丁当只道自己刚刚只是眼花没看见那节台阶,站起来接着往上爬。
“噗通噗通······”
“扑通扑通······”
第三次从楼梯上滚下来,凌丁当揉揉又痛又麻的屁股,终于察觉到这处楼梯的不对劲了。
是以,第四次,凌丁当边上楼梯边认真观察起来,摸摸这敲敲那,终于在让自己接连三次眼花的那节台阶上,看到了繁体字书写的:“此路不通,请自行寻路!”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体:“温馨提示:答案在黄金屋里!”
“我去·······”凌丁当心里竖了一个大大的中指,心头暗恼间又恰好看到闵怀城低眉间流露出的那一丝失望。顿时像点燃了火药桶般,炸了。
夺过闵怀城手里的书籍,手指指着闵怀城鼻间:“你早知道对不对?”
闵怀城丝毫不以为意地从手边又拿过一本,语气淡淡地但其间杀意不掩:“你别忘了,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敌人,能把你摔个好歹来,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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