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又显出她的清亮嗓音来,整个大殿里都是她的声音,每每令香琬感到聒噪不已。
皇后吩咐众人散了之后,香琬前脚刚出了坤宁宫,叶妃就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
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香琬的穿着打扮,过了许久,叶妃终究忍不住嗤笑出声,“本宫记得嘉妃从前最喜欢穿一些颜色亮丽的衣服来夺得皇上的注意,怎么最近倒喜欢上了一水儿的淡雅色调,莫非是觉得皇上现在不似从前那样宠你了,为了复宠,不惜改掉自己的喜好,竟然一味地模仿起了尊贵的皇贵妃娘娘?只不过,皇贵妃娘娘的穿衣风格也不是你一朝一夕就可以模仿来的啊,不过是东施效颦,惹来嘲笑罢了,哈哈……”
她张牙舞爪地说着,宁贵妃带了鸢儿走上前来,在不远处停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叶妃张狂的言行,并没有出言阻止。
也对,宁贵妃现在和香琬已不是一条战线上的姐妹,宁贵妃自然不必再时时护着她。
红罗眼瞅着叶妃对香琬不敬,忍不住要上前与她争辩两句,却被香琬不动声色地向后拉到了她的身后,紧接着香琬反唇相讥,“本宫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着实与你叶妃无关,又哪里轮得到你来评头论足?”
整一整繁复的袖口紫藤花纹,叶妃趾高气昂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望向一脸平静的香琬,“你与本宫同为妃位,只不过是比本宫早进宫两年,又痴长几岁罢了,又何必在本宫面前拿腔作势?想要模仿皇贵妃娘娘以换来皇上的注意就明说,既然都这样做了,又何必不好意思承认?”
看来她只知道自己即将要晋升位分,却不知香琬要位居她之上的消息,如若她知道了,兴许还不敢如此猖狂,她自以为自己终于爬上了妃位,却不知她这个妃子是一问三不知,后宫里无人拿她当个角色,也就是她自己捧着自己罢了。
这样想来,再看向她时,更觉得她像跳梁小丑,想她初入宫时瞧着还稳稳重重的,不想也是这样一个草包式的人物。
面上不禁露出嘲讽之意来,嘴里说出的话更加不客气,“叶妃这话本宫有些听不懂,皇上赏赐给本宫的名贵布料要比你多上许多,就说本宫今天这一身云烟裙,本宫可清清楚楚地记得,满宫里就裁制了三身,根本就没有你的份儿啊,就算是要争着抢着去模仿皇贵妃娘娘的风格,也该是本宫,没你什么事,所以,本宫劝你还是歇歇。”
叶妃曾被香琬抓住过把柄,近日敢这样全因她自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可以和香琬平起平坐,但此时见到香琬风轻云淡地说着话,高高地仰起脖子,那姿态十分傲慢,仿佛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气急了,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嘉妃,你!”
本来叶妃已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过一看香琬凌厉地刮她一眼,出于对香琬惯性的畏惧,她还是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之前一直冷眼瞧着,见她俩人都没了话,宁贵妃才款款走到叶妃跟前,“嘉妃协理六宫有方,现在又用这样刻薄的法子冷嘲热讽叶妃,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只是嘉妃太过投入,竟连本宫来了,也顾不上行礼。”
宁贵妃明知是叶妃有意挑衅在先,却还这样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香琬的身上,纵然心里不舒服,也只得暂且忍了,屈膝行礼道:“臣妾参加,参见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等香琬请罢安,才意识到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遵着规矩来称呼宁贵妃,没有抬头去看她,一股艰涩却瞬时涌上心头。
她还记得,自己成为嘉嫔那天,跑去钟粹宫向宁贵妃请安,宁贵妃笑盈盈地将一串珊瑚手串戴到她的手腕上,还说从今往后要与她姐妹相称。
那样温馨相对的日子好像依稀就在昨天,不想现在的她们,已形同陌路成这般模样。
宁贵妃听她如斯行礼,亦是一怔,沉默了些许,才轻声说道:“起来吧。”
“贵妃娘娘,臣妾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不受皇上的宠爱,但凡宫里都什么贵重的布料都到不了臣妾的手里,臣妾已经够难受了,嘉妃却还要拿这事来戳臣妾的心,臣妾真是伤心不已。”
叶妃自然知道宁贵妃和香琬早已没有了情谊,一看到宁贵妃是站在自己身边的,话里话外又向着她,不免哭哭啼啼的,倾诉着自己的委屈。
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静下来,宁贵妃这才略微抬起眼眸看了香琬一眼,“本宫知道嘉妃一向受宠,但也没必要时时恃宠而骄,尤其叶妃是受了冤枉进过冷宫的人,你对她,更应该宽容些才是。”
叶妃被送入冷宫,是太后知道了她对娴妃心怀不轨,为了惩治她,也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才将她送进去的,这件事宁贵妃也是知道的,现在倒说出了叶妃冤枉的说辞。
罢了,左不过,她们为了扳倒香琬,总是要这样颠倒黑白的。
“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记住了。”
攥紧了帕子擦着眼角的泪花,叶妃更显得楚楚可怜,“臣妾多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臣妾受委屈倒没什么,她嘉妃分明早就看到了贵妃娘娘,却迟迟不肯向娘娘行礼,果真是目中无人惯了的,贵妃娘娘位高权重,怎么能容忍这种目无尊长的行为?臣妾恳请贵妃娘娘给嘉妃一个惩戒,免得她以后再去冲撞了别人。”
叶妃这简直是在无理取闹,宁贵妃是何时走到她们背后的,香琬尚且不知,况且宁贵妃一直默不出声地站着,并没有让她们有所发觉,叶妃怎可因为此事来让宁贵妃惩罚香琬?
“启禀贵妃娘娘,我们娘娘一直很尊重您,方才确实是没有看到您,还请贵妃娘娘原谅娘娘这一次吧。”红罗急得不行,大着胆子走上前请求道。
宁贵妃自然不愿意将这件小事扩大化,这御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去了总不好。
无奈那多事的叶妃看出宁贵妃眼里显出的犹豫,忙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贵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嘉妃现在已经不受宠了,皇上早就厌弃了她,您今日抓到了她的把柄,略微惩罚她一下,等日后这事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贵妃娘娘在旁边帮着吹吹风,那皇上不就更讨厌她了吗?”
香琬离得稍远些,并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只见宁贵妃的柳眉微挑,待叶妃说完话之后,点了点头,沉吟道:“嘉妃,皇上和太后娘娘亲命你协理六宫,但也不该这样不懂规矩,本宫既然位分在你之上,那就不得不管束你一番,依本宫看,你就跪在这里,等过了午膳时间再回景仁宫去。”
“贵妃娘娘,万万不可,现下天气这么冷,我们娘娘跪上两三个时辰,膝盖会冻坏的,还请娘娘……”
红罗哀求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得空中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叶妃的胳膊还未放下去,红罗的脸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你一个贱婢竟仗着主子的权势如此猖狂,贵妃娘娘与本宫在这里叙话,哪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本宫不打你,你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冷冷地看一眼得意极了的叶妃,再冷冷地看一眼公报私仇的宁贵妃,不忍红罗再受皮肉之苦,香琬顺从地低了头,“贵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谨遵贵妃娘娘之命。”
说罢,香琬走到路边,轻轻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红罗见主子这样,也红着眼眶跟着跪了下去。
“贵妃娘娘圣明,在风口上站了这么一会儿,娘娘受冷了,臣妾陪着您回钟粹宫去。”一见香琬之前的气场被压了下去,叶妃立马膨胀起来,稳稳地扶了宁贵妃,语气更是殷勤不已。
宁贵妃点点头,“有劳叶妃了。”
不一会儿,她们一行人就轻声说笑着走远了。
红罗再转头,却看到叶妃留了一个小宫女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地朝这边看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无非就是监视着香琬有没有遵从宁贵妃的吩咐老老实实地跪足时间。
“不必看了,叶妃狡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本宫?”
“娘娘何不告诉她,您也要晋升为贵妃的事情,那样她也不敢对您这样猖獗,娘娘何苦自己忍着受委屈?”
“本宫的贵妃之位,你知道是怎么得来的,本宫怎么好意思处处去炫耀显摆?等来日晋封典礼结束后,就冲着本宫登上贵妃之位,还不知要引起多少口舌之争,本宫现下只想耳根清静罢了。”
了然地点点头,“娘娘的心思,奴婢都明白,今日之事,本来和娘娘无关,娘娘却要被宁贵妃娘娘罚站,奴婢实在于心不忍。”
惨然地冲她一笑,香琬只觉得膝盖隐隐传来一阵凉意,激得她几乎跪不稳,“红罗,你说,本宫是不是太懦弱了?”
“奴婢知道,若是只有叶妃娘娘,您或许不会一味顺从,您只是还不习惯,和宁贵妃娘娘拉开这么远的距离,一看到她,您总是自己先呆在了原地,因而也就忘记了反抗,是您太在意您和宁贵妃娘娘的情谊了。”
香琬也曾在黑夜中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恨过宁贵妃,恨她先背弃了她们的姐妹情谊。
可那也只是恨而已,若是要她像对其他妃嫔那样与宁贵妃争锋相对,她做不到。
“本宫一看到宁贵妃的眼神那样冷漠,好像从来不认识本宫,本宫就感觉浑身好像被抽去了力气一般。”
“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奴婢知道您是重情之人,可是,若您一直如此软心肠下去,恐怕以后叶妃等人会骑到您的头上来,您现在不只是您,还有咱们的二阿哥,还有柔仪公主,子凭母贵,只有娘娘强大了,他们走出景仁宫,才不会受别人欺负。”
“纵然如娘娘所说,皇上对您产生了误解,宁贵妃娘娘又投奔了别人,可至少晋封大典之后,您也是贵妃之一了,就凭着这个位分,娘娘也可以照顾好二阿哥和柔仪公主的,只是娘娘不可再这样处处忍让了,离了皇上,娘娘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保护二阿哥才是。”
听红罗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膝盖越来越疼,冷风一阵阵地刮着。
润芝抱了汤婆子一路找了过来,乍然看到她们被罚跪,急忙扑过来,将汤婆子塞到香琬怀里,毫不犹豫地陪着她跪在了地上。
香琬左看看红罗,右看看润芝,突然想起了自己被禁足的那段日子,景仁宫上下受尽了凌辱。
如果自己一味再这样消沉下去,恐怕不久之后就会重蹈覆辙。
没有了皇上的宠爱,景仁宫的夜显得那样凄冷,可是香琬还有玄烨,还有柔仪,还有忠心耿耿的红罗和润芝,现实的残酷,不允许她一味地沉浸在与皇上情感的失意之中。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强大。
等到叶妃身边的小宫女离开了这里,红罗和润芝知道时间到了,忙扶着颤颤巍巍的香琬站起来。
心境已然明朗的香琬淡然一笑,“红罗,润芝,我们回宫去。”
她们两人一人一边稳稳地扶了香琬,主仆三人相互依偎地走在寒风之中,香琬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接下来的日子,紫禁城里上上下下都在为了晋封大典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除了皇上冷落了香琬,再没有踏足过景仁宫之外,香琬也是礼单上的贵妃之人,因而内务府在给皇贵妃量身裁制了华服之后,就急急忙忙感到景仁宫为香琬测量身形。
佟府的佟大人和佟国维知晓了此事,当然不知道这其中香琬的心酸,只以为是喜事,又凑了好些银两托人送进宫里来,要香琬大方地赏赐下人,还特意嘱咐要是有短缺的东西随时给佟府捎个口信来。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