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到静和宫的恪妃早就失去了神智,再听到皇上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一样,恪妃浑身打了一个冷颤,继而向地上倒去,吴公公走上前去推了推,她一动不动,人已然昏死过去。
冷冷地大量一眼晕死过去的人,皇上的声音凉得令人心惊,“朕本想放她一条生路,将她置在万寿宫里,眼不见心不烦,任其自生自灭,不想她心神凌乱,倒越来越疯癫。”
“皇上,恪妃这是心里藏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她再心狠手辣,也只是孤军奋战的弱女子,每到午夜梦回之时,想起她手上沾染着那些人的鲜血,她还是会害怕。”
“朕还记得她初入宫时,那样天真烂漫的人,按着她的性子和家世,,总可以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不知为何要走上这些歪门邪道,朕,实在不想再见她这张嘴脸,心里存着无限的厌烦。”
虽然不知道皇上关于恪妃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不过一听说皇上厌烦恪妃,可见恪妃让皇上烦恼得很,香琬还是心有不忍,于是站起身福了福,“皇上,今晚恪妃夜闯静和宫,惊惧之下,一时失言,言语之中屡屡提前和兰贵人有关的前尘往事,臣妾与兰贵人共同侍奉过静妃娘娘,对当年的事情多有不解,正好臣妾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如果皇上不想亲自审问,那就交由臣妾,臣妾一定会帮皇上问个清楚,从而为皇上排忧解难,稍后就将审讯结果送到养心殿请您过目。”
轻轻执了她的手,“香琬,你做事一向谨慎,况且这其中牵连的事情,朕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样,朕叫人去钟粹宫请懿宁,让她帮着你,一定要让恪妃吐个清楚,既然她不肯安分守己,那么,是时候将她清理干净了。”皇上说着,扬起面,几乎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重重地落在香琬的心上。
“请皇上放心,贵妃姐姐与臣妾,一定不会让今晚的事情外传。”
“你现下怀着咱们的孩子,一定要注意身体,朕就先回去了。”不知是不是这座宫殿曾是静妃和兰贵人生活的地方,还是皇上不愿见恪妃,皇上无法忍耐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吴良辅,用花椒水将她泼醒,待会宁贵妃来了,你着人做好笔录!”
香琬知道,那晚皇上去慎刑司审问周启正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是恪妃设下的圈套,就是为了给皇家丢脸,给皇后丢脸,她的身子被周启正侵犯过,这是对皇上极大的讽刺,皇上不愿意见她,是人之常情。
一盆冰冷又掺杂了花椒的凉水迎面而下,激得地上的人抖了抖脸颊上的水,渐渐醒转过来。
趴在地上的人,再抬头,高位之上,皇上已经不知去向,香琬的身边,端坐着的是宁贵妃。
看出她的眼神在寻觅着什么,宁贵妃掸了掸繁复的刺绣裙摆,“皇上不愿听你那些罪孽的过去,已经走了,皇上命本宫与嘉妃亲审你,也算是你与本宫有缘,希望你不要为难本宫,尽早认罪才好。”
“事已至此,两位想问什么就问吧,憋了这么多年,我快要被憋疯了,或许说出来之后,那些孤魂野鬼也不会再反反复复地来找我,叫我夜夜不得安眠。”
做净坏事的人,有什么资格睡得安稳?
不欲与她废话,香琬直截了当地问道:“板栗糕是你捣的鬼吧?是你借赫贵人之命,在板栗糕里搀了蟹黄,就是为了打落兰贵人肚里的孩子?”
“白兰是低贱之人,她不计一切爬上龙床已是万幸,我怎么能允许她再生下皇上的孩子!在我生下孩子之前,我觉不允许她生下皇上的孩子!偏偏那贱人矫情,就喜欢吃一口板栗糕,既然她喜欢,那我就做了给她送去,她浑然不知,就这样一口一口吃下去,生生送了自己孩子的命!”恪妃咧嘴笑着,露出惨森森的白牙,像极了黑夜里觅食的野狼。
“静妃不懂药理,所以你拿了假红花去骗她害兰贵人?然后再将这事嫁祸给静妃?”
鄙夷地看香琬一眼,“谁告诉你那是假红花?既然要害人,那必然得万无一失,我送去的自然是货真价实的红花,静妃最爱皇上,又生性莽撞,一听说皇上日日抱了兰贵人哄着她喝药,她早无法遏制那股醋意,其实她那时候已经够可怜了,只是,谁叫她做皇后的时候苛待下人,那么多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终于找到这个机会报仇雪恨,她该死!”
香琬记得景春说起过,兰贵人小产之后,盛传是静妃强灌了兰贵人红花而导致的,但太医院的册子上却没有明确记录兰贵人小产的原因,可能是当时负责这事的太医早已诊断出兰贵人体内残存最多的是蟹黄而不是红花,事态严重,为了明哲保身,他们根本就不敢将兰贵人小产的复杂原因抖出来,只能一应推到静妃的头上。
“放肆!宫里向来禁用红花这类药物,你是从哪里寻来这些东西害人的?”宁贵妃对她怒目而视。
“呵,当然是叫人偷偷带进宫里的,不仅是红花,你们真以为周启正是喝醉了酒吗?还不是我喊了他来万寿宫,给他的酒里放了一味好东西,这才叫他发了疯。”
“你嫉恨皇后,实在不必这样,周启正是无辜的!”香琬激动地喊道,几乎要冲到她面前去问个清楚,宁贵妃不愿看她这个样子,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香琬这才平静下来。
骤然提起周启正,一抹悲痛从恪妃的脸上滑过,“我不是嫉恨皇后,我是嫉恨景春,她怎么可以嫁给周启正,她凭什么嫁给周启正?周启正是我的,是我的!”
宛如一个惊天秘密突然被揭开,香琬设想过无数个恪妃设计陷害周启正的理由,不想竟因为被情所困。
讶然地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得出来,这话对宁贵妃的冲击也很大,她用修长的手指恨恨地指向跪在地上的人,“恪妃,你疯了,你真是十足的疯子!你是妃子,周启正是侍卫,你怎么可以……”
恪妃完全不理会宁贵妃的质问,仰起头定定地看向香琬,“嘉妃你想要将绣珠强硬塞给周启正,周启正拒绝了,你们一定以为周启正很爱景春吧?那他吃了药,还不是对本宫着迷,不能自已?”
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好像是一段美好的感情被人为地撕裂开来,心里一阵生疼,香琬几乎不能承受,出言阻止,“别,别说了。”
一看到香琬难受,恪妃得意地狂笑起来,那笑声在大殿里回旋里,十分可怖。
“佟香琬,你掌掴我不说,还抢走了皇上对我的宠爱,我就知道,无论是景春、绣珠还是周启正,他们其中任何人受到伤害,最难过的人一定是你,看到你难过,我心里就舒服得很,你以为周启正就很正直吗?周启正拥着我的时候,景春还在盼着她的夫君回家去呢,她……”
就在恪妃胡言乱语之间,她身边的侍女翡翠飞奔着闯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娘娘,奴婢求您了,不要再诬蔑周侍卫了,您自己知道的,就算您在周侍卫的酒里下了药,他还是强撑着不去触碰您,奴婢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周侍卫和您身份有云泥之别,他不可能喜欢您的,他已经被您害死了,您不要再这样诬蔑周侍卫了。”
“你胡说!那晚他抱我了,他是迫于皇后的压力才娶了景春的,他喜欢的人是我,你休得胡说!”事到如今,她的谎言被拆穿,她还在固执己见,甚至要扑上去厮打翡翠,被站在一边的吴公公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宁贵妃的眉头皱成一团,扬了扬下巴,示意翡翠继续说下去。
“那晚周侍卫在宫里当值,娘娘要奴婢去请周侍卫来宫里,本来周侍卫是万万不肯坐下来喝酒的,但娘娘哄他说是为了贺他新婚之喜,还有感谢周侍卫以前对我们娘娘的照顾,周侍卫本就不善言语,又推辞不得,只喝了一小杯,就中了娘娘的迷情散,娘娘不自重,周侍卫急了,这才给了娘娘一拳,娘娘气疯了,竟想了这么一个法子,最终害死了周侍卫。”
翡翠哭着继续说道:“此事过去已久,但每每听人议论,周侍卫和景春姑姑的事情,奴婢心有愧意,但是有苦说不出,奴婢是服侍我们娘娘的人,奴婢不敢说出实情,周侍卫和景春姑姑真的是冤枉的,奴婢有罪,奴婢有罪!”看得出来,翡翠心里净是煎熬,今晚才得以说出实情来。
尽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了小一杯迷情药,那时的周启正的心里还是惦念着景春的吧。
所以他才强撑着,跌跌撞撞地想要逃出万寿宫,却被扑上来的恪妃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