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儿快步走上前来,替两人披上披风,宁贵妃安抚地拍了拍香琬的手背,“好,你不要急,本宫这就随你走一趟。
尽管宁贵妃一再提醒香琬走慢些,心急如焚的香琬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等一行人急匆匆跨进了景仁宫的大殿,里面的花束坐不住,听到声响,早已站在门口候着她。
一见香琬,忍不住向前迎了一步,“奴婢参见娘娘,此次急急忙忙进宫,是有要事相告,还请娘娘谅解。”
细细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事,才放下心来,执了她的手往回走,“你肚里的孩儿月份已大,你行动也有诸多不便,怎么在这时候进宫了?三弟知道了吗?”
“三爷知道了,正因为这件事十分重要,所以三爷才亲自送奴婢进宫,这会正在宫门口等着奴婢回去呢。”
“听说你还绑着一个人进了宫,说吧,什么事?”
香琬和宁贵妃率先落了座,花束现在是佟国维的侍妾,位分要比红罗她们高一些,因而也被香琬拉着坐了下来,她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虚坐了,将自己此次进宫觐见的缘由娓娓道来。
“奴婢前几日去酒楼处理一点事,突然遇到一个赌徒,听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倒有点咱们宫里太监的样子,于是奴婢驻足听了一会,只听得那人喝得微醺,说什么从前服侍过皇后娘娘,不差你们这几个酒钱的话,奴婢特别注意了一下,他和同行那几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点的菜品是最下等的,酒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好不容易出趟宫,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后来又听他说什么静和宫,奴婢脑子中灵光一闪,想着这人该不会是从前伺候过静妃娘娘的,奴婢记得娘娘跟贵妃娘娘说起过,当时伺候静妃娘娘的一个小太监,在大火之后,突然不见了踪影,奴婢又暗暗跟周边的人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人的嗜好是赌博喝酒,只要一有钱就去赌坊,因而这几年下来,身上也没什么子儿,不过有一阵时间,花钱倒大手大脚得很。”
“奴婢斗胆猜测他应该就是娘娘要找的人,就叫管家拿了些银票去哄了他来府上,趁此将他扣押在柴房里,又觉得事不宜迟,这就带着他来见娘娘了还请娘娘相看一眼,是否就是之前静和宫走失的那个小太监。”
花束一向心细如发,不想在嘈杂的酒楼里,竟抓住了这一个疑点重重的人。
“把他带上来!”听花束说着,香琬心里早有了计较,于是沉声命令道,语气里带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下人们推搡之间,只见一个鼠头鼠脑的人被五花大绑着带了上来。
被关了几天,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股臭味,宁贵妃嫌恶地用帕子扇了扇气味,厉声喝道:“抬起头来!”
那人似是被吓坏了,惊慌失落地抬起头来,他的一双大眼睛贼溜溜的,不是小银子又是谁!
小银子在佟府不老实,挨了打,此时费力地抬起眼皮,辨认着眼前的两位娘娘,宁贵妃倒是他一直就知道的,只是宁贵妃旁边的那位衣裙鲜丽的主子又是谁?
无数人在他头脑中掠过,他惊慌失落地喊出声来“佟香琬”?
他的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脸上已重重地挨了小纯子的一个巴掌,几颗牙齿混合血液从嘴里飞了出去,“放肆!咱们嘉妃娘娘也是你这下贱坯子能直呼其名的?给我老实点!”
香琬知道小纯子此举是为了让小银子老实一些,因而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带了一丝冷笑,严酷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是本宫没错,怎么,出宫几年,外面的日子很是逍遥吧,大概你以为本宫早就葬身那场火海了吧?今日故人相见,你是否颇有感慨?”
当年用一把锁堵住了香琬和静妃逃生的可能性,又被人安排出宫,本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不想竟看到香琬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还一跃而成为了嘉妃,秋后算账最是可怖,小银子恐惧极了,不住地磕着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认出嘉妃娘娘来,还请嘉妃娘娘饶命!”
“嘉妃饶不饶你的命,本宫不知,只是本宫看你这小太监不老实得很,在宫里做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出宫去?”
“奴才当年受了恪嫔娘娘的指使,收受了大笔钱财,这才鬼迷心窍,瞅准了机会去害死嘉妃娘娘,事后,恪嫔娘娘害怕奴才嘴不严,又加了一笔钱,将奴才送出宫去,奴才不是有心的,就算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害娘娘啊,还请嘉妃娘娘饶了奴才吧!”
果然又是她!
小银子出宫有一些时日,还不知道恪嫔已经荣升了恪妃,口口声声念着恪嫔,可知他的话可信,不过还未待宁贵妃和香琬继续审问,小银子就一股脑将所有的事情全推到了恪妃的身上。
这就是依据利益所建立起来的关系,如此脆弱,如此可笑!
抬起手,将茶杯凑到唇边,乜斜他一眼,“那把火,是恪妃蓄意放的?”
“是,是恪妃娘娘。”知道恪妃的位分得到了晋升,小银子忙改了口,“那场火不是恪妃娘娘放的,是静妃娘娘自己点燃了所有的诗稿,之前恪妃娘娘要奴才找一个机会,一定要找到机会将娘娘您置于死地,刚好那天晚上静妃娘娘**,奴才看您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就快速从外面锁上了门,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茶杯脱离了香琬的手,自小银子的面颊边呼啸而过,滚烫的茶水扑在他的面上,疼得他呲了呲牙,但却不敢喊出声来,只能强自忍耐着。
“就因为你的那把锁,害死了静妃娘娘,害死了凝烟,为了钱,你竟可以如此丧心病狂!”一提起凝烟,香琬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疼痛起来,身子的不适随之而起,香琬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以免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奴才自小无父无母,被骗进了宫,还不得听从娘娘们的差遣?况且,况且,只做这一次,就可以有许多银票,奴才从没见到过那么多银票……”一见宁贵妃和香琬的面上露出厌恶的表情来,知道她们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唯恐污了娘娘们的耳朵,小纯子眼疾手快地给小银子嘴里塞了一块毛巾。
香琬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么多银票可以拿来赌博,还可以喝酒。
小银子,果真是人如其名。
“小纯子,将他押下去,好好给本宫看着他,来日能用得着。”
“是,奴才谨遵娘娘之命!”
花束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奴婢只是看他可疑,害怕抓错了人,那样倒叫三爷白跑一趟了,既然是娘娘要找的人,那奴婢也可以回去向三爷复命了。”
赞许地看向她,“你一向遇事机敏,这件事做得尤其好,红罗,你护送花束到宫门口,跟国维传本宫的话,要他好好替本宫赏赐花束,就说花束帮了本宫一个大忙。”
红罗听了,点头应了声“是”,小心翼翼将孕肚越来越沉甸甸的花束扶了起来。
香琬免不了要叮嘱一番:“你即将临盆,自己要多加注意身子,宫里的事情,本宫自然会处理好,本宫只盼着你为三弟生一个大胖小子呢!”花束眼底含着泪花,再三谢过了,这才由红罗扶着出了景仁宫。
“咱们正纠查恪妃的事,你的侍女倒恰好送来了这么一个人,果真堪当你的心腹。”
话虽如宁贵妃所说,只是,随着人证物证越来越齐全,恪妃的罪行也就逐渐浮出了水面,但香琬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贵妃姐姐,您说,一个人的心到底要扭曲到何种程度才能做出这许多事来,这么多年了,她竟伪装得滴水不漏,咱们一点都没看出来。”香琬不无心痛地感慨道。
“恪妃的心是比平常人要狠毒许多,咱们从前总说她是受了赫贵人的蛊惑,帮着赫贵人去做一些事情,不想到头来,是她背着赫贵人做了坏事又压在赫贵人的头上,如此说来,赫贵人也只是骄纵罢了,而恪妃,步步为营,做下这么多事来,真是罪不可恕。”
宁贵妃说着,看香琬一脸沉思,轻声轻语地劝道,“事到如今,她自己迫不及待地要加害于你,露出了尾巴,迟早有一天会原形毕露,到时候太后娘娘和皇上,都不会饶过她的,你放心吧。”
“臣妾在进宫前就知道宫里人心叵测,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但不想咱们的身边潜藏了这么一条毒蛇,想想就让臣妾觉得胆战惊心,这炭火是温暖,但臣妾还是觉得冷。”
附和地点点头,“也是时候将她揪出来了,免得她再兴风作浪,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