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得久了,香琬深知太后是那种遇事很沉稳的强者,向来不肯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想一听到皇后已经生了的消息,平日风淡云轻的双眸中也有了微微的荡漾之光,手不自觉地攥了攥繁复的衣角,苏嬷嬷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于是连忙帮着问了一句:“是男是女?”
不动声色地看了香琬一眼,云珠低声说道:“皇后娘娘生了一位小格格,恭喜太后娘娘!”
结局骤然被揭开,太后似乎不相信似的,身子微晃了一下,被苏嬷嬷稳稳扶住了,有刹那的迟疑,香琬能看得出来,她是在勉力控制自己的失落情绪,于是恭谨屈膝:“臣妾恭喜太后娘娘!”
想来皇后这一胎不是阿哥对太后的打击很大,如若这一胎是阿哥,也只比二阿哥、三阿哥小了一两岁,几乎是同龄人,那么作为在中宫出生的嫡子比起二阿哥和三阿哥来说,总是更有优势,可是这一胎如若是格格的话,那再生一位阿哥可真就是遥遥无期。
“皇后娘娘这是先开花后结果,太后娘娘该高兴才是。”苏嬷嬷在一旁说着。
直到此时,太后才如梦初醒,费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对,先开花后结果,任何事都急不得。”
“那太后娘娘这会是否要……”摸不透太后现在心里的想法,苏嬷嬷只能试探着问道,不想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太后就急急截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哀家累了,苏茉,你先陪哀家回宫去。”
一抹诧异从苏嬷嬷的眼中滑过,但她到底是侍女,无权过问太后的想法,只得应了,扶了太后往出走。
香琬携了绣珠跟在她的身后,准备护送她回到慈宁宫,不想太后转身疲惫地看了她一眼,“皇后喜得格格,你是妃子,理当第一时间前去祝贺,就不用送哀家回去了,你去坤宁宫就是。”
止了追随的脚步,“是,谨遵太后娘娘懿旨,臣妾恭送太后娘娘。”一直目送苏嬷嬷扶着太后转过弯,完全看不到她们的身影,这才又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生了格格,太后娘娘似乎很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中宫如若生的是阿哥,岂不是更合太后娘娘的心意?不过生儿生女这事,全看上天眷顾,也不是心心念念地盼望着,就能愿望成真的,不过本宫与贵妃姐姐倒从未听辛太医说起过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男是女,大抵太后娘娘心里一直想着的是位阿哥吧。”
云珠换了手来扶香琬,脆生生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一来孕期中不能单凭脉象就判断男女,再者奴婢听皇后宫里的小宫女说起过,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这一胎很是关注,曾好几次向辛太医询问胎儿性别,辛太医在宫中从医多年,不敢妄下结论,只一味推说是喜事,说着说着就连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以为怀着的是位小阿哥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外传,就等着瓜熟蒂落呢,不想皇后娘娘怀着的其实是小格格。”
由此看来,辛太医早就探知了皇后腹中胎儿是女孩,只是太后和皇后的期望实在太高,他在宫中行走多年,不是不知道为人处世的圆滑之道,只能一推再推,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来。
“呵,辛太医果真是老狐狸,这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对于中宫来说,产子本就是喜事,遑论男女。”
“娘娘说的是,辛太医可是一早就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要知道如果在皇后娘娘怀孕的时候,就直言这一胎是女孩,一来影响皇后娘娘的心情,说不定会影响养胎,再者皇后娘娘哪里还会给他好脸看?左不过,等皇后娘娘出了月子,辛太医就可以回太医院去了,也不用给自己招不痛快。”
香琬听云珠说着,想起方才在宝华殿,太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大概也是因为她确信皇后怀着的是为阿哥,早早就开始为这位中宫嫡子谋划,不想皇后平安生女,倒打乱了她的计划。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皇后没有生阿哥,对香琬和宁贵妃来说,都是好事,否则她们身边的二阿哥、三阿哥生存境况堪忧,少不得要围着中宫的孩子转了。
“嗯,如此一来,贵妃姐姐也可以松泛松泛了。”
“是,太后娘娘偏重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有了儿子,我们娘娘的二阿哥和您的三阿哥可要屈居人下了。”
坤宁宫里,皇上和众位妃嫔都在,皇后还在昏迷之中,香琬进去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宁贵妃她们神色轻松了许多,就可知在这后宫之中永远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一胎是格格,虽然不合皇后的心意,倒让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含了盈盈笑意走上前,“臣妾恭喜皇上喜得爱女,说来,这可是咱们宫里的四格格呢!往后宫中可要多一位贴心的小棉袄了!”
扶了她起来,想着她大晚上出去送了一趟太后,生怕她受了凉,于是皇上多看了她几眼,直到确认她双颊粉扑扑的,没有被冻到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是,女儿都是皇阿玛的小棉袄,皇后贤惠,知道朕一直想要女儿,这就给朕生了一位女儿!”
“还是女儿好,女儿最乖巧,不像二阿哥,现在又会走路又会张嘴喊皇阿玛,整天在钟粹宫里叽叽喳喳的,吵得臣妾脑仁子疼。”宁贵妃欢喜地抱怨道。
几人正在聊天间,皇后身边的青蕊从里间走出来,“启禀皇上和诸位娘娘,皇后娘娘醒了,请皇上进去呢!”
趁着皇上向里间走去,香琬悄悄握了握宁贵妃的手,两人舒缓地相视一笑,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声的陪伴。
“皇上,皇额娘呢?”皇后才刚醒来,额头上的碎发还紧紧粘在一处,许是平时太后来的次数最多,因而她一醒来,就急着四处寻觅太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