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娘娘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和皇上就此轻饶了恪嫔和恬贵人?”
香琬轻轻摇了摇头,“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太后娘娘一向赏罚分明,此事又事关她的亲侄女静妃娘娘,本宫揣测着不会就这么轻轻揭过去,景春,本宫知道你想要让那人得到报应的心情跟本宫是一样的,但眼下,咱们只能等待来日。”
时至今日,关于静妃身上一系列的疑点,香琬仍然不相信那些都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而这个人一时还揪不出来,即使露出了一些马脚,凭借香琬现有的力量还不能将之一举打倒。
景春点了点头,“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快要临盆,明年一开春,赫妃和您也要产子,赫妃这一胎同样害喜厉害,奴婢担心她再添一子,而宁贵妃娘娘若生下的是小格格,那赫妃再度封为贵妃,掌管后宫也不是全无可能,那这后宫的天可就又流转回她的手里了。”
“就算贵妃娘娘产下小格格,赫妃顶多与宁贵妃平起平坐,共掌六宫,有太后娘娘在,她不会再独握大权,而且她的品行实在比不上宁贵妃,这一点,太后娘娘和皇上都看在眼里。”
“奴婢奉命来送东西给娘娘,倒说这一大堆话来惹娘娘不开心,娘娘的身子越来越重,多加保重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很多事情到了跟前就豁然开朗了,还请娘娘不要太忧心才是。”
“本宫知道,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厚积薄发,慢慢来。”
两人相对而坐,越说越沉重,于是不约而同转了话头,拣了轻松的话来说,想着她该早些回去向太后复命,又叫花束好生送了景春出去。
呆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景春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只是这个后宫之主,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她赫妃。
眼见着还有二十多天就到了宁贵妃的临盆之日,听闻皇上已经派人去钟粹宫的后院挖了喜坑,除了纪太医以外,又加派了其他两位太医前往日夜值班,因着宁贵妃身份贵重,太后重视,因而这几日钟粹宫从里到外,人影忙乱,都在围着钟粹宫的主子前后转。
这天天色已晚,小纯子来报说皇上翻了叶嫔的牌子,人已经在养心殿歇下了,因而景仁宫上下也就不用想着接驾事宜,一时又睡不着,于是就和红罗她们整理起了婴孩的衣裳、鞋子、虎头帽等物品,皆装在一个万字福抱服里,这些礼物都是她们很早就开始准备了的,此时汇集到一块也有鼓鼓囊囊的一大包裹,众人看了,十分欣喜。
“红罗,你去把贺礼册子拿过来让本宫瞧一眼,这小孩子的礼物是准备好了,但到时候贵妃娘娘也受了极大的罪,本宫更应该送她一件贺礼以示恭贺,这小半年流入景仁宫的好东西不少,你帮着本宫在其中找一件好上加好的来,明日让小纯子包起来,等贵妃娘娘诞下皇子,咱们一并给她送过去。”
红罗小跑着去拿了册子来,满脸笑意地夸赞着,“娘娘和贵妃娘娘真是姐妹情深,太医说贵妃娘娘产子应在新年后了,娘娘可倒好,前几日就叫云珠过去伺候了,现在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只盼着贵妃娘娘看到后能体悟到娘娘的一片心意呢!”
随意地翻看着册子,浏览着登记在册的宝物,“东西去了还会再来的,不拘送给贵妃娘娘多贵重的珍品,但在这后宫之中,与本宫交好的,也就只有这一个,本宫应该珍惜,打心眼里愿意对她好,红罗,人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本宫也很珍惜你们。”
“是,娘娘是对奴婢们好,四季的衣服除了内务府按份例发的,娘娘还自己掏腰包补贴一些,平日里皇上赏了菜品、点心,娘娘总留一些,赏给奴婢们尝尝鲜,奴婢们很是感动呢!”
“本宫在佟府时,额娘就对下人们很好,本宫自小耳濡目染,而且与你们朝夕相处,总是有感情在的。”
此时的香琬说起家人,再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整个人脸上笼罩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娘娘这样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事,历来妃子临盆前,母家都可以进宫来陪伴,娘娘进宫一年多了,许久没有见到家人了,此次正好团聚,奴婢恭喜娘娘了。”
掰着指头算一算,等过了旧年,二月份就可以见到额娘了吧。
额娘一直盼着自己能在深宫中承宠皇恩,在香琬怀孕之后,皇上十分欣喜,给阿玛加了官,也算是给母家增加了光辉,终于算是没有辜负阿玛、额娘的精心培养,眼下就只等着与额娘团聚了。
如此想着,香琬忍不住轻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额娘带了表妹莺歌急匆匆扑入琬心殿里来。
沉浸在美好的憧憬之中,突然被破门而入的小纯子打搅了这份清静。
“小纯子,发生什么事了?如此慌慌张张的?”红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太过鲁莽。
小纯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娘娘,钟粹宫派人来话,说贵妃娘娘早产了,奴才请示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什么?这不是还有二十多天呢,怎么这会就要生了?不行,本宫一定要去看看,小纯子,你去备轿。”
等好不容易备好了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等到了钟粹宫时,钟粹宫早已灯火通明,宫女们进进出出地侍候着。
被惊醒的皇上带了叶嫔赶了过来,此时正在外间焦急地等待着。
“臣妾参见皇上。”再心焦也不能乱了礼数,恭敬地向皇上行了礼,又与叶嫔行了平礼,这才问起宁贵妃早产的缘由。
鸢儿急得语无伦次,“贵妃娘娘睡前还喝了安胎药,睡着了一会就喊着肚子疼,纪太医查过了,说是有要生的迹象,接生嬷嬷已经进去了,可是贵妃娘娘只是一味喊疼,整个人都虚脱了,这可如何是好?”
“懿宁身子本就孱弱,怀孕期间,胎像数次不稳固,这才导致了早产,只愿能母子平安就好。”
上前握了皇上的手,“皇上不要焦虑,臣妾在这儿陪着皇上,贵妃娘娘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她这样沉稳地说着,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贵妃娘娘哼哼唧唧的喊痛声,最让人心焦的是,她好像没多大的力气喊痛,只是低低呼喊着,实在让人捉摸不到里面的真实状况。
“你自己怀有身孕,身子本就笨重,还要漏夜前来,皇额娘知道此事,急得不得了,此时正在烧香拜佛,听纪太医说已经灌了参汤吊着了,你不要站着等,身子撑不住,先坐下吧。”皇上扶着她坐下。
皇上眼里的感动她不是不知道,妃嫔侍疾是宫中规矩,钟粹宫宫人去各宫报信,娴嫔略微来得晚一些,但能看得出来确实是睡着了才被喊醒的,而延禧宫的宫人则来回报说赫妃早早喝了药歇下了,此时不宜前来,皇上也便没有追究。
同样怀着身孕,香琬不愿摆出这副架子,一则是真心想要陪着皇上,再则是贵妃娘娘一直担心会有别有用心的人在她生产之日,趁着混乱,伤害她和孩子,香琬来了,总可以照看着她点。
“皇上言重了,臣妾没事,臣妾愿意陪着皇上。”
叶嫔和娴嫔看他们两人交握着双手,情意绵绵,自知不应打扰,乖觉地退到了一边。
宁贵妃的寝殿逐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云珠指挥着宫女们时刻换干净的热水来,自己忙得拿手帕不住擦着头上的汗,但也丝毫不敢放松。
因为皇上和香琬心里怀着对新生儿的期望,因而时间过去了很久,夜已经很深了,两人也不觉得累,依旧抖擞着精神,等待着里面传出好消息来。
只不过,捱了那么久,香琬只觉得自己心跳得过快,怎么都抑制不住,生怕宁贵妃会出意外。
有些事情越是担心,越是会发生,到了后半夜,香琬竖起耳朵,却再也听不到宁贵妃的声音。
“皇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没声了?”叶嫔恐惧地看向皇上,娴嫔也发现了这个异常,不知所措地杵在原地。
皇上深呼了一口气,“朕听到了。”
他还未来得及转身跟香琬说上一句话,就见香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寝殿扑去。
“你不能进去,产房自有胎神镇着,也是血腥之地,你正怀着孩子,怎么能进去?”皇上急步上前,将香琬拢到怀里。
回过头冲着她一笑,“皇上是天下之君,更不进去瞧一瞧贵妃娘娘,臣妾与娘娘同样被胎神保佑,臣妾不害怕,只要进去瞧一瞧就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样干等着,臣妾的心很不安定,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鼓励贵妃娘娘平安产下皇子,有臣妾在,贵妃娘娘会鼓起勇气的。”
皇上还欲再劝,那娇小的女子已义无反顾地奔入产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