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此事已成定论,于是站起来,“臣妾恭贺皇上喜得佳人。”
一路急急走来,皇上出了些汗,此时用他的大手包裹着宁妃的小手,宁妃觉得热热的,“晋封的事情,朕预备交给赫贵妃来筹备,你安心养胎就是,朕得空了就去瞧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让你宫里的人来报就是。”
三年前的小产,让宁妃和皇上之间有了些芥蒂,现下有了孩子,也就逐渐亲热了起来。
娴静的女子低头一笑,“皇上日日赏了东西送去钟粹宫给臣妾解闷,臣妾那里东西齐全得不得了,什么都不需要,只是臣妾听闻皇上看重香琬妹妹,心里着实欢喜,却不得不多说一句,那场意外,实则香琬遭人陷害,差点命丧火海,现在想起来还是时时令臣妾不安,皇上一定要多疼妹妹一些,臣妾才能安心。”
这样骤然提起关于静妃的事情难免唐突,且太后和皇上早就明令禁止闲杂人等议论此事,宁妃本就胆子小,又一心要为香琬说上几句话,说到最后竟已是清泪涟涟。
太后和皇上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言的欣慰。
凑她更近了些,“朕知道,宁妃有心了。”
太后随之喜笑颜开,“皇帝,这宁妃的妃位也有三年了吧,有了身孕的人总需要更多的福分,哀家看就趁着香琬的喜事,晋她为宁贵妃,往后和赫贵妃平起平坐,赫贵妃整日要处理一大堆事,想必也乏得很,宁贵妃明年出了月子,总能帮衬帮衬。”
“皇额娘说的是,儿臣一并嘱咐礼部去办。”
“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厚爱!”没有责罚反而受赏,已是大幸,宁妃少不得要一叠声感谢。
皇上扶了她起来,“朕就不该来,来了这一会,要你一会跪一会拜的,怎的脸色这么白?可是累着了,朕陪你回你宫里去。”
宁妃娇滴滴地一笑,两人向太后行礼之后,相伴回了钟粹宫。
大殿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得到香琬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人都走了,出来吧。”
依着吩咐,香琬自屏风后慢慢挪了过去,重新站在太后面前的时候竟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不知如何是好。
“倒不是哀家不放你出去,皇帝早已中意你,方才你在后面也听到了,不久皇帝要封你为嘉嫔,圣意难违,这是你的命,也是你佟家的命,你得高高兴兴地承恩。”
一心想要成为妃嫔,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就知道,做皇上的妃嫔要艰辛许多,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还敢往前走吗?
“太后娘娘之前就一直念叨嘉嫔娘娘不进宫纳为妃子可惜了,总想着先替皇上揽在身边,虽然这中间多了一些波折,终于还是将嘉嫔交到皇上手上了,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奴婢恭喜太后娘娘,恭喜嘉嫔娘娘!”苏嬷嬷嘴里说着,又按着香琬虚坐了。
心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得很,不住绞着手里的帕子,讷讷出声:“太后娘娘,我害怕,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真的害怕。”
“傻孩子,不要害怕,哀家把最信任的红罗赠予你做掌事宫女,再让你苏嬷嬷从内务府挑了好的人手伺候着你,你要记着,从今往后,你是嘉嫔,是皇帝的妃嫔,即将承宠万千,还要为皇家诞育子嗣,不能事事害怕,记住了吗?”
话已至此,太后算是在好言好语地规劝了,实在不宜再推辞,只能点头应了。
“多谢太后娘娘关怀,香琬记住了。”
于是勉强撑起笑意和太后聊了一些趣事,看到太后脸上现出疲态,便行礼退了出来。
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里间的太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但愿她佟香琬能时时记得哀家对她的这份苦心,不要忘记恩情才好。”
苏嬷嬷轻轻摇着蒲扇,意味深长地说道:“嘉嫔娘娘是好孩子,她万万不会的。”
若有所思地回到偏殿,太后说得没错,如若当初她没有执意将自己留在这宫里,她佟香琬或许永远都等不到封嫔这一天,只是如此人心险恶的后宫,自己究竟能走多久?
更何况,太后的这大恩大德,身份卑微的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报给她?
那天在太后那里,并没有明确提出何时会举行晋封大典,太后一味嘱咐香琬要按照太医的吩咐,安心养病,身子早点好起来才是。
慈宁宫的小厨房得了苏嬷嬷的吩咐后,每一餐都格外殷勤,换着花样送了各色的滋补汤盏来进献给香琬。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香琬大概了解到这红罗自进宫之后一直在慈宁宫当差,太妃们进宫向太后请安或是小住几天,都是红罗负责带了小宫女周到地伺候着,见的人多了,就有了眼力见,因而太后命红罗照顾这个之前还没有自己有地位的小宫女香琬时,她就知道此宫女不同一般,态度总是恭恭敬敬的。
内务府前些日子送了新衣服过来,这一日看香琬心情不错,红罗就伺候着她穿上,在一旁拿了镜子帮她照着,“主子穿这身衣裳真好看,看来江公公送来的雪梨香粉果然有奇效,最适合小主。”不知何时,红罗仿佛知道了什么,渐渐对着香琬改了口。
封嫔是不可更改的事情,香琬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出言阻止她。
听说香琬身子好多了,皇上一下早朝就往香琬这边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身银纹绣百蝶舞花长裙的窈窕女子背对自己而立,正举起纤纤细手,预备将一枚镂空海棠花明月钗别进发间,一个小小的动作,她却做得十分专注,根本没觉察到有人来了。
皇上本就个子高,小小的香琬站在他面前更显娇俏,无端的让皇上涌起一股保护欲。
有意捉弄她一下,于是轻步走过去,随手一抓,那精巧的珠钗就到了皇上手里,东西突然不翼而飞,香琬诧异地转身,却看到皇上拿了珠钗,满脸得意地看向自己,霎时羞得满脸通红,使劲踮了踮脚尖,也够不着他手里的东西。
“皇上不要捉弄奴婢。”还不习惯这样亲昵的距离,香琬支吾了半天,只说出这句话来。
又怕弄好的头发散了,只好用一只手托着,明眸里莫名带了一丝湿气,怯怯地看着皇上,引得皇上怜惜不已,“好啦,朕不逗你了,你站好,朕来帮你戴上。”
左右比对了下,皇上将珠钗端端正正地别在了香琬的发间。
“呀!皇上?”就在香琬发愣时,她整个人却突然被皇上拦腰抱起,惊得她慌忙伸出手去围住皇上的脖子,下一秒却又因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而心跳骤然加快。
抱着香琬的胳膊有力地收紧,继而大步跨出宫门。
“皇上要带奴婢去哪儿?”
“朕带你去一个地方,红罗替你主子收拾好东西,后面跟着来。”
红罗低了头不敢看两人的亲密动作,嘴里忙应了:“是,奴婢遵旨!”
皇上这样抱着一个宫女公然穿过各宫门前的道路,意外目睹了这场景的太监、宫女们皆瞪大了眼睛,非礼勿视,纵然好奇,却又不得不背转过身去,生怕上面怪罪下来。
香琬偷眼看着,从慈宁宫出发,再经过养心殿,没走一会,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前面。
仔细打量着宫门,这才发现,怪不得一路走来觉得眼熟,原来这里就是自己曾经面圣的景仁宫。
“皇上,皇上带奴婢来这里做什么?”
小心地将香琬放在地上,携了她的手走进宫去,却见几个小太监正换着正殿的牌匾,“这里原来是瑶心殿,为了你,朕将它改成了琬心殿。”皇上说着握紧了香琬的小手,“记住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景仁宫的嘉嫔,是朕最心爱的嘉嫔。有朕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香琬屈膝行礼,“皇上厚爱,奴婢承不起。”
“朕说你承得起,你就承得起,去年秋天的选秀,是朕对不住你,否则你也不会白白受了这么多苦,还数次死里逃生,朕是该找个地方好好照顾你,景仁宫是个好地方,你今后就住在这里,朕会好好待你。”
香琬知道皇上的意思,既然那个意外是从景仁宫开始的,那新的一切又将在这景仁宫发生,纵然想要逃,但这样信誓旦旦的温暖话语,却织就了从今以后她和后宫说不清剪不断的纠缠。
福祸相依,皇上毫不吝啬地表现出在重新审视了她之后的欣赏,她找不出什么话来拒绝。
侧眼看过去,年轻的皇上很是英俊,国字脸脸白白嫩嫩的,绝不至于娇弱,相反浑身透出一种长年练武的英气,剑气冲成的眉毛下时是那双墨玉般的深邃双眸,温柔望向自己的时候,就有无数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着,薄薄的嘴唇莫名透出一种坚毅,不得不承认他不仅仅是万人之君,更是难得的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