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共和军的各个连队都参与到追击歼敌中,与逃跑的明军参差交错,方圆数十里内,平原,丘陵,山上,树林跑的都是人,场面一片混乱。
结果是:共和军以阵亡五十人,伤四十人的代价击杀明军五百人,生俘八百名,其他六百多人一半在大火和爆炸中殒命,剩余伤者送医救治。
在缴获的方面,刀剑枪戟两千多件,尚且能用的鸟铳,佛郎机铳,快枪,五雷神机等等有一千多件,铅子无算。可惜火药库大爆炸将里面的火炮全部炸毁,否则还能缴获不少好东西。
此役还逮住了江西巡抚吴辅同,因坠马受伤未愈,安排宋应星特殊照料;明军毒药将,医马将,医人将各两名,三人共同组成了五千人大军的军医,由此可见,明代军医配备率低下,导致军队打仗死亡率奇高,严重损害民众的参军热情;杂造所负责修理,保养军器的军匠及其学徒,下手等等五十余名;营妓四十多人。
依照以往对敌军战俘的处理方法,军医送往医疗所。军匠送往军械所,由韩福兴,江德川等教导制造,修理,改造新式火器。营妓的来源比较杂,有犯官被抄家后,女眷发配军营的,有来源于青楼娼妓的,还有被强掳来的。最后处理她们的办法是: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放还,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送往医疗队,其中有些原来为良家,在军营中惨遭蹂躏导致心理创伤的由赵彩霞亲自照料,帮助她们恢复。
王磊站在明军大帐前,后面数名士兵正在拆卸帐篷,山下是两人一组的共和军,押着长长的俘虏队伍在往回走,他面前站着一百多号人,最前面的五人兴高采烈,而其中打头的那个书生更是红光满面,唾沫横飞地朝王磊说着什么。
经这书生一讲,王磊才明白过来那场大火和大爆炸怎么回事,而前面的这位国子监生李怀,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此人青布直裰,头戴四平方巾,中等身高,面皮白净,身子瘦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貌似真是他推销的“学富五车”。
王磊叫来李名彰,然后当着众人的面问他按理该如何“褒奖”实施奇袭的五人。李怀等张开耳朵仔细听着,都认为自己功勋卓著,应该会被大力提拔,赏赐金银什么的。
熟料,李名彰是铁面无私的军法处主管,他慢慢念出来:
“李怀,二愣子,半条命,狼狍,全栓五人,私盗军器,没有命令擅自出击,按律处以极刑。然五人奇袭敌军大营有大功,功过相抵,每人处以鞭刑十下,主谋者李怀再加五下。”
五人听后面色一变,李怀大声质问为什么,其他人更是哭爹求娘请求放过,王磊不理他们,卫兵将怒目圆睁的李怀以及其他四人带离。
这时王磊叫发动兵变的明军哨长梁虎昌和说服他的小兵蒋阿明过来。
看着这位满脸胡子的大叔,王磊感慨前几日双方还是战场上的敌人,现在他们却是意外救兵,给共和军莫大帮助的人。于是上前抱拳一拜,对方也惊得后退一步回礼,王磊郑重其事道:
“梁大哥,此战若非你们在军营放了把大火,我军怕也很难取得重大战果。在此,我代表全军将士向你们表示感谢!”言毕,躬身一拜。
本来这个梁大叔就惊讶于指挥军队数败明军的将领如此年轻,现在又看到对方躬身致谢,没有一点小年轻浮夸的样子,赶紧推让道:“这可折煞小人了,此大功非我一人,若非蒋小兄弟从旁指点,断不能成就这等功劳”。
王磊朝蒋阿明看去,之前两人一个在主持军务,一个在医疗所养伤,并未曾谋面。但初次相见,王磊觉得这蒋阿明是个聪明机灵的人,印象不错。
“蒋兄弟你的伤痊愈了没有?”王磊先关心道。
“回将军,小的伤口完全好了,全赖将军营里郎中医术高超”。
“如此甚好,我代表共和军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不敢当,在下只愿加入将军麾下,为中华未来而奋斗!”。
“哦?”王磊故作惊讶,其实他早已料到这小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对着还在犹豫中的梁虎昌问:“那么梁大哥的意思呢,是留在军中还是离开返乡?”见他还在犹豫,继续追问道:“想要返乡也无妨,我们发给路费和行粮,此外,还有重赏。”
梁虎昌最终下定决心:“自戚元帅之后,浙军每况愈下,从军非我本意,只想早一日脱离军籍,务农为生。况且我家还有还有两个孩儿,老幺才两岁,需我抚养。我想就此告别将军,回家做个平头百姓”。
“好,我答应,倘若有一日想参加我们,共和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王磊道。
梁虎昌最终还是离开了,但他的故事远未结束。其余浙兵在梁的命令下加入共和军,王磊将他们这一百人打乱编队,防止同乡抱团。蒋阿明被安排到席常安手下进行军情工作,他比小席要年长,但还是被小个子治得服服帖帖。
休整一日后,共和军召开战役总结大会。会上进行了军功表彰,各级战功突出的军官以及普通士兵得到嘉奖,军衔职务加升一级,奖品是花了一夜工夫赶制出来的六角星铁制勋章,王磊将它命名为“革命战争”系列勋章,此后每次重大的正式场合,得过勋章的人总要佩戴其出场,被全军昵称为“六角铁”。
在表彰之前,大会上先宣读了违反军纪的人名单,随后对其进行处罚。李怀等五人作为第一批典型被拉出来执行鞭刑,在这种“现场教育”下,许多士兵明白了自己做事的底线,军队军纪得到很大提升。
被处以鞭刑后,五人关在一处独立的房子中,名为“禁闭室”,让他们反省错误。明军大营一战后,共和军暂时占领了金溪城,因军中许多人的家在城里,所以放了一天假,很多士兵都回去看望家人了,营中走动的人很少。王磊来到禁闭处,跟守卫说明来意后,推门而入。
开门瞬间,屋里传来一阵抱怨的声音,里面还有脏话,看来是对处罚不满发牢骚呢。门关以后,屋内声音顿时消失。
这五人都趴在床上,露着后背养伤,上面皮开肉绽的,敷了草药。抬头见是王磊,招呼都不打,李怀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其他人也跟着装睡。
王磊搬来凳子,坐在李怀床前,用原世的普通话问道:“咋啦,闹意见啦?”
听到乡音,被子里的脑袋动了动。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处分你么?”
“我用炮轰掉了明军大营,立了大功,你不赏反罚,让我当众出丑,真窝心!”李怀坐了起来,盯着王磊抱怨道。
“呵呵,我的不是?”王磊笑道:“你私盗军器,这在哪个军队都是重罪吧?”见他不吱声,继续说:“不服从指挥,要是我不罚你,以后他人效仿,这军队该怎么带,该听谁的”。
李怀低头不语,相信他听进去了,王磊继续道:“你是读书人,读书人里的优秀人才,能从北京大老远跑来参加我们,我很高兴,这话我在接待你们的时候就说明白了。但是!我要强调,共和军是一个集体,谁都不能因为个人行为破坏集体利益!在军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李怀紧蹙着眉头,咂摸着这句话。王磊对其他四人说道:“这话也是对你们讲的!”
然后想了想,转头对李怀问道:“听说你一炮就打到了火药库,怎么做到的?后来我查看了那段距离,有差不多七百步吧。”
“我在国子监读书时借阅到了前右佥都御史,孙元化孙初阳先生的著作,详细研读后觉得书中所记载火炮造法,射法和泰西算法于国大有裨益。所以我放炮时用了书中方法,结果打中了。”
“哦?孙元化,不认识啊!不过,你说你精于火炮射击是吗?”王磊问道。
“略通一二”李怀谦逊道。
经过实战检验,看来此人确实有能力,于是王磊作了安排:让他去炮队当队长,教习炮兵射击诸要,其余四人也编入炮组。随后便起身离开,只留下满脸难以置信表情的五人。
赏罚之事解决后,还有一个难题出来了:明军俘虏过于庞大,有两千多人,而共和军目前能动的也就六百人,所以,至少得放掉一大半俘虏才行。
但是,必须有目的性的释放俘虏。拿破仑有句名言:“常胜的诀窍在于,不要和同一个敌人长时间作战。”意思就是两方打交道时间久了,对方会逐渐熟悉己方作战方法和缺点。基于此,军情处最后筛选出明军伙夫,年纪很小的,以及八百车兵共一千两百人放还。这些人基本没有参加到一线战斗,回去即便被问话所讲的也自相矛盾,没有多少情报价值。
剩下的八百人以25岁年龄为分界线分两部分看押,这个年龄以下的年轻人社会经验少,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都很模糊,正是灌输新思想,将他们策反过来变成自己人的好时机。
大战结束后,江西境内最有战斗力的两支卫所军被完全击败,整个省相当于无兵可派,无兵可战。金溪周围的几座县城近于无兵可守的状态,军中几人开始向王磊建议攻占城池,建立政权。
那么,究竟要不要进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