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外面鼓声,号声越来越紧促,官军已经接近大门了。募地,门口出现三排鸟铳手,端着枪瞄准义军。
“大家稳住!”王磊大声吼道。
“嘭嘭嘭”对面飘起白烟,义军阵列前端十几名刀牌手被击倒在地,周围的人立刻将他们拖离战场,阵型开始混乱,许多人焦躁不安,眼神慌张。官军放完排枪后,弓手射出第二轮,又有十几人被射中,轻伤的自己退出战阵,重伤的被抬出去。官军在藤牌手掩护下,举着长枪开始移动,正中一人身穿明晃晃的盔甲,手提大刀,眼神冷酷,如杀神一般,正是贵千户。
“放!”两翼的学生兵施放了第一轮排枪,对面不少藤牌兵被放倒,但阵型未乱,仍旧稳步前进。嗖地一声,一支利箭扎在了王磊前面刀牌兵的盾上,时候到了,他立刻下令所有人后退,露出皮炮的炮口。
“千万要能用啊!”王磊心中祈祷。随着“嗤嗤”的响声,导火索冒着白烟,很快,“轰”地一声,炮口洒出大量碎屑。对面明军因为衣甲单薄,靠的又太近,当下被轰飞出去好几个,其余非死即伤,倒在地上嚎叫着。这一波打击威力甚大,看到前面的兄弟倒地后,后面的官军吃惊不小,没看清楚情况便慌乱喊道:“贼军有炮!贼军有炮!”发了声喊飞也似地逃到了山下。
贵元银这次又走了运,从人堆里爬起来,虽然耳鸣得厉害,但身上盔甲挡住了大量飞溅的碎石,除了胳膊上划了几道伤口,并没流几滴血,见自己的兵逃了,他心下大骇也跟着跑了。
见敌军蜂拥而逃,王磊下令全军出击,趁乱快速歼敌,于是长枪手,刀牌手全体出动,厨子也拿来菜刀跟着冲了下去。
贵元银在山下收容逃兵,正准备重新组阵,忽然看见义军从寨子里冲下来,他心里不由得慌了,赶忙命令炮兵发炮,但炮兵说炮管发热,要再等等才能装填。发觉来不及了,贵元银下令炸毁炮膛,全体撤军。
义军气势如虹,一口气追了十里地,将官军彻底撵出山谷,见敌人已经远远逃走,王磊命令几个观察哨监视明军动向,然后停止追击返回山寨。
接下来就是清理战场,经仔细清点,寨门口明军遗尸五十具,追击途中死亡二十人。另外明军伤者和降者共计五十人。己方战死五名,重伤十名,伤口太深,缺医少药估计也活不成了,轻伤十五名,己方战损三十人,算是比较重大的伤亡了。
但大败官军,许多人都非常高兴,还准备摆庆功宴。王磊听到报告后却沉默不言,自己首次指挥战斗,就有这么大的伤亡,死者都是同龄人啊!听到没有一个学生兵受伤后,他这才没有继续增加自己的内疚感。当他听到有士兵自称为云头岭好汉时,却深思起来。
别人都在庆祝,他的明国朋友却独自一人伤感,伊瑞斯走过来安慰道:“我的朋友,你第一次当指挥官,能打出这样的战绩,在法国的军官的标准,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水平了。”王磊点点头,稍微抚平下心情,和法国人聊了几句,然后便走进指挥所制定计划了。
他注意到,官军战损累计大概一百六十多人了,剩下的三百多人虽已败退,但其指挥官—贵千户还在,人员损伤不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放任这群官兵逃走,将来与其他府县的援兵合流,将会发动疯狂进攻。所以为了以后的安全,王磊决定适时全歼这股敌军,但现在他们应该逃回县城了,那就得想办法怎么攻城了。
思考一会儿后,仍然没有头绪,这时,监视哨骑马回来了,报告说这些残兵败将占住了黄通村,叫正埋锅造饭准备过夜。真是天赐良机!一个作战构想浮现在王磊脑海里,他叫进其他几个队长。
黄通村内
贵千户的兵正在逐屋赶人,因为这些屋子已经被军队征用,原来住户全都得腾出来在荒野过夜,稍有不从便棍棒皮鞭伺候。不过这些老百姓都很识相,拖家带口搬出了自家屋子,没有给贵千户找麻烦。
原本贵元银是想带兵逃回县城的,今日一战叫他明白了自己的对手并不弱,所以他打算纠合各地援兵后再战,不过他的兵不争气,路过黄通村便怨声连天,说打了半天的仗人困马乏,肚子也饿得不行了,再也不肯往前一步。
“要有追兵你们跑得比兔子还快!”贵元银这样想,但也没有办法,于是令这些兵油子埋锅造饭,稍事休整再赶路。不过他们出城没带辎重,于是打起了村民的主意,将村民的口粮,米油肉类蔬菜等抢掠一空。话说饱暖思淫欲,吃饱喝足后几个原本是犯人谪发的兵痞打起了村姑的主意,几人围住她们欲行不轨,贵千户在一边看着却不制止,直到争抢的人多了,他才下令制止,要他们一个一个来。
“千户大人,这几村妇个不够啊!”
“就是,就是!”其他士兵起哄附和道,想起城里还有十几个小姑娘,现在离县城也不远,于是贵千户让士卒把那车姑娘也送过来。
看到长官如此安排,千户的兵都高兴的不得了,于是驱赶村民,准备占了别人房子好好睡一觉。
“大人,这地方没有屏障,要是贼兵追来了怎么办?”他手下唯一一个幸存的百户担忧道。
“无妨,此番反贼得了胜,必定在寨内寻欢作乐,不会追来,何况他们也打了半天仗,这天快午夜了,哪有不睡觉的道理?”贵千户自作聪明地说。
然而,就是他说的这群本该睡觉的敌人,正悄悄往黄通村开进。
“嗒,嗒”小姑娘们用马车载着送到,她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是千户故意为之。这些女子都是良家闺女,反抗情绪强,饿着她们是为了降低她们的反抗意志,便于行事。千户手臂一挥,明知其意的兵卒便蜂拥而上一个个抢了抱回屋内,只剩下一连串的女孩子们绝望的哀求和尖叫。
贵千户笑笑,叫白户安排好夜巡事宜,自己便进屋睡觉了。
黄通村屋顶上,一个放哨的小兵正在四下环顾,一边骂着白户,凭什么别人进去逍遥快活,自己挨冻站岗放哨?刚背过身瞧瞧灯火通明的屋子,冷不防背后一声箭矢破空的声音,随即他两眼一黑,栽倒在地,脖子后面插着箭吐血而亡。
“大家脚步轻点,上!”少年兵们背着枪,在伊瑞斯的指挥下找到房子的制高点,翻了上去,蹲成一排,装好弹药瞄准村子中央。其他人分两队,一队王磊带领,手拎着火药包摸向官兵住的屋子里,这些火药包到现在一个没用过。另一队小厮带领,把守住村子的路口,确保敌人逃不出去。
慢慢接近村子中央,发现有几个站岗的,王磊小队的几个弓箭手得令,仔细瞄准后放箭,全部射死了。敌军没有察觉到,于是小队慢慢接近官兵住的小屋,正准备下令往里面扔火药包。
突然,他听到里面有女子的惨叫声和男人的淫笑声,立刻挥手制止。这里有平民,不能炸啊,怎么办?他立马想到个主意,跑到村子中心,大声喊叫道:“村里找到宝贝了!金子银子怎么这么多!”但喊声并没有引起官军注意,其他人见状也跑过去一起喊,在众人的喊声中,屋子里慢慢走出人来。他们赶紧跑到角落里,因夜色和不太强的照明,明军官兵并没注意到叫喊的人的衣着。
慢慢的屋子里的声音小了,越来越多的官兵聚集。
“咋回事啊?刚才听到有人发现了宝藏?”
“不知道啊,没听清楚”
“就是这么回事!”王磊下令立刻往人群里扔火药包。
没穿好衣服的官兵还未搞清楚情况便被火药包爆炸的气浪给掀翻了,里面爆发出来的碎石子,铁渣散布在密集的人群里,带来大量的杀伤。
“放!”屋顶上响起了一轮排枪,刚刚爬起来的兵立马又被放倒了,屋里其余的士兵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卷衣逃跑,刚跑出门又被弓手射翻几个。
“怎么回事?”贵千户刚躺下,觉得外面不大对劲,衣服没穿起来查看,推开门便被百户撞了个满怀,百户慌慌张张报告说贼兵夜袭,他的兵抵挡不住,活的都在往外逃呢。贵元银一巴掌扇在百户脸上,骂他为什么不警惕。不过为时已晚,贵千户回屋赶紧穿好衣服,套上内甲,没时间穿外甲,出去乘马便逃,后面亲卫一路小跑跟着。
见敌人大多溃散,王磊大喊一声:
“共和军的士兵们,冲啊!”
周围战士一听,心中一颤,潜意识里牢记了这个名字,一起喊着冲上前去。短兵相接,三下五除二消灭了抵抗的敌人,对于伤兵,在出发前王磊就下了军令,不得私斩俘虏,而且义军的军功不按照人头计算。
接着他们逐屋搜查漏网之鱼,拎出了不少胆小鬼。
黄通村的路口处发生了激战,从村里逃跑的官军全都涌向这个狭窄的通道。小厮下令放完排枪后敌军仍然死命往前冲,想要夺路而逃,接着义军的刀牌手和长枪手与敌军近战。这些败逃的兵虽然没来得及穿衣甲,又被打了个突袭,而且疏于操练,但生死关头爆发出来的悍不畏死也让以军士兵胆战心惊。而且他们刀法,枪法都比义军新兵熟练,要不是张德全带领的原捕快们拼力防守,这边怕已经被敌人冲破了。危急关头,小厮从背后拿出一包炸药包来点燃扔向敌军,瞬间炸翻了不少人,但自己的阵型也受到冲击,一个骑马的人趁机撞开人群逃了出去。
剩下的官军则呆立当场,不知该打还是该降,这时百户大喊:
“闯贼不留俘虏,这群反贼肯定会杀降的,兄弟们,我们拼他个鱼死网破!”
其他人听后准备再动手抵抗,这时,占领了村子的王磊率兵赶来,大声喊道:“我们不杀降!”然后将旁边几个包扎好的伤员推到前面,说:“看!这就是你们的兄弟,我们医好了!”。
残兵仔细辨认后,发现都是自己认识的人,便放下武器高声喊:“愿降,我们愿降”。只有那个百户高喊一声冲向王磊,不过一枪被伊瑞斯撂倒了。
随后王磊上前找小厮询问伤亡人数,听到数字后不由皱起了眉头,一伙残兵竟然给自己造成十余人的损失,而且还跑了一个,事后得知那人便是贵千户。不过王磊下定决心:这次战斗后要回去好好总结,并且整编部队,制定训练计划。
义军忙着打扫战场,整理伤员和尸体,明军官兵就在黄通村周围埋了,立一块碑方便官府以后寻找,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乎自己人。原先被赶出的村民已经被通知搬回来的,看到这一切,他们对义军感恩不已,直呼将军仁义,事后也帮忙打扫战场,搬运尸体。对于义军方面也算是打好了“群众基础”。不过这次夜袭,却带给王磊一个意想不到的“战果”,一件棘手的问题。
十四个外面套了一层棉被,蓬头垢面的女孩站成一排,耷拉着脑袋,眼神漠然,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牵挂。小厮问她们话她们也不回答。
旁边有个士兵凑着耳朵告诉王磊,这里面有一个是他老乡,被解救时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原来她们都是赣州府各村镇女孩,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后来被贵元银带兵掠走,准备带到南直隶前线犒劳将士。然而今夜她们全被玷污了,羞辱难当下,有两个女孩已经用刀自尽了,剩下的全是在自尽时候被救下来的。
王磊看着她们,正在想办法,这时小厮上来问:“王大哥,这些女子你准备怎么处置?我看不如将她们就地遣散,发给银两自己回乡。
“不行,这些人想着法儿自尽呢,我敢保证,咱们前脚一走,她们后脚上吊,这就是害人!我有时候真搞不懂,明朝的女子贞烈观念这么强烈?”然后他顿一顿,下令把她们全部带回去。
“难道您想。。。她们够可怜的了”小厮误解了王磊意思。
“你是说把她们带回去做军妓?我是那种禽兽之人么,我是看到这次战斗伤兵众多,将她们带回去做郎中,帮助治疗病人。同时改变你们‘男女授受不亲’的奇葩观念。”
小厮“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回去办事去了。
风雨飘摇的明王朝和你的制度,推翻你的第一步,就从这里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