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饭桌上,王倾君坐在上首,陈文安和司徒元坐在下首,默然吃饭。
叶素素等人垂手在旁边侍候,只觉气氛极诡异,又不敢多话,悄悄互打眼色,喂,小心些,看这两个男人,似乎想打一架似的,要是有个动静,要保护太后娘娘啊!
陈文安:好你个司徒元,居然敢和太后娘娘坐得那样近,说话说得那样亲密,现在还敢同桌吃饭!等着,会慢慢收拾你的,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也会让你知道,太后娘娘不是你能肖想的。
司徒元:好你个陈文安,不过臣子一个,居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欺到太后娘娘头上了?等着,总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臣子?也会让你知道,太后娘娘不是你能任意压制的。
王倾君:很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斗吧斗吧,你们斗着斗着,自然不注意我们母子了,我们也能休养生息,偷偷的成长。
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饭桌的沉默。王倾君推碗站起来,示意陈文安和司徒元不必多礼,只管用饭,一边吩咐葡萄道:“好好侍候着,给太保大人和将军大人添饭添菜,不得怠慢!”
葡萄忙应了,侍立在陈文安和司徒元身后。
司徒元从前在王家行走,和葡萄自然熟惦,趁机问道:“葡萄啊,记得以前到你们王家,吃饭时,也是你在旁边侍候呢!对了,进宫这些时候了,可习惯?”
“劳将军记挂,跟着主子自然是习惯的。”葡萄知晓司徒元这是想借机让陈文安知道,司徒家从前和王家关系非浅,若是有人想欺负太后娘娘,司徒家不会答应的。
陈文安知道葡萄是王倾君带进宫的,非其它宫女可比,正想拉拢,一时笑道:“葡萄这个名字,倒是容易记,却不知道是谁帮你起的?”
葡萄笑道:“自然是主子起的。记得那时夷国进贡葡萄,恰好老将军打胜仗回京面圣,宫中就赏赐了葡萄下来。小姐倒爱吃,她歪在榻上看书,一边看一边吃葡萄,让我给剥皮。葡萄吃完,她就把我改名为葡萄了。”
“葡萄,盛汤!”司徒元见葡萄和陈文安说得热络,不满意了,敲了敲碗沿。
“葡萄,盛汤!”陈文安不屑地看一眼司徒元,直接把碗递到葡萄跟前,哼,看她先给谁盛?
葡萄暗汗,一个太保大人,一个将军大人,都是大人物,这刻怎么像小孩子斗气一样,幼稚成这样?
她暗想着,右手接了陈文安的碗,左手去端司徒元的碗,站得稳稳当当,吩咐小宫女道:“给两位大人勺汤!”
陈文安和司徒元:嗨,顾着斗气,倒忘了葡萄有两只手了!
待陈文安和司徒元吃完饭告辞后,玉阶殿的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打起来啊,若不然,传出去多笑话。
陈文安和司徒元这么一争,宫中很快传出谣言,说道陈文安和司徒元同时瞧中太后娘娘身边的侍婢葡萄,两人在玉阶殿争风吃醋云云。
消息传到千金公主耳边时,她一笑道:“想挖王倾君身边的人吧?这样的话都编得出?且现下国孝,谁个敢纳妾娶妻的,不要命了?”
话音一落,眼睛却一亮,托腮道:“动不得王倾君,难道动不得她身边的人么?若把她身边几个忠心的人除掉了,她便如没了牙的老虎,只徒留虚势。”
王倾君却是暗暗警惕着千金公主,不敢大意,尽可能每日抱了唐天喜上早朝,听取政事,也作些决策。期间更是听从司徒元的建议,时常召些老臣进宫叙话,问及政事。
六月份时,年已六十岁,曾为帝师的王允达再次入宫,这回是当唐天喜的老师。王倾君赐他住在明义殿,每日下了早朝,便抱了唐天喜进明义殿,让王允达讲帝王之术。王允达知晓,名为给皇上讲学,实际上,他的学生,是当今太后娘娘。
王倾君要抚育孩子,又要学武学文,理朝政,一时之间,自是忙得脚不沾地。看看两个月,她便瘦了下来,倒使莫嬷嬷等人心疼不已。
唐天喜和唐天乐满了三个月,越法粘人,一听见王倾君的声音就转头去寻人,嘴里“呜呜”叫,不肯稍离。
这一天,王倾君见他们睡着了,方才悄悄离开,寻了司徒元举荐进宫的人学防身之术。待她学了半个时辰,再进殿时,就听见唐天喜和唐天乐的哭声。
“小喜,小乐,娘回来了!”王倾君听得哭声,忙喊了一句。
唐天喜本来趴在葡萄肩膀上哭得正欢,听见王倾君的声音,忙抬头去寻,待见王倾君张开怀抱走过来,他又趴回葡萄肩膀上继续哭,理也不理王倾君。
“嗬,不理我了?”王倾君不由好笑,“这才多大,多大啊?敢闹脾气了?将来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葡萄一边哄着唐天喜,一边笑道:“大唐的皇帝呢,怎能没有脾气?”
王倾君摇摇头,决定晾着唐天喜,因转身要抱唐天乐,谁知唐天乐窝在叶素素怀里哭着,见她伸手来抱,也只顾哭,根本不理她。
“都不要我了?”王倾君愕然,站起来道:“那好,我走!”说着转身作出欲走的姿势。
“哇哇……”唐天喜和唐天乐眼见王倾君想走,齐齐噱起来,各自挣了挣,伸手要王倾君抱。
王倾君“噗”地笑了,坐到椅子上,让葡萄和叶素素把他们抱过来,一左一右抱住了,感叹道:“几个月大的孩子,怎么就晓得生气了呢?”
“皇上和安阳王聪明着呢!”莫嬷嬷端了蜜水进来,拿勺子喂唐天喜和唐天乐喝了一些,笑道:“这是还小,待再大一些,更不得了。”
待安抚完唐天喜和唐天乐,李松柏来请平安脉,同时带来一个消息,低声道:“太后娘娘,陈太保这阵子常往秋思殿见李太妃,又命臣下过去给李太妃诊脉,李太妃却是郁结在心,不思饮食。”
上次之事后,王倾君已是知晓,常淳和李樱并余保山,皆是千金公主的人。常淳和余保山死了,李樱或者是惊吓过度也未可料。只是陈文安,几时和一个过气的太妃走得这么近了?
“你再过去诊脉的话,可趁机探探口风,看看李太妃跟陈太保,究竟是什么关系?”王倾君嘱托道。
李松柏点头,又道:“太后娘娘嘱臣下常常过去给简老太妃诊脉,臣下这阵子倒是经常过去,和她殿中的宫女也略能说上话。宫女都说简老太妃思念寻香公主,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再见一面。”
说起寻香公主,王倾君也叹息一声,隔一会道:“蕃国那边听闻大唐新帝立,已派使者过来相贺,不日将抵京,到时款待使者,却要让简老太妃出席,她想问寻香公主的消息,或者托话过去,自可以拜托使者。借此也慰她一片慈母之心。”
李松柏一听蕃国使者将抵京,却看了王倾君一眼,欲言又止。
蕃国使者来访,对于王倾君来说,是杀兄伤父的仇人来了,焉能轻轻揭过?
王倾君从葡萄嘴里得知了旧事,一听蕃国使者要来,本也满怀愤懑,想着到时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教训一番。只前日和帝师王允达提及,王允达道:“大唐新帝幼小,人心未聚拢,且陈氏一族把持朝政,太后娘娘势弱,却不宜得罪蕃国。一朝和蕃国闹翻了,只怕有心人会借蕃国人之手打压太后娘娘。且如今太后娘娘监国,言行代表的,便是大唐帝国,凡事要三思。”
王倾君听了王允达的话,便按下了心思,这会见李松柏如此神态,知道他担心,便道:“李太医放心,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为了小喜和小乐,这一次,我会忍气吞声,不启争端。”
李松柏见了王倾君的神态,待要说什么,又想起如今身份不同,她是太后娘娘,自己是太医,有些安慰的话已不宜再说,若说了,便是唐突,因吞下话语,低声道:“太后娘娘自己多保重身体,待皇上和安阳王大些,便好过了。”
千金公主听得蕃国使者要来,却是和六雪笑道:“来得正好!那木达是一个喜女色的,到时安排一番,让他见见葡萄。到时他于席间要一个侍婢,堂堂太后娘娘,为了大唐和蕃国的和平,没理由不答应?”
六雪抚掌道:“公主妙计。如今司徒元助着太后娘娘,公主殿下想兵不血刃除掉她身边的人,殊不容易。这招借刀杀人,既安抚了蕃国使者,又除掉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正是一举两得。”
千金公主笑一笑,随手撷下一朵花,在掌手里揉得粉碎,看着玉阶殿方向道:“太后娘娘,你慢慢自会明白,这宫中的主人,从来不是你。”
陈文安却是进了宫,见了王倾君道:“蕃国使者来大唐,自是探虚实的,太后娘娘虽要以礼相待,但必要时候须强硬,不使他们以为我们可欺,致使在和约上狮子大开口,想要讨得更多的便宜。”
王倾君点头道:“太保大人说得是。”
两人说着话,葡萄端了燕窝粥进来,陈文安顺手便接过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葡萄看看陈文安,再看看燕窝粥,只得道:“太保大人,我再给您端一碗进来罢?”
“不用!”陈文安摆手。
看着葡萄下去了,陈文安端了碗坐到王倾君身边,摇头道:“平素也得多保养,瞧你,越法瘦了。”说着舀了一调匙燕窝粥喂到王倾君嘴边。
王倾君吓一跳,略为尴尬,并不张嘴,只伸手要接碗,一边道:“我自己来。”
陈文安避开王倾君的手,坚持要喂王倾君,一边道:“你喂养皇上和安阳王不容易,也让我喂你一回!”
王倾君:“……”
两人僵持了一会,王倾君到底张开嘴,吃了一调匙。
“这才乖!”陈文安高兴了,又再舀一调匙喂过去。
王倾君只好又张开嘴。
陈文安喂好一碗燕窝粥,这才心满意足走了。
王倾君默默:原来他的喜好是强喂别人吃东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