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赵大小姐不吃隔夜饭不记隔夜愁,白日烦扰尽,一晚好梦酣。
筋绵骨软将醒未醒时最是舒坦,赵明月惬然露齿弯唇,心满意足地将微微发痒的脸颊往近旁物什上摩蹭。
唔,咏絮固然胆小,确然贴心,知道她懒得抬手,特意给她换了这款粗糙度正宜挠脸的薄衾。
不但粗细度合适,互动性也不赖,帮她消了这处的痒,还举一反三地往别处挪去…
密致黑长的卷睫刷地一分为二,朦胧睡眼瞬时挣得比咏絮的小鹿眼还圆。
“醒了?”
穿戴整齐的某大爷放大的俊脸与她的瓜子小脸将贴未贴,呼吸徐缓神情泰然,说话间潮润唇瓣刷过嫩红樱唇,恰到好处的自然,陌生亲昵的温暖。
“嗵”的一声,是晶莹剔透的脚丫子威风凛凛踏上某副结实胸膛的动静;“啪”的哑音,是某只大掌适时接住气势汹汹挥过来的玉质手爪子的余韵。
“段玉珣。”
“嗯?”
有人懵懵懂懂地张了张眼皮,很是困倦地晃晃脑袋。
如宛若所言,很大的起床气。却更大地,愉悦了他的心。
青隽眼波微荡,怡然失笑,手上动作放轻,嗓音不觉柔了又柔。“醒一醒,有件正事即刻要办。”
“那你赶紧去办呗!”
被握住的纤手优美划弧,准卿所奏的空档念念有词。“天还没亮,有比睡觉更正经的事么?”
“你的画--”
昏昏欲睡的美人腾地坐起,精神百倍地撞上结实胸膛…畔的脚丫子。“要我陪你去办事?先把画还来!”
“事情办好就给你。”
“一言既出,”
细白小指勾起。
“绝不反悔。”
修长俊指弯绕过去,不说默契,确是合配。
“还要盖章,还要复印。”
口齿不清地嘟哝完毕,某大小姐终究难却周公盛情款留,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青隽接玉入怀,手有余香,面上带着沉湎的深笑,竟似透出难以言喻的欢喜。
——
宽畅高广的马车内,两名男子随性而坐,一不怒而凛,一不笑自煦,俱是颜貌超卓,品相…受频频往某个方向乱瞟的视线拖累,暂时由绝佳滑落至…上佳。
浑天成溜溜着漂亮的圆合眼瞳,冒着被角落里抡过来的眼神大刀劈成若干块的危险,忙中偷闲闲里猛瞧,满面好奇兴味色。--史上头一遭,头儿的表情比他外放浮飘,这一背之见半面之缘的神秘嫂嫂,势头当真是好哇!
赵明月低眉敛眸地端坐远侧,娇然自在地做着安静美女子,心无旁骛,上半边脸无表情。
至于掩藏在厚实面帷内的下半张脸,简直勿需怀疑地与幽姿静颜相去甚远。
要是觉得她见不得人,就别理别问;既然决定带她见人,干嘛还让她遮鼻挡唇?
难道她光靠眼睛看脑袋想,口水咽得当当响,就能填饱肚子祭好五脏庙吗?
“相公,我想换乘轿子。”
灼滟眸光N度扑面而来时,赵明月扑打着还没充分开璨的心灵之窗,端出平妥笑意。
“说个理由。”
“理由。”
赵明月很配合,青隽微愠愕,浑家风流已然乐不可支。
“天成,你嫂嫂嫌这里挤,你去坐轿。”
“头儿,”
呲牙咧嘴的俊冶脸孔囧了一囧,心下坏水悄涌。“这马车坐半打人都是空绰有余的,那软轿坐我一人都嫌窄,还是请嫂嫂过去吧。”
哪是嫂嫂嫌挤,分明是有人嫌他碍事了。
她哪是嫌马车里挤,分明是嫌这里没好吃滴!
赵明月垂首敛睑,超高标准地翻了个白眼。
“嫌轿子挤?”
滟质墨瞳轻转,若有似无的笑意恶劣飞散。“去外面坐。”
“头儿…”
浑天成哀怨归哀怨,掀帘遁形的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心知肚明他再磨叽上一时半刻,就会被直接踹出去。
下一秒,一只紫檀木方盒跃入赵明月的视线,锁扣开启,甜香清溢。
“吃吧,省得你去轿子里取了。”
“相公你怎么知道我在轿子里备了好吃的?”
赵明月专心致志地凑近盒子挑挑拣拣,嗓音欢快起来,多了几丝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撒娇意味。
“我有眼睛,不会看呐?”
“那你没看出来,我早就饿了?”
话甫脱口,眉飘睫曳的小吃货即刻抬头。“其实我也没那么饿,就是想着要等到相公你办完事情才能安心吃东西,想先垫个底儿。”
“你如何晓得我不会边办事情边吃东西?”
青隽眉宇一横,心头窝着的热闷灼然腾火,抬手将赵明月捏住的糕点重重拍落。
明明对他的心思一言即中一点就破,偏偏给他的感觉又是客套又是疏离,好似哪天没了兆凌王妃这个名分,她跟他之间再没半分瓜葛。
“相公你让我戴着这个,难不成是预备你和客人吃着我看着?”
赵明月眯了眼摔成粉渣的玉兰糕,当下也有些着恼,抬手指着自己的脸,凤眼睖圆。
“那就不戴了。”
青隽指弹纱落,凝寒眼底的情绪,只有自己晓得。
本不愿让旁人窥见的美好,再遮也掩盖不了。他家媳妇儿不戴面帷,自是抢眼;可若真挡去半张脸,露在外边的那双眸子便成了所有嫣然的着落点,玮姿瑰仪尽付溢彩涟光。
美得教他都别不开眼,还能指望别人不看么?
“爱戴不戴。”
赵明月轻哼着捏起另一块玉兰糕咬了一口,隐绰余忿立刻被沁口馨香驱散,不觉喜笑开颜。
青隽瞧在眼里,早也没了火气,就着赵明月的手咬了一口她的点心,顺势扯了人拥在怀里,只感甜蜜称口得紧。
赵明月乜斜了几眼挂上淡欢的清峻俏颜,心下计划起研制桃味香水,手上琢磨起扬起的彩笺。
“在看什么?”
“不知道。”
赵明月婆娑着眸子扭脸,被冷不丁凑过来的脸庞惊得一哽。
得亏这张脸长得神模仙样,不然一定给她一掌下去,拍得没有人样。
青隽不发一语,直接抓了彩笺过去,略略逡巡之后,视线又凝水成冰了。
“写了些什么啊?”
先前的好奇掺了这会儿的怪讶,赵明月鼓着腮帮子凑过眼珠子。
她吃东西时一向专注,这张鬼画符似的彩笺是她闲极无聊随便打开车窗凑巧接到手里的,她那会儿没过眼这茬儿没上心的,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东东。
“没写什么。”
某大爷语调平淡,三两下撕碎彩笺的动作和力道却是透了明晰溜儿的不满。
赵明月眨巴了几下眼睛,正准备低头再寻一块新式样,倏忽被扳起下巴,面颊处接着便是一片凉润。
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见车门一动暖光一闪,浑天成微僵着高俊身形,盛满桃花的眼瞳已经圆抡成了两颗荔枝,亮堂堂水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