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在炕席之上,居高临下,目光淡彩。
众人守礼静观,以听详细。
只见老太太略是叹息几声,环了一圈屋里众人,再招手向三姑娘庄瑛和四姑娘庄瑜。二人徐徐走去,一人递出一手给老太太。
老太太握住她们的手,道:“近日,我重修佛堂,打算礼佛养身。一年年看你们长大成人,过了一年又一年的生日,虽然我老得快,也不叹惜,很为你们欣慰,也为你们太太的辛苦养育感到欣慰。以前,我不作佛堂,是有旧结未解,曾安在城南老宅那处房子的佛供,就此搬回我中府。我将每日见佛,诚心供奉,以求你们平安顺遂,经商的商祺鸿顺,为官的官途坦荡,大的平安,小的人理。都顺了,也不枉我这般辛苦白费。今日我这般说,你们或是惊奇,请不要以此论怪,人非草木,应心随事动,今日往昔,不同而语了。你们知道我这番苦心就好了。”
见众人满目疑惑,俱显不解,老太太又笑道:“日后请安,就免了,这么多年,天天来我那儿,你们也烦。该是你们下一辈儿向你们请安的时候了,自家主事吧!若有事儿需我知道,提前知会我一声,有好吃的记得送来一件二件的,那是你们知恩懂礼,没有的送,我也不说。你们也不许揣测其他原因,我今日之打算,并无其他关联原因导致。是我们府上这一年来,极其不顺才有的想法。至于,佛堂安立,我以静修为主要,已从外头请来姑子作佛事引导。平日,你们有事就外头递送帖子传话,没事儿也不必往寿中居来了。”
突如其来的听闻,个个心中揣测万象,却不好出口问。她们转头看庒琂,想从她脸色表现看出些什么答案。
然而,庒琂也是突然听到,正震惊呢。
到底,庒琂想是纯光来庄府,老太太为了避人耳目而为之。
除了庒琂这样想,东府大奶奶也这样想。
庒琂与大奶奶相互对眼,略是一笑,大致心中默契,灵犀想通。
老太太再道:“若是这样,不得不考虑琂丫头了。让琂丫头搬去西府,我舍不得。留中府,又怕她烦闷。我思来想去,觉着应该与姐妹们一处才好。我们这一大家子,明白的是一家,不明白的看似四家。老爷们一条心不必说,太太们各执一事,或无事可揽,总交集不到一处。这些不利于家宅和平。我愿见子孙满堂,更愿见子孙承膝欢笑。”
这些话,老太太发自内心。说完,沉了一会子擦拭眼泪。
太太们听了,眼泪也出来了,显得十分愧疚。
姑娘们见太太们抹眼泪,也跟着抹一回。二姑娘庄琻与四姑娘庄瑜有过节,尚未解决,此刻听老太太那样说,以为老太太责备自己。
于是,庄琻启步上前,跪下,道:“老太太我错了。”
老太太脱开庄瑛的手,让她扶她姐姐起身。
庄瑛去扶。庄琻不起,泪目湿痕地道:“我那日不该拿四妹妹来玩笑,怪我不懂得跟妹妹们和睦相处,惹老太太心生郁结。为我们忧心了。”
老太太示意庄琻起身,见庄琻起来了,她才道:“作为姐姐,你该是懂事。我并非责怪于你。往后你有姐姐的样儿,我礼佛就见应了。今日我说的话,没责怪任何人。只是说,有必要让你们知道我的想法。才刚我说要和平和睦,这怎么处?玳儿学堂不去了,听说外头办什么洋学堂,我是不让去的。红毛绿眼的野人,跟久了他们,自己本有的黑头发黄脸蛋就没了。古人常说,邯郸学步,步子倒没学会,自己的步子丢得一干二净,反不会走路了。你们二哥哥也这般不着调,到处惹事儿,我又想呀,何不趁姐妹们没出嫁,兄弟们没入娶,安安静静几年,牢实牢实性子,读一读圣贤书。到底,也让你们和睦团融了。”
太太们听到此,赶紧起身跪下,纷纷道:“老太太思远。老太太殚精竭虑。老太太为后泽福。”
老太太示意众人起身回坐,接着道:“若说独出一处园子来给他们玩耍读书,也未为不可,却得腾出一人来打理照顾。依我看,东府和北府,选一个吧!西府和南府不用你们烦心,你们也没那样能力的人照顾得周全,尽管拿银子给他们使用便是。你们奇怪吧?为何我会这般安排呢?实话跟你们讲,东府里偏房的快要生出,北府的也在眼前了。我想让出世的孩儿闻一闻书声,墨字,有他们哥哥姐姐做榜样,不怕他们日后没出息。”
秦氏和曹氏听到老太太这么安排,心里觉着怪,也无话可说。一则,秦氏府上有身孕的人是妾侍,曹氏府上也是,就这节骨眼,老太太借庄瑜、庄瑛生日来说,算是赏一巴掌,送一颗糖吃了。手心手背,打的都是自家人,明里抬举人,暗里不是打太太们的脸么?个中巨细,值得细想回味。
因此,秦氏对小姨娘、曹氏对娜扎姨娘更加显得不待见。老太太这般指向,可不是很注重这两位姨太太了?当然,这也不是老太太头一回表现。
众人不敢议论,静静地听,老太太见她们这般,催道:“你们选一处,东府跟北府。选好了,我当众做主,反悔不得。”
太太们你看我,我看你。
姑娘和爷们开始是沉默的,听到老太太这样说,便有些交头接耳了,渐渐的叽叽喳喳议论开,还有丫头子凑趣,也来指手画脚,参与择选落地的话。
曹氏静在一边,觉着自己不拿话来说,显得主人翁的地位不够主觉了,便含笑向秦氏。秦氏扯出些许笑容,算是回应,却没话。
于是,曹氏道:“今日都在我们府上,我不说一句,显得是我小气了,丢我们老爷的份儿。可我主动招揽这事儿,又显得我对太太不够尊敬。那我先让太太一回,在东府设学堂给孩子们读书,可好呢?”
秦氏应道:“老太*排,哪里都一样。北府境大,在你北府,有你细心照全,我看十分合适。到我们东府来,大姑娘和大姑爷日里忙,我还怕照顾不过来,毕竟,我比不上你有管理全府的能力。这话糙理儿却不糙。我并没下我们东府的面子,自拆家庙来抬你们北府。实际便是这样。”
曹氏听了这话,心里暗爽,明显,秦氏不愿意接招,话里还抬举自己的能力呢。
可是,曹氏不敢越礼自大,她小心翼翼,假装推诿道:“太太哪里的话,我只不过在老太太和太太的管辖之下做事。到底,还是在老太太和太太们的关注下完成。太太又有天下无敌的功夫,管理孩子们来,应是不难的。偶尔还能教她们强身健体!”
老太太听毕,干咳几声。是的,老太太不推崇武学。如今曹氏又把这话拿出来说,必定招老太太的嫌。
庄琻意识到这点,直咕咕地盯着曹氏,瞪眼睛示意。
曹氏晃眼看到庄琻提示,立马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赶紧改口道:“我随口这样说。到底,千金万金唯有读书金贵。”便不说了。
郡主看她们的言语和表现,禁不住笑,道:“老太太,这等事也不难选,让孩子们定就好了。定在哪儿就在哪儿,毕竟是孩子们的天下,我们给她们定稳了,等遇到不开心还拿我们说话呢!何苦为难太太两个。”
老太太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因而向孩子们:“你们可议论出结果了?”
庄玳正想说,庄琻已开口了,道:“抓阄吧!抓哪里是哪里,也公平。我倒愿意在我们府上,好吃好喝的好玩的,各种笔墨书卷纸张一应俱全,要什么都有。你们来了,都不用自带。”
口气大了些,老太太听后,直摇头作笑,无话。
庄玳本要说的,听庄琻表达了意思,便闭口,直对他哥哥庄璞瘪嘴巴。
庄琻又说:“抓阄让三妹妹和四妹妹抓,今日她们是寿星,该露一手来。这个,算是老太太赏给份大礼了。”
说到礼物,老太太扬手示意,打住说话,她招手向竹儿,竹儿知意,退到外面,不知从哪里接进来两个包裹,俱是用红纸密封好的。上头贴了绢,绢上有字。
题“北”字的,老太太示意端给庄瑛。
题“东”字的,老太太示意端给庄瑜。
尔后,老太太道:“你们二姐姐说到礼物,我顺手先给了。这个才是我赏的礼物。”
瞬息,才刚紧张不安所凝结的气氛融化开了,个个面目亲和,笑容可掬,相互私语。庄瑛和庄瑜接到礼物,双双跪下,向老太太致谢。
因老太太开了送礼的头,太太们赶紧跟随,姑娘们也开始送了。没一时,庄瑛与庄瑜的丫头接抱到一堆,实在抱不完,又让外头闲着的丫头来帮忙。
等轮到庄玳送礼。
庄玳拿出礼物时,很是羞涩,他先对庒琂致谢点头,才将礼物送给人。一面递给两位妹妹,一面说:“我没什么好礼物,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
其余人的礼物都是密封好的盒子,独是庄玳的礼物是两卷轴画。
庄琻和庄玝好奇,催促着打开来看。
庄瑛和庄瑜不好意思,显得为难了。老太太道:“无妨,开来我们看看。我也好奇着呢!”
打开画轴之前,庒琂送上自己做的羽毛珍珠,是两个盒子装着,外头包得很精致。送的时候,庒琂笑道:“我的礼物最轻,一叶鸿毛而已,请姐姐妹妹不要嫌弃。”
庄瑛和庄瑜又谢了一回。
然后,才打开庄玳给的画轴。
摊开画,众人围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