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拥簇喧闹的人群,皆是一脸的喜色,端坐在宾客席中大碗大碗的吃着酒,每个人手中都执着佩剑,带着浓浓的江湖气息,不愧是杀手门之人,见到我这狼狈陌生之人闯入,微微一楞,随即云淡风轻的继续热闹起来。
正厅之上端坐着一位墨袍威严的老者,约莫年过五旬,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痕迹,可那双狡黠精光的眸子却让人望而生寒,他应该便是这里的门主吧!
绿萼一把拽过我,唇角斜勾懒懒道"来!我们坐正中间!这可是看戏的好位子!"
我也不挣扎,自顾自的盯着面前热闹的厅堂,青瓦白墙上大红的"囍"字显得格外醒目,两旁横斜着三两只桃花,为着喜庆的日子更添生气。
几个墨衣男子纷纷自一个月牙门涌出,坐在上堂老者身下,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慑人的寒光,想必是门里的得意弟子,我自那群人中看到带着熟悉银色面具的茗儿,他正默默盈起案几上的美酒,独自小酌着,许是察觉到我的打量,淡淡转眸,在看到我的那刻身子一僵,目光却是再也移不开了。
"新郎新娘到!"一个年纪较小的青衣男子扯着嗓子喊道,苑内瞬时沸腾一片,一众的贺喜声,心仿佛跳到嗓子尖了,紧张的盯着那小小的月芽门。
只见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女互相搀扶,自远方分花拂柳而来,漾开的喜色晕开在他们的脸颊,男子风华绝代,眉间朱砂妖娆绚烂,女子闭月羞花,巧笑嫣然,好一对如花美眷。二人皆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之人,凤九歌,紫鸳。
欢快的丝竹之声继续交织着,众人的喧闹声依旧回荡着,只有我的心在一寸寸的冰冷,所有希望在此刻须臾成灰,血在一点点的滴着,风干成心头永远的痛。
"怎么样?是不是给你的惊喜!想不到你的好姐妹抢了你爱的男子吧?"耳畔是绿萼一点点的撒盐,是啊!我是想不到!
"婚礼现在开始!一拜天地!"那小厮的声音似刺刀一点点的剜着我的心。
九歌与紫鸳款款盈笑,互相携手的转身,优雅的对着天空叩首,清晰的察觉到,紫鸳一贯冰冷的眸中盈满化不开的柔情,九歌也用温柔缱绻的笑回以她,这个让我心心念念的笑容,这个曾经闯入我心扉的笑容,再也不属于我了!它已随着流光一去不复返了!
"二拜高堂!"
这对璧人又互相搀扶着,朝着正堂内的老者跪拜,并且各自甜甜一笑的敬茶,幸福的味道扶风幽幽漫来,催开了众人脸上的笑靥,却隔开了我心中的伤口。
"夫妻对拜!"
神仙眷侣温柔似水莲般深情对望,唇边笑意敌过这山谷中的十里桃花,二人浅浅跪拜着,美的不真实!
我的身子早就麻木冰冷一片,端着青梅酒的手在瑟瑟颤抖,瓷杯内的玉液满满的,不知是酒还是泪?狠狠灌入一樽沁甜的果子酒,苦涩的味道丝丝漫开,酒入愁肠,心字香烧。
凤九歌!从此我祝福你!紫鸳!这是我欠你的!我,不怪你!这便是你为自己活的那次吧?愿你们白头偕老,恩爱不疑。
梨花带玉的面容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你笑什么?心痛了吗?哈哈!若是姐姐看到你这样子是不是该欣慰?"她带着毒勾的话语一点点侵蚀着我的心。
"没什么?好戏看完了!我可以退场了吗?"身子早已冰冷僵硬一片,她成功了,折磨我的心确实让我痛苦不堪。
眼神空洞死寂的转身离去,周围的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突然手臂一紧,一道黑影拥着我虚弱的身子,不用抬眸便知道是茗儿。
"素素!别伤心了!茗儿在!我永远不会抛弃你!"耳边是他温柔缱绻的话语,带着些许的怜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蓦然看到抬上的凤九歌,正诧异的向我投来一瞥,妖冶凤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淡淡的扶着紫鸳进入内舍。
"茗儿,我是不是被他抛弃了?他不是说回来娶我吗?为什么骗我?"心似是寻到一方可以倚靠的港湾,所有的情绪似潮水般涌出。
"素素!他不珍惜你还有我!茗儿会陪着你一生一世!"他拂着我身子的手在微微发颤。
蓦地胸口蛊虫涌动的疼痛一点点袭来,可我竟奇怪的发觉,此刻一丝痛意也察觉不到,都抵不过九歌给我带来的心痛!楚恨天!你也在念着我吗?你说,我是不是活该!多么可笑!我们是同一类人,都得不到!
感觉脑中浓雾渐起,瞬时间,天旋地转!一阵黑暗模糊了眼前。
"素素!"茗儿担忧的声音化作一缕水雾,渐渐消失。
再次睁开双眼,毅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梨木软塌上,芙蓉暖帐随风沉浮翻滚。
茗儿正一脸疼惜的凝着我,水雾双眸爬满了疲惫的血丝,这傻孩子不知道又守了我多久。
见我醒来,他唇角勾起一丝喜悦,一脸动容道"素素!你终于醒了!"
"傻孩子!你把我带回梨花弄了吗?"我无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淡淡道。
"恩!素素!上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还怪我吗?"他垂下眼睫,咬唇低声呢喃着,一抹愧疚浮上颊畔。
"傻瓜!是姐姐不该骗你!你不说我都忘了!"蓦然想起他上次欲毁我的脸,这次记起却无半点波澜,心中只有对九歌的埋怨。
"素素,不要再想他了!给茗儿一个机会!我会一辈子好好对你的!"他澄澈眸中是晕开的丝丝痛惜和一汪柔情。
紧紧拥我在怀中,我并无半分挣扎,就这样默默蜷缩在这个怀抱里,心中万般滋味在酝酿,他对我的情谊也非朝夕,自己被伤过,方知那种痛苦。
默默擦干泪水,整好衣裳打开轩窗,带着馥郁花香的气息一点点的沐浴在颊畔,抬首看着那刻葱茏苍翠的枫树,心中微微一颤。
"茗儿!带我去枫树上!"我无颦无笑的淡淡道。
"好!"他云淡风轻的点头,随即凌空而起,搂着我御风腾云,倏忽间稳稳落在青色枝头。
手指微微颤抖的抚摸着昔日斑驳的誓言,"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多么可笑,现在是该斩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