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时才真正开始害怕了。
“护驾。护驾!”他一连声叫着。所有人都是一样,明明想要逃走,身体却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白影飘近。
那个白影到了台阶下,便不再靠近,跪了下来匍伏在地上,叫了一声:“皇上。”
皇上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长相,只是那人的面孔模糊,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看不分明。
“你是何人?”皇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颤抖。
“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前任刑部副侍郎司马岸啊。”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缓慢。
皇上在仔细打量了一下,果然越看越觉得眼前之人就是前不久死在山中的司马岸。
“鬼!鬼!!!”
皇上想要尖叫,怎奈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让他叫不出声。
“爱卿不在极乐世界享福,来找朕有何事?”皇上咳嗽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
“皇上,老臣一辈子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我刚离开,不听话的小孙女就因为一心只想为三王爷做点事被用心险恶的人利用如今在狱中受苦;那实心眼只会干活不懂得阿谀奉承的孙子,如今在外面广场上跪着眼看也命不久矣,我的棺材板哪里还盖得住?”司马岸叹了一口气。
皇上头上冷汗立刻就流下来了。司马郁芬这个事情,皇上也觉得自己处理得有失偏颇。
明摆着司马郁芬没有操纵鬼神的本事,也没有胆子与人共谋此事。只是为了三王爷,防止司马郁芬出狱之后乱说话,皇上只能装糊涂把司马郁芬一直关着。
“老臣恳请皇上开恩,放了司马郁芬。”司马岸站了起来,慢慢飘近,“不然老臣只好天天来求皇上。”
挡在皇上面前的小侍卫,一动不动,眼睛瞪得老大。
白影笑了笑:“你是哪家的孩子,如此胆大和忠心也是难得。可惜你挡在面前也无用,你是拦不住我的。”
白影说完就从那个侍卫身体里穿了过去。
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司马岸那两个黑洞一样空洞的眼睛猛然就近在咫尺,皇上被吓得心脏陡然一缩紧,几乎要瘫软在地。
“放放放。”皇上一连声叫着,“明早上一开宫门,朕就传旨放了她。”
司马岸的身影立刻应声而灭。
众人身上那冰冷的禁锢感觉也一下消失了,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浑身冷汗,两股战战。
一阵刺骨的夜风刮过空空的庭院,哪里有什么白影?
贴身太监凑近低声提醒皇上:“皇上该回寝宫了。”
缩成一团的皇上站直身子,端起了平日的威严架势:“今夜之事,谁敢说出去,夷九族!”
太监侍卫们匍伏在地上:“遵旨。”
皇上瞥了一眼侍卫和太监们裤子上可疑的湿痕,指着那个依旧僵硬站立的小侍卫,低声骂了地上那群人一句:“一群饭桶。还不如一个孩子。”
正着着,那个侍卫忽然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来。
原来他早就吓晕过去了。
皇上恼羞成怒,拂袖扬长而去。
太监们忙站起来追上了皇上。皇上龙袍下也湿答答的,只是没有人敢出声。
一直蹲在院子里树上看热闹的钟馗笑得差点跌落下来。
刚才那个白色身影在钟馗身边慢慢显了出来,这是钟馗从地狱随便找来的一个老鬼。
一来鬼魂都是面目模糊,二来人害怕的时候眼花心慌看不分明,所以他说这个鬼是谁,大家就会觉得是谁了。
“大神可满意?”老鬼垂手问钟馗。
钟馗点头:“多谢,我定为你美言几句,让你转世投胎时去个更好的人家。”
老鬼低头作揖,然后便忽然不见了。
钟馗遥望刑部方向,背着手笑了笑:嗯,明日司马郁芬应该就可以出来了。
与此同时,刑部大牢里,半睡半醒之间的司马郁芬被人从梦中叫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司马郁芬立刻坐了起来,扑到铁栏边,惊喜地低声说:“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三王爷把头上黑狐皮披风的帽子撩下,露出白皙俊美的脸。他定定地望着司马郁芬,一言不发。
司马郁芬努力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整理了一下头发,局促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这副邋遢狼狈的模样。”
三王爷淡然冷漠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他垂下眼帘淡淡出声:“我来,不是要救你出去,也不是来安慰你,而是来跟你要一样最宝贵的东西。”
司马郁芬眼睛发亮:“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我要你的命。”三王爷抬眼看向司马郁芬的眼睛,没有丝毫歉意和犹豫。
司马郁芬脸色变得煞白,努力捉住铁栏杆才能站稳。
“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我活着,不是可以帮你做更多事吗?”
“你知道得太多了。要怪只怪你生在司马家却喜欢上了我。”三王爷说完从怀里拿出了一副笔墨纸砚和一个小瓶子。
那个小瓶子十分眼熟,跟那日他送给她的一样。
“这里面装着毒药,一滴就能让人毫无痛苦地死去。你知道要怎么做。”三王爷把所有东西放在地上,便带上帽子转身就走。
“你对我,就没有一丝愧疚和心软吗?”司马郁芬眼神呆滞而又悲伤。
其实她知道钟馗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的,只是因为太喜欢三王爷,所以自欺欺人。
如今他一句道歉和温柔的话都没有便要她为他死,她不甘心。
三王爷停下了步子,仰头看着门外璀璨的星空,淡淡地说:“有人要我直接派人杀了你,那样对我而言更省事更安全。我决定亲手交给你这些是要让你不再心存侥幸,不再对我有任何执着。你就放下这一切离开这个世界,好好投胎转世去吧。”三王爷说完,就不再停留,抬步而去。
司马郁芬伸手把瓶子握在手里,定定看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得极其用力,以至于肩膀不住地抽动,在远处听来更像是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