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拿着铁锹、洋镐等农具刚刚走出村庄时,一队人马在泥泞中乌泱泱迎面而来。为首的两人骑着马,看上去应该是头领,头戴钢盔,身穿红色短袄,腰间束生牛皮,手执三尺长的钢刀,后面一队喽啰皆是头发剃成半月形,上身穿着单衣,下身****仅穿兜裆布,光脚,手持长枪。前后大约有三百多人。
人们先是震惊,之后是愤怒,继而是手持着简陋的农具就要冲上去拼命。悟空一闪身挡在了众人面前,大声喝道:“哪里来的妖精,快快报上名来。”手到处,金箍棒已横空而出。
还是震惊,匪夷所思的震惊,没有人看清悟空手中的铁棒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对面马上的人叽里哇啦的几句话弄得悟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说的是什么呀?一句没听懂。老村长目露凶光,举起手中的烟枪指着对面说道,“孙先生,这些人是倭寇,是日本人,这些年他们屡次进犯我中华,****妇女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今天要是不杀了他们就不足以显我中华国威。”老村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烟枪。
“哦,不是妖精。”悟空慢慢收起了铁棒。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若是以邪恶制止邪恶,那这个邪恶岂不是比邪恶更邪恶。
马上的两个头领率先冲了过来,可刚到悟空面前,两匹马却突地停了下来,前蹄腾空,一阵嘶叫过后,掀翻了背上的不是东西的东西,然后走过来乖乖的****着悟空的手臂,如同遇见了旧主一般友善。殊不知,悟空乃是管马的鼻祖,他和马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连生性桀骜的天马见了他都会温顺有加俯首称臣,凡间的马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头目恼羞成怒,一轱辘爬了起来,挥舞着钢刀奔向悟空。这时,喽啰和村民也混战在了一处。这些倭寇着实凶猛,尤其是他们手中的长枪,更是让村民们吃尽了苦头,不大工夫已有五六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据史料记载,他们手中的长枪,俗称火绳枪,形状上类似现代步枪,有细长的枪管,弧形的手托,准星,扳机,靠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喷射铅制的弹丸。这种枪射程远,准度高,杀伤力大,是当时世界上最新式最有效的作战武器。而日本人还别出心裁的在枪管的顶端装上了明晃晃的尖刀,无论从威力上还是从实战上都是更胜一筹。和这些东西相比,那些简陋的农具立刻相形见拙,村民们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在几百人的重围之下,他们正面临着灭顶之灾。
悟空上蹿下跳的和两个头目周旋在一起,虽然他没有使用法术,但手中的铁棒已让对手头痛不已,眼看着首领落于下风,一部分喽啰突然调转枪口,几十把火绳枪齐齐的对准了悟空。
突然,天空中乌云翻滚,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连串惊雷过后,大雨再次倾盆而下。就在他们扣动扳机的那一刻,所有火绳枪集体哑火,集体败在了老天的眼泪下。顷刻间,人们不再有任何忌惮,愤怒的心和仇视的灵魂挥舞着破锹残镐玩命般砸向倭寇,砸向他们手中早已变成烧火棍的火绳枪。
大坝前,水田间,一幅幅惊心动魄的血腥对抗,残酷而又真实。这一刻,孩童们瞬间成长,成长为捍卫家园的勇士;这一刻,妇女们开始变得彪悍,彪悍得如同扑食的猛虎;这一刻,老人们似乎返老还童,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这一刻,二嘎子和三驴子彻底疯狂,如同两只从天而降的雄狮,张牙舞爪威不可挡。一股股最原始的力量迸发在天地间,激情在大雨中。他们用毫不畏惧的胆色,用视死如归的精神,震撼了上苍也震撼了这群毫无人性的强盗。但是,敌众我寡,反抗的人群渐渐还是落于下风,不断有人倒下去,不断有人再也无法看一眼她们的家园。
老村长的烟枪折了,折在了倭寇的头颅上。当十几个倭寇将枪尖齐齐扎向老人时,二嘎子奋不顾身的挡了上去,随着他的一声惨叫,悟空一个不注意,手上的力道大了些,一个倭寇头领当时脑浆迸裂。
二嘎子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了十几把枪尖,另一只手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镐头砸向了倭寇的脑袋,而后一歪头,再也无法唱出他心中的欢歌。
“二哥!”三驴子狗咬般一声嚎叫,对面的倭寇已被他手中的铁锹劈成了两半。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他的眼前,悟空心中那份早已泯灭的劣性瞬间升腾,一扯铁棒,就要痛下杀手。
“猴哥。”一声亲切的呼唤让悟空喜不胜收。不远处,唐长老,八戒,悟净和白马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
“师父,师弟们快来帮忙,”悟空一边应付着另一个首领一边叨念着,“那些光着脚,身下仅穿兜裆布的全是倭寇,是小日本,给我往死里打,留口气就行。”
“悟空,你不用介绍,我们师徒几个一路上早就领教过这些强盗的凶残,这些人实为人中之垃圾,给他们留口气已算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了。”长老说话间,师徒四人已迅速投入了战斗。
别看唐长老平时唯唯诺诺,一副弱势十足的样子,可动起手来却是毫不含糊,一招一式俨然大家风范。
场上的局面顷刻间发生了逆转。眼看着强盗们抵挡不住几位仙人的坚强回击,另一个头领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所有倭寇由负隅顽抗变成了弃战而退,呼啦一下奔向村庄,有序且速度。当悟空等人追上前时,村庄已被倭寇给占领了。一部分倭寇手持捆绑着尖刀的火绳枪虎视眈眈的守卫着村口,而另一部分则进入村庄里面。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谁都知道村里还有十几个躺在摇篮里的孩子,急得一大帮妇女哇哇直哭。
这时候,村口传来了一阵阵婴儿嗷嗷的哭叫声,大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十几个婴儿全被抱到村口。倭寇头领手中高举着一个不到三个月的婴儿叽里哇啦说了几句话,其实他的大概意思是:你们这些山野村民赶紧撤走,否则的话就将手中的孩子摔死。
没人能听懂他的话,但却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在大家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那孩子已被重重的摔在了泥泞中,挣扎了两下便没了气息。一旁几个妇女已被吓得昏死过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唐长老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悟空和八戒刚要冲过去,倭寇又同时举起了两个婴儿。这下哥俩可是真急了,可还没等他俩跑到跟前,那两个婴儿也成了牲畜手中用以威胁的牺牲品。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孩子被抱到了前面。在暴风雨的洗礼中,这几个幼小的生命拼命地挣扎着,哭叫着。也许,他们还不能懂得生命的真正意义,也来不及去品味这个让大人都无法品味的生活,他们注定要早早的告别这个世界,这或许会是一种幸福?在他们稚嫩的身躯下,是火绳枪上捆绑着的明晃晃的尖刀。
“你们要是再敢造孽,俺老孙就将你们打成肉酱。”大圣的眼在喷火。
倭寇当然也听不懂他的话。他们肆无忌惮的蹦跳着,狞笑着,然后一松手,血水和雨水再次流淌在一起。
大雨还在不停地下。老村长看着村口一个个惨死的孩子,再看看不远处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的秧苗,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走,去把大坝修好。”
人们木讷的站着,他们不知道老村长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情。而此时的悟空,却看着远处大坝上朝着水田的缺口心有余悸,他仿佛又看见了一个让他最不想看见的景象。
“乡亲们,剩下的几个孩子估计也活不成了,还不如,还不如让这些强盗给他们陪葬。”老村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向大坝。人们先是迟疑了一下,之后疯狂的朝着老村长的方向跑去。
“师父,八戒,悟净,有劳你们三个在这里看着,决不允许他们跑掉一个。”悟空着急忙慌的吩咐着,“白马跟我走。”
雨大风疾,给大坝的修补工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难度,刚刚垒起几块石头,可转眼间又被湍急的洪流冲走。人们焦急万分却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老村长在水里扑腾着,也是无计可施。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大雨停下来,希望将会随之破灭。突然间,天空中一记炸雷,两块巨石从天而降,整整好好将大坝上的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简直是滴水不漏。就在大坝完好如初的瞬间,里面的水陡然间升高了半丈多,眼看着洪水又要填满蓄水池,白龙马一个纵身升到半空中,张嘴时,一腔汪洋如注而出,转眼之间大坝再次溢流。
“我们还有几个孩子------”老村长拿着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两个雷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炸吧,只要能淹死那些****的,我们的孩子------”所有人痛哭流涕却神情坚毅。
老村长哆嗦着把雷管安放在了冲着村口的位置,回头看了一眼悟空,“孙先生,你的那几个朋友------”
“不用担心他们,那几个人是淹不死的。”说话时,悟空后退了几步,没有做任何阻拦。但老村长拿着火折子却迟迟没有下手。
“点吧。”
“快点儿点吧。”
“是啊,就当我们从没有生过他们。”
“我们的祖先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他们转世投胎,也一定不会怪罪我们的。”眼泪巴巴的人们不住的催促着。
“作孽呀!”老村长无助的摇摇头,而后大喝一声,“所有人后退,我任本卓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大坝被炸出了一个足足有五六米宽的口子,洪水像一头脱缰的猛兽奔向了村庄------
当大雨再次停下来的时候,一具具尸体缓缓从村口漂了出来,除了十几个面目安详的孩子,其他的三百多个强盗均是一脸狰狞神情恐怖。唐长老破天荒的亲手挖了一个大坑,将三百多个客死异乡的罪恶之躯草草掩埋。在这次不幸中,包括哪些未殷世事的孩子,全村一共死了二十一人,除了二嘎子以外,其他的一律依山掩埋。
三驴子死活要为哥哥举办一个地道而又隆重的葬礼,他央求着瘫坐在水中的老李头,“爹,你就破次例吧,再送二哥一程。”
“破例?破什么例?罗盘都封存了,岂能随便开启。”老李头眼泪早都哭干了。
“大哥你都送了,难道你忍心看着二哥无法顺畅上路,忍心看着他的冤魂四处游荡吗?”三驴子跪在了老父面前。
“傻孩子,”老李头轻抚着三驴子的后背,“罗盘是有灵性的东西,随便开启是要犯忌讳的。再说了,你大哥死时他的儿子还在,有人给他披麻戴孝,有人给他抗幡,有人给他指路,可你二哥没儿没女,这些谁来做?”
“我。”三驴子一拍胸脯,“我给我二哥披麻戴孝,我给我二哥抗幡,我给我二哥指路。”
“呵呵,”老李头一声苦笑,“儿啊,难得你对你二哥有这份孝心,披麻戴孝还好说,但自古以来只听说过儿女给父母抗幡指路的,你这当弟弟的这样做岂不是乱了辈分,使不得,使不得呀。”
“不,”三驴子神情肃穆,“你说的这些都是陈规陋俗,我今天就是要给我二哥抗幡指路。”
老李头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爹,只要你同意开启罗盘,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嗯?什么要求?”老李头似乎没听明白。
“我答应和你学习你的全部技艺。”
老李头猛地睁大双眼,“你再说一遍。”
“我和你学习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祖宗啊,你听听,你听见没,三驴子他终于答应我了,咱家的技艺终于后继有人了。”老李头眼中竟然流出了两行鲜血。“走,开罗盘,搭灵堂。”老头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