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部 二(1 / 1)

当天吃晚饭时,张宝昌神情沮丧地坐着漂亮的马车在长工的陪伴下来了。丢了双腿是他该遭天谴,这场灾难没要了他的狗命已算他的造化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一大群百姓去告状,他不会有好结果。

“文龙啊,你当初可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呀。”老家伙一进门就扔出这样一句话。张文龙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老支书,快炕上坐。”

“你们两个先出去等着。”张宝昌把两个长工轰了出去。

“文龙,你劝劝这些人别去县里告了!”他把一张银票放到了饭桌上。

“老支书,你可别这样,”张文龙把银票塞回到他的大褂兜里,“他们非要去,我一双手怎么拦?人太多,全村除了身体没有复原的,都争着要去,拦不住啊。”

“那你别参加,我保证,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一天,你在村部就有口饭吃,”他再次掏出了银票,“文龙,这是一千两,你拿着周济一下家用。”

“不行不行,你的恩情我还没报答呢,怎么能再要你的钱,”文龙和他撕扯了半天,还是把银票塞了回去,“你放心老支书,你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文龙啊,这次村上竞选我可是没少在镇领导面前说你的好话呀。”张宝昌临走时又回头说了这样一句话。

刚送走张宝昌,村会计张荣金手里提着两只野鸡、一坛老酒、一辫子大蒜、一串子辣椒,笑眯眯走进了院里,“文龙老弟,这些天你在村里盖房搭屋、治病救人的没少受累,哥哥我来慰劳慰劳你。”

张荣金长了一双小眯眯眼,下巴出奇的长,人送外号‘大下巴’。这人非常聪明,会计当了二十来年,可以不用算盘快速算出任何加减乘除以内的账目,连小数点都不会有丝毫差错。他用手摸着脑袋上被房子倒塌时砸出的那个一寸多粗两寸多长的异军突起的伤包,忧伤的眨着小眼睛,如同一头祈求交配的独角牛。待了一会他也走了。但和张宝昌不同,他除了满嘴的仁义道德以外,就是往死里拉关系、套交情,别的一句没说。

张文龙告诉妻子锁好院门,谁来也不给开。睡到半夜时,还真的有人来敲门,而且不止一次,张文龙假装鼾声如雷不予理睬。后半夜,突然听见院子里‘咕咚’一声儿,走出去一看,一块大石头绑着个字条稳稳地站在院中间,雄赳赳气势逼人。字条上写着:你要是敢带着刁民们瞎得瑟,定让你全家鸡犬不宁。张文龙气的直哆嗦,这状我是告定了。

第二天一早,告状的人群整装待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到一起足足有二百多人。村民小仓子自己改装的机动车上彩旗飘飘鼓声阵阵,就等张文龙一句话即可出发。可张文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得去看看村里的大恩人,她最近身体实在是太虚弱,吃了人参之后怎么样了?

她还在静静的躺着,除了悟空,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往事犹如蒲公英,开花的季节绚烂无比,当一阵风吹来,一切都慢慢散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感激张文龙,若不是他的那根千年人参,恐怕自己根本就坚持不到这个时侯。当她和张文龙指挥着村民掩埋了所有腐尸的当天晚上,她再次倒了下去。万般无奈之际,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冲天喊了三声‘小白’,但毫无音信。她那里会想到,那个活泼可爱的小白早已离她而去,永远永远也不能再见。若不是被张文龙及时发现,及时拿来了老山参,她真的又要和大家说再见了。她得走了,这里已不再需要她,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张文龙走了进来。

“恩人,看起来你的气色不错啊。”

“是啊,这得感谢你的那根老山参。”她自己也感到意外,这人参真是神奇,三天没吸血竟然挺过来了。当张文龙讲述完告状的事情后,她兴奋得像个三岁的孩子,“走,我和你去看看热闹。”

她的到来,赢得了大家雷鸣般的掌声。有美女相伴,众人的情绪空前高涨。发动车时,李彤斌80来岁的老母亲拄着拐棍颤巍巍来了,她还非去不可。

小仓子上身光着膀子,戴着一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刷着墨水的破眼睛高喊着,“大家坐稳了,出发喽。”

改装车鼻子上刚刚冒起一阵狼烟,张荣金赶着马车拉着张宝昌飞速驶来,“大家都别去了,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张宝昌胖头肿脸,像是刚挨完揍。

“商量你妈了个**,和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滚,**的。”车中间有人骂着。

小仓子一脚油门下去,组装车屁股后又冒出了一阵黑烟,呛得她直流眼泪。一大群人带着共同的目的和想法向县里徐徐进发。这是这个村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集体行动,冥冥之中,它已掀开了中国最底层的农民阶级向黑暗势力叫板的新篇章。

就在一群人走后不久,村部内却炸开了锅。除张文龙外,其他村干部俱在,烟雾缭绕之下,镇长正在咆哮,“你们这几个蠢猪,怎么能让这些人去县里?我可告诉你们,出什么事你们自己顶着,别他妈把我连累进去。”

张宝昌刚要张嘴,却被镇长给骂了回去,“张宝昌,你个半截子,天塌下来咋就没把你砸死,**连个张文龙都管不了?”镇长的声音越来越高,一转身,其他人又挨了个狗血喷头,“你们这几个****,咋不想法拦着他们呢?我告诉你们,出了事我把你们全他妈撸下来。”

何兰花站了起来,“镇长,我得走了,村上还有几十个重病号等着我去给买药呢。”这个村部唯一的女干部和张文龙一样,心里还有一些良知,她也从未参与过那些泯灭良心的苟且之行。

当小仓子开着改装车到达县里时,已是中午,道路被灾难毁坏后一直无人问津,四十多里路竟然走了一上午。“文龙叔,咱们去哪儿?”

李彤斌大手一挥,“这个不用问你文龙叔,咱们直奔县政府。”

“县政府是哪儿?”小仓子再问。

“你这个笨蛋,县政府就是县衙。”王二一巴掌拍在小仓后背,疼得孩子直咧嘴。

吱吱呀呀,吱吱嘎嘎,改装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当一群人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后,年轻力壮的王二高声吼叫道,“县长,县长你出来一下。”过了老半天,打县衙里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出一人,像是没睡醒觉,“干吗?干吗?干吗?大中午的在这嚷嚷个屁。”

“我们有事要麻烦一下县长。”张文龙客气的说着。

那人瞄了一眼小仓子的破车,“你这车怎么没牌照啊,司机是谁?”

“是我。”小仓子理直气壮。

“车有手续吗?”

“我自己改装的,你说有没有手续?”

“那驾照呢?把驾照拿出来我看看。”

“没有。”小仓子比那人还牛逼,“和我装警察呢。”

那人嗷嗷喊出了一个马仔,嘀嘀咕咕了几句,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交警。“把他这个没有手续,没有牌照的破车给我开废品收购站去,砸碎了卖铁。”

几个警察刚要上车,李彤斌的母亲挡在了车前,“小子,你动一下试试,今天谁要是敢动这车,我就躺这不起来。”老太太一张嘴,假牙掉了出来,随后真就躺在了车轱辘前面。

警察看着那人不知如何是好。那人愣了一会说道:“你们找县长干吗?”

“我们要告状。”

“告状?告谁呀?和我说吧。”

“你是县长?”

“不,我不是县长,县长公务缠身,哪有闲工夫搭理你们。我是这的****员,专门负责接待这些事情。”

“那好,我就和你说,我们是杏山镇双山村的------”当张文龙把村上粮种补贴和经济问题说完后,****员鼻子一横、嘴一咧,“告个屁告,我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天塌地陷死了这么多人,还有闲工夫扯这个,快滚蛋。”说完,一转身进了县衙,再叫门不开了。

“去省里。”王二提醒着大家,“去省里,去省里,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闹个动静大的,连这个王八蛋****员一起告。”

众人群情激昂,“去省里,去省里。去省里找省长说理去。妈了个巴子的,什么******狗屁县政府。”

小仓子再次发动了组装车,可没走多远,看见前面有七八十个交警在交通岗前巡逻。仓子看了看张文龙和李彤斌,“闯过去得了。”

“不行,前面人太多,可别闹出意外。”李彤斌保持着清醒。

“那怎么办?”小仓子把车放慢。

这时,一辆出租车在旁边喊道:“仓子,跟我走。”小仓子一看那司机,乐了,是同村的高铁蛋。高铁蛋在县城开出租车十来年了,对县城犄角旮旯的了解和农民了解大粪没什么区别,他知道哪条道有交警,哪条道没有,于是在高铁蛋的带领下,一群人七拐八拐的出了城。

可刚出城没多久,又有一辆车风驰电掣般从后面追了上来,“停下,停下。”车里的人扯着脖子喊着,嘎吱,挡在了小仓子前面,把路给封死了。吼叫的是刚才在县衙见到的****员,他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但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抱歉抱歉,适才多有得罪,刚才的事情县长都知道了,芝麻大点事至于惊动省府吗?县长大人派了县农委的闵督察和你们一起回村上查办此事,大伙都回吧”说完,一指车上的人,应该就是闵督察。

闵督察从车上跳下后,把大伙给逗乐了。这家伙长得也就是一米二三,肥粗老胖,一身白绸大褂,头上扣着一顶绿色的帽子,黑黢黢的脸上似乎抹着胭脂,直掉渣,腮帮子上长着一个大肉瘤,肉瘤上长着几根儿颜色不一、长短不齐的毛毛,活脱脱一个丑八怪。

“诸位父老乡亲,”闵督察一抱拳,“下官来迟了,还望乡亲们见谅,我受县长大人所托,前来和你们一起回村查办此事,放心,一定严查。”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张文龙。王二嘴里吧嗒着旱烟,“不行,就去省里,妈的龟孙子你刚才的横劲儿哪儿去了?”他是在骂****员,****员没敢吱声。

“文龙,你说咋办?”李彤斌没了主意。

“闵督察,我们的事情你真的能解决?”张文龙问道。

“能,当然能,”闵督察斩钉截铁,“为什么我姓‘闵?‘闵’就是悲悯、悯农,我要是解决不了这点事,你们把我腮帮子上这几根儿毛揪下去。”闵督察一骨碌上了小仓子的车。

“闵督察,你刚才说什么?抿脓?咋地,你身上冒脓了?”小仓子傻呵呵地问着。

“仓子,别胡说,调头,回村。”张文龙像是在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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