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大地又重新披上了一层有气无力的淡淡的绿装,生机不爽。集贤县的气氛却异常热闹,就好像这里从来没发生过灾难一样。瘟疫夺去了他们的亲人,却不能夺走他们心中的希望。他们在街上奔走着、拥抱着、告慰着,手中拿着沉甸甸的种子,也拿着一年的希望。
‘朱仙镇’门前,乌泱泱站满了领取种子的人们。和上次在这里排队领药不同,他们既安静又有秩序。那一百口大锅又呼呼的冒上了热气,南来北往的逃难者纷纷驻足,能喝上一碗热呼呼的粥,再吃上两个香喷喷的馒头,是他们一生中最最幸福的事情。他们带着美好的梦想来到这里,再怀揣着感恩的心离去。这里,是他们的天堂,而那个长相有点不雅的朱掌柜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希望每天都能够在这里排队,更希望孔不仁永远也不要回来,不要回来扰乱他们的安静,不要回来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他们已把‘朱仙镇’的几个人奉若神明,甚至有些人还自发的组织了一个维持秩序的队伍,手中拿着长枪短刀,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充满了自信。这些曾饱受摧残、曾那么软弱的人们,绝不希望自己的再生父母受到一丝一毫的困扰和伤害。
偷取了孔不仁的粮食,既解决了百姓春耕的难处,又挽救了那些在饥饿中挣扎的难民。可历史的潮流却没人能够阻挡。丢了粮食的朱温依然进军洛阳,半个月后,当昭宗被害的消息传到集贤县时,白思春已彻底离不开悟空了。
悟空用自己的鲜血解除了白思春的痛苦之后,她迫不得已说出了事情的缘由。在‘醒悟岭’复活之后,观世音菩萨给了她一个血盒。这个血盒有点像玉净瓶,里面的血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千万不能挤压,一旦血盒破碎就再也不能复原。观世音当然知道白骨精赖以生存的是什么,更知道她当初残害无辜的主要原因,所以什么事情都替她安排得周周道道。这么长时间以来,白思春就是靠着这个血盒维持着生命,每天都要喝上一小杯。她自认为怀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那天在暗道里出来时还是弄坏了血盒。
当悟空把胳膊伸到她的面前时,她痛苦的摇着头,紧闭双唇,一语不发,恨不得闭上双眼就立刻回到那个世界。她玩命的拒绝。悟空玩命的拒绝着她的拒绝。她只想一死了之。他却绝不允许她离开。他咬破了自己的肉体,鲜血横流。她拒绝着,拒绝着,突然间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像一只丧失了理智的羚羊,疯狂的冲向外面。她知道,如果今天吸食了悟空的血液,必将永远无法摆脱白骨精的阴魂,永远都会是一个妖精。所以,她坚定了死去的信念。与其活着害人,还不如让自己在痛苦中死去。几个人连拉带拽,总算把她给弄了回来。
“思春,你说这段时间咱们几个人是在做什么呢?咱们是在做一些有益于国家和人民的事情。南面的天还在塌陷着,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需要你,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需要你提供坚强的力量和支持。我救你,不是因为你个人,是因为救了你之后你还可以去拯救更多的人。所以,你不能死,你别无选择。更何况你只是吸食一口,又不是把我的血液吸干,血液这个东西可以再生,你这样不但不是害我反而是帮助我,帮助我改善了新陈代谢、促进了血液循环,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来吧,吸吧!”
白思春极度痛苦地紧闭着双眼。她真的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不想离开让他难以割舍的悟空。但是,她决不能吸食他的血液。
“你要是不吸,我就把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挤出来,我陪着你去死。”悟空用力挥甩着胳膊,鲜血喷涌,泪眼模糊。
“我吸,我吸,我------”白思春终于缓缓张开了双唇,眼泪噼哩啪啦掉了下来。
这个世间任何人都不要不相信奇迹,不要忽略了奇迹,就在你不相信它、忽略了它的时候,它就要证明给你看。她瞬间就恢复了活力,还是那个美丽动人的白思春。
小白止不住落下泪来,这是她一生中见过的唯一的一次最最感人的场景。屋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对白思春的鼓励,也是对悟空的感动。
八戒竖起大拇指说道:“看着没,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思春,以后不要再为这件事情犯愁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悟空话音刚落,白思春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中,像个孩子,放声大哭。
自白思春出现这种情况后,悟空的内心是万念俱灰。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对于给百姓发放种子的事情都无动于衷。他只想和她在这个小屋中长相思守,直到老去。他更想寻一个法儿,寻一个可以让白思春不再依靠人血不再经受折磨的法儿。
“悟空,你这是怎么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又何必每天给我吸食一口血液呢?你不是说过,我们活着是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吗?别胡思乱想了,八戒那面正在给百姓发放种子呢,快起来,快起来去帮忙。”
看着白思春白净的脸庞,悟空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走。”
八戒和小白等人正在‘朱仙镇’门前热热闹闹的给大伙发放着种子,每家每户都多给了一点救命的粮食,老百姓感恩戴德,不住的点头道谢。悟空和白思春刚到,欧阳谦谦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已经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这些天欧阳谦谦正忙活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可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当父亲的却没能找到一个愿意接收的学校。本来集贤县城边有一个专门为农民工子弟设立的学校,欧阳谦谦的妻子早就给孩子办理了入学手续,两个孩子在学校也上了接近半个月学了,可欧阳谦谦非说那个学校不好,教学质量差,硬逼着孩子办理了退学手续。之后他跑遍了集贤县所有有名的学校,均遭到了一致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不是本地户籍一律不接收。就算是接收也没有用,他拿不出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欧阳谦谦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遭到了一顿奚落和嘲讽,就凭你一个外地的农民工还想让孩子上县里来上学?你是不是想屁吃呢?你有钱吗?没钱赶紧滚。
欧阳谦谦憋着一肚子气来找悟空。可悟空也没有办法,他也是一个外来人员,对这里的人和环境还不如欧阳谦谦熟悉呢,去找谁?谁都不认识。
“你不是神仙吗?这点事都帮不上我还算什么神仙!”欧阳谦谦出口不逊。
“我是神仙吗?我不是啊,只有闲人才能当神仙。”悟空仿佛被针猛地戳了一下。
“你怎么说话呢?神仙怎么了?神仙就什么事都能办吗?这里没人欠你什么吧?你拍拍良心好好想一想,人家孙,孙先生对你不错了,他这段时间少帮你了吗?你凭什么和人家这样说话?什么人呢!”小白在旁边一顿伶牙俐齿把欧阳谦谦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
悟空左右为难,不帮吧,碍于这段时间的情面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兄台,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你说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去找谁?”
“那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我的两个孩子上不了学?”欧阳谦谦根本不讲理,说出的话让八戒听着非常刺耳,这哥们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两个人急赤白脸的吵了起来。
“别吵,别吵,我老孙虽然在地面上没什么熟人,但天上倒是有许多老交情,要不我带你去天上碰碰运气?”悟空被逼出了个主意,他正好要去找玉帝呢。
“什么?天上!哎呦喂,我的好兄弟,那我可多谢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嘛!”欧阳谦谦只是在梦中去过天堂,没想到今天能借着孩子上学的机会美梦成真,鼻涕泡都美出来了。
“猴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现在能使用法术了?”
“能,为什么不能?八戒,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迂腐?怎么就那么听如来的话?”
“嘿嘿,猴哥,你说这话我可不和你犟,你不是有点迂,是巨迂,我早就想说你了,若不是听信了如来的鬼话,还至于遭别人的暗算?
“好了好了,你们先忙着,我去去就回,正好我找玉帝还有事呢。”
“找玉帝-----嗯,早就应该找他了,”八戒仿佛知晓悟空的意思,“快去快去,别耽误了正事。”
说话之时,打远处疾驰而来一团红云,那红云带着火一样的温度,散发着火一样的不可抗拒的热情,砰然跃动,像一颗充满着正能量的心,永不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