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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早就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了,对于这两位极其擅长收买人心的一代英主,并没有丝毫藏着掖着,反而大大方方的让关羽出现在二人面前,毕竟,关羽的忠心比起盖世无双的武道修为,还要更胜三分。

他挥了挥手,屏退黄祖留下的歌姬,注视浑身不自在的曹操和略显拘谨的刘备,一时有些出神。

曾几何时,他第一次见到曹操的时候,几乎忍不住心中的强烈杀意,想要央求最为疼爱自己的母后和舅父杀了这人。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有了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发现曹操并非奸邪之辈,而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忠于汉室的有志青年,而在后世鲁迅等大文豪也为他平反,公开谈论曹操在真实历史中并不是一个奸臣。

观其一生,曹操直到老死于病榻都没有称帝,倒是刘备和孙权二人相继称帝,再者说了,就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件事来说,便可以看出曹操的人性。

这条纲领性的战略大计,实际上是沮授为袁绍提出的谏言,而曹操的谋主毛玠,提出了的是奉天子以讨不臣,一个挟字,一个奉字,一句令诸侯,一句讨不臣,便可以看出袁绍曹操二人对于汉室的态度究竟如何。

不难看出真正有反叛之心的是袁氏二兄弟,袁绍早在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时候,便提出册立幽州刘虞为新君,皇帝都可以随手更换,可见他对汉室是多么的藐视。

而被誉为冢中枯骨的袁术更不要提,直接称帝,间接埋下了汉室灭亡的祸根。

另一方面刘辩还需要曹操牵制坐拥半个中原的袁绍,他好从中牟利,至于现在斩杀袁绍,那是想不不敢想,毕竟,汝南袁氏的名望实力皆在大将军何进之上。

至于称霸蜀中的刘备,刘辩本想趁此机会取了他的人头,转念想到,如果没了刘备的掣肘,孙权极有可能完成鲁肃周瑜二人提出的吞荆州、并蜀中,划江而治,伺机夺取中原的宏伟战略。

每每想到这里,刘辩就没来由的一阵心寒,有了江东、荆州、蜀中等地,再加上孙权这货简直是属王八的,硬生生熬死了曹操的曾孙子,还真有可能让他夺取天下,便打消了杀死刘备的念头。

既然不杀刘备,刘辩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减弱了很多敌意,笑问道:“玄德有什么志向吗?”

生平见到最大的官不过是县令的刘备,喝了几杯青梅醪,渐渐放松了很多,听到刘辩的问话,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一盏茶之后,刘备忽地摸了摸腰间与朴素衣物很不相配的蜀锦丝囊,淳朴的笑道:“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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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和曹操闻言,俱是一惊,一个亭长看似只是大汉职位最低的胥吏,但从刘备口中说出,却高入云端。

只因当年汉高祖刘邦未发迹之前,乃是泗水亭长。

当今天下皇帝昏庸,宦官乱政,公开卖官鬻爵,年俸四百石的官职四百万钱,年俸两千石的官职两千万钱,以至于做官之人尽是一些贪官妄臣,入职州县以后,为了弥补买官的费用,大肆敛财,搜刮民脂民膏。

每逢休沐之日,官吏必定携带一大群家仆前往乡下,不是抢牛,就是抢夺妙龄少女充当私房小妾,甚至公然撕毁一些肥沃田地的地契,充当私产。

下层庶民几乎活不下去了,为了生存,只能卖儿卖女,更有甚者易子相食,析骸以爨,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老百姓如果不是彻底绝望,做父母的怎么会相互交换孩子来吃。

涿郡却又一人例外,那便是刘备的父亲刘弘,涿郡的一个亭长,刘弘在世期间,不仅经常联合村庄三老阻止县衙官吏前来搜刮,还帮助许多乡民夺回了属于自己的耕牛、良田、妻女,使得督亢亭成为当时的一方人间乐土。

时间久了,督亢亭的乡民看待刘弘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看待其他官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每当见到亭长刘弘,老人是慈祥的,稚童是崇拜的,妙龄少女则是一种羞羞答答。

阡陌乡里之间的孩子,自然把刘备当成了中心,每当小孩子们在一起做游戏,女娃子争先恐后要做他的妻子,男娃子心悦诚服做他的士兵,着实让他开心坏了。

不仅如此,就连村头行为很是古怪的老黄头,每次见了他都是笑呵呵的,更古怪的是他门前栽种的一株果树,不仅只长了三颗柿子一样很大很大的果子,并且从没见三个果子瓜熟蒂落。

不过三个果子卖相极好,红彤彤,圆滚滚,煞是好看可口,村里的孩童无不渴望能够吃上一颗。

说来也怪了,无论村里的孩童用什么办法,都靠近不了果树,总是被老黄头手中没有几根羽毛的扇子,狠狠敲中手掌。

更奇怪的是,别人耗尽各种办法都得不到的红色大果子,老黄头在三月三那天,亲自摘下了三颗交给了他,叮嘱他自己吃一颗,以后给自己的结义兄弟,一人吃一颗。

后来好兄弟陈到想要吃下一颗大红果子,他想都没想,便给了陈到一颗。

说起陈到那可是大有来头,陈到的祖辈历代都是边军的一员,他的祖父曾坐到了五百人的曲长位置,那可是入了品阶的大官,着实让十里八村的孩童羡慕不已。

而他的父亲更是白马将军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的一员,据说比天还大的县令大人,在他父亲入选白马义从之后,都亲自登门拜访,直教十里八村的孩童由羡慕变成了敬畏。

也不知怎的,自幼弓马娴熟的陈到,对谁都不假颜色,唯独对刘备言听计从,甚至有点俯首帖耳的意思。

在刘备的再三追问下,陈到这才吐露出实情,永康二年天下大旱,陈到的祖父战死,父亲年幼,家里的光景几乎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

亭长刘弘得知这个情况,便用家中为数不多的口粮接济他们,险些把自己的饿死,自那以后,陈到的父亲便把刘弘当做生死之交。

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自幼跟在父亲的刘备,可是说是在淳朴乡民崇拜,敬重的目光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不但以父亲为荣,为榜样,更是立志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所以那些住在皇城高居庙堂的大官,刘备才不想做哩,他只想多踩踩厚实的黄土地,多闻闻麦香果香,至于能不能锦衣玉食,能不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他才不在乎,也没有去想。

只是简单而又朴实的想着:为民做主,嘿嘿,真好。

030

曹操缓缓握住了八面汉剑剑柄,笑眯眯的看向了刘备,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却迸放出一道冷厉之极的寒光,杀意横生。

嘭!”

陈到掌中长枪狠狠敲了一下木板,砸出一道极其响亮的声音,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刘备,也惊退了曹操的杀意。

哼!”关羽轻哼一声,轻抚长髯的右手搭在了环首佩刀,左手放开了偃月大刀,眯成一条缝隙的丹凤眼,轻瞥陈到。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杀你无需大刀,一柄小刀足矣。

气势高涨的陈到,这才想到不远处站着一位金刚境大宗师,单是这样也就算了,对方还力压同时得到白帝玺和青帝玺九成气运的关闇,登顶武曲星君榜的天下第一武将关羽、关云长。

伪金刚的气势刚刚迸放而出,便硬生生的掐灭了,额头上沁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后背早已湿透,与朴素的汉服黏在了一起,心底直如坠入了寒潭深渊,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席卷全身。

陈到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猛地狠咬舌尖,一缕鲜红的血线从嘴角缓缓流下,几乎跪下的膝盖,一点一点的伸直,直到笔挺如长枪的站在刘备身后。

咦。”关羽惊咦一声,倨傲的丹凤眼露出一抹异彩,这一句轻哼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恢弘如大江东去的武道气机,本就气势如虹的他,登顶武曲星君榜第一人,成为天下第一武将之后,胸中气象更是暴涨了三分不止。

别说是区区一个伪金刚的陈到,纵是排名末尾第二十的西川枪王张任,也难能承受住这一道春秋起苍茫的武道气机。

这也是为何身为真武大帝转世的吕布,都不能秒杀同境界超一流猛将,而稍弱一分的关羽,却能成为三国时代唯一一个接二连三秒杀万人敌猛将的原因。

一是关羽胸中气机太过浩荡,摄住了对方的心神,出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愣神,二是关羽的刀足够快,快到春秋数百年不过一刹间。

那丝微乎其微的愣神,在关羽的丹凤眼中和一个时辰没什么区别,敌人等于是伸长脖子愣了一个时辰让关羽砍,他不死谁死。

所以关羽对于陈到险些挣脱气机锁定,异常的惊奇,倨傲的目光扫了一眼朴素的衣物,暗道也是一个在夹缝中求生的寒门庶族,杀意不禁减弱了三分,倨傲道:“看在主公的面子上暂时放你一马,下次再出现僭越的行为,关某定斩不饶。”

刘备正准备低三下四的躬身长揖,为自己的好兄弟求情,看到太子轻轻摆了一下手掌,长出一口浊气,有些拘谨且蹩脚的说道:“刘某,叩谢那个啥,太感谢殿下了,回去以后一定请殿下喝半壶黄酷酒不!一整壶黄酷酒!”

生长于乡野之间的刘备,本想用官话雅言说出一番感谢的言辞,蹩脚的说了半句便说不下去,只能豪气干云的说了一句请君喝上一壶黄酷酒。

不过落在关羽几人耳中,却怎么也豪气不起来,只因这黄酷酒世家子弟从不屑沾染一滴。

黄酷酒是用五谷中最下等的菽豆酿造,成酒的品质最为低劣,不过,后来却在行伍军士之间,乃至世家大族之间掀起了一场黄酷酒风靡大潮。

黄酷酒最劣,却也最烈,深受冠军侯霍去病的喜爱,当年冠军侯北击匈奴三千里,封狼居胥之时,曾畅饮黄酷酒,留下了一首震惊寰宇的大作。

万里黄沙,百万降奴。

豪情万丈的冠军侯霍去病,脚下踩着三十万匈奴头颅摆成的京观,一手持酒,一手剑指苍天,放声大笑:沙场好物黄酷酒,十万甲士血染裳,不负大汉向酒杯,封狼居胥京观旁。

这件事传入九州后,一时间中原的三教九流之人无不弹冠相庆,放声高歌,汉武帝更是在未央宫朝会时,热泪盈眶的狂吼一声:大汉百年豪气,尽归冠军侯!

抒发胸中自高祖白登之围,大汉七代皇帝受尽匈奴侮辱的愤懑。

刘辨和曹操暗呼一声好大的志向,你这是要重现汉武大帝当年的风光,心中消减的杀意,锋芒毕露。

实际上连下里巴人都算不上的刘备,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穷困潦倒的他,即使是最为低劣的黄酷酒都喝不起,更别提什么成为泗水亭长,重现汉武盛世。

在他眼中半壶黄酷酒已是极其了不得了,一整壶黄酷酒已经比天还大了,所以才说出那番话。

刘备见二人死死的盯着自己,以为他们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惊住了,略带拘谨的一笑,饮下了一杯青梅醪,孰不知,这副风轻云淡的表现,更在两人心底惊起了惊涛骇浪。

但曹操心底的惊涛骇浪还没翻腾多久,很快偃旗息鼓了,只因刘辩把目光转向了他,目光虽然平静,却如芒在背,令他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

年少之时的曹操是何等风光,那可是京畿响当当的大纨绔,扒过灰、抢过亲、偷看过寡妇洗澡,在京畿的世家子弟中与袁绍、鲍信等人并称为京畿四害。

可纵是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在刘辩手上没能撑过半天,便哭爹喊娘的要离开皇宫,至于袁绍、袁术等人更是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

以至于后来京畿世家子弟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若是能够在太子手中撑过一天,不仅尊奉为京畿子弟领头羊,更是合力买下胭脂楼的花魁送给他。

没过多久就引起了随着父辈进宫的盛潮,可结果却是不堪入目,基本上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孟德”曹操听到刘辩的声音,手指猛地一抖,险些摔碎珍贵的青瓷羽觞,讪讪的笑道:“殿下有何事?”

刘辩强忍住笑意,好奇的问道:“孟德有什么志向?”

呛啷——”曹操心有有一句话,早就不吐不快了,猛地拔出错金镂纹的八面汉剑,却又僵在了原地,微眯的丹凤眼见他没有杀意,收回了冷光,曹操这才感觉身体恢复了活力。

他正了正衣冠,剑指苍穹,高声道:“好男儿当提三尺青峰剑,为大汉清平寰宇,北击乌桓三千里,封狼居胥!”

夕阳下,一具五短男儿,高举一柄更短的长剑,仰天大喝。

在别人看来,有些可笑,在刘辩眼中却高大如天人。

数年,乃至数十年之后的大汉,诸侯之间相互攻讦,导致中原大地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中原四千万大汉子民,只剩下区区几百万人,比起五胡乱华不承多让。

历史不以个人的秉性论英雄,谁能够平息乱世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大汉子民休养生息不至于灭族,谁就是大汉的英雄。

曹操一统中原,斩杀北方乌桓十几万人,谁说奸雄窃汉是为贼,谁道光武之后无英杰!

031

孟德好气概!”刘辩大笑一声,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青梅醪,郑重道:“来,我敬你一杯。”

曹操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青瓷羽觞,酒杯举过头顶,等刘辩喝完杯中美酒,他才美滋滋的喝完这一杯,偷笑道:要是让袁本初他们知道殿下为我敬酒,估计脸都得气绿了。

心情畅快斐然的曹操,一边恭恭敬敬的为太子殿下斟酒,一边笑眯眯的问道:“殿下今日煮酒论英雄,酒倒是煮了,不过这英雄还没评论。”

不知在殿下心中谁可称得上英雄二字。”

酒意渐浓,放开了很多的刘备,连忙附和道:“对啊,对啊,殿下心中的种田好手啊那个做官的好手都有谁?”

刘辩对于一直装孙子的刘备感到很是好奇,没想到一个人可以装的这么像,沉吟了一会儿,平静道:“孟德、玄德说说心中的人选。”

曹操早就等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道烁烁精光,笑眯眯的问道:“袁本初这人,殿下以为如何?”

呵。”刘辩不屑的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黄河中翻起的一道浪花道:“志大才疏,刚愎自用,顶多翻起一朵浪花,想要成就一道翻天覆地的大浪,除非”

话说一半,刘辩戛然而止,因为有些话他不适合说出口,熟悉乡间俚语的刘备,不禁脱口而出道:“除非祖坟爆炸。”

哈哈。”“哈哈。”

晚霞流苏的大江之上,忽地爆发了一阵爽朗之极的笑声,刘辩曹操二人对于刘备有这番见识,并不奇怪,敢于做亭长、喝黄酷酒的豪杰,怎么会没有超乎常人的眼光。

而且随着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二人胸中的杀意潜移默化的消失了,反倒是觉得刘备是一个真人,忍不住想要与他深交,甚至掏心掏肺。

刘辩眉头一挑,深深看了一眼笑容淳朴的青年,凝视他头顶的红色大蟒,眼中的戒备加剧了很多,平静道:“玄德认为谁是英雄。”

刘备认识的大人物不多,一个是先生卢植,一个是同窗好友公孙瓒,卢植身为师尊长辈自然不能妄加揣度,抿了一口酒道:“公孙瓒。”

话音一落,刘辩和曹操又是一惊,没想到刘备的眼光如此之高,瞬间戳中了他们心中很是敬佩的一人。

刘辩站起身来,望向了赤霞流苏的北方,郑重道:“公孙将军没有家族的帮衬,仅凭个人的能力,杀的乌桓闻风丧胆,可以称作一时之良将。”

但他拒绝油水丰厚的京官,坐镇穷困孤苦的边疆,令北方乌桓不敢靠近中原半步,可以算的上是一代英雄。”

不错。”曹操提着羊脂玉酒壶,为刘辩填满酒水,严肃道:“牺牲荣华富贵的享受,坚守苦寒之地,只为了能让大汉百姓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公孙将军算得上一位英雄。”

刘备不禁瞪大了眼,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还真说中了,淳朴的一笑,站起身来道:“听说殿下有两个结义兄弟,应该也是英雄吧。”

心情大好的刘辩,听到这句话,心情更加畅快,暗道当年舅父给自己出的点子真是没白费,不仅戏弄了京畿世家子弟,令他们畏惧如鬼神,更是换来了两位未来站在武道绝颠的义弟。

他一想起那个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二弟,以及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的三弟,便会不由自主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曹操刘备等人心底顿生一股羡慕之情,心道那两位世家子弟的命是真好,竟然能够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与他们结拜为异性兄弟。

虽说有些违背礼法,无法真正结拜,但是宠爱到都有些溺爱太子的皇后娘娘,不顾天下人的非议,直接认下他们为义子,让他们用心辅佐太子。

这件事当即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整个天下为之轰动,清流党人甚至公开谏言皇帝,废除不恪守礼法的皇后娘娘,立王美人为后。

几年前,王美人受宠,汉灵帝早就升起了异样心思,一直苦于没有机会,便把重新册立皇后的念头压在了心底。

认作义子的事情一出,汉灵帝巴不得清流党人越闹越大,以便自己不得已才废立皇后。

可结果呢,王美人被刺杀身亡,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在朝堂之上,被大将军何进狞笑一声轰碎了头颅,溅的满地都是红白之物。

这还不算完,视家人为禁脔的大将军,把那几位大儒的后代子孙以征辟的名义,流放到了西凉、并州这等苦寒之地。

听说董卓和丁原为了巴结大将军,把那些男丁通通编入了死士营,并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对游牧民族的征讨,结果悉数死于战场,断子绝孙。

至于那些女眷更是凄惨,没了生活来源,又无法脱离董卓和丁原的控制,只能沦落为军营的流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过王美人的死倒是蹊跷的很,以大将军的脾气,如果真是他杀的,就算不会承认,也不会假惺惺的去调查。

可大将军硬生生发动了整个京兆尹,可谓劳师动众之极,扬言一定要查出凶手,时隔这么多年没能查到,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美人。”刘辩冷幽幽的笑了一声,平静道:“做下了那件事,只能为我所用了。”

是啊。”曹操和刘备由衷的感慨了一声,嫉妒的说道:“成为了皇后娘娘的义子,无论才能如何,以后注定会被殿下重用。”

刘辨听到二人嫉妒的话语,哈哈一笑,遥望迤逦流苏的红彤彤天壁,心中阔达之极,拉起二人畅饮起来。

时间飞逝,转眼间三人就着风花雪月,接连饮了三壶青梅醪,脸颊晕红,酒意微醺,心底说不出的畅然阔达。

三人抬起头来,一起望着那滚滚东去的金红粼光,天水交界处浩大的夕阳,怔怔出神。

叮呤——”

刘辩紫袍玉带间的蓝田美玉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空灵的声音,惊醒了倚风出尘的三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不约而同的会心一笑。

美酒,美景,美人。

时光似乎定格在了这一刻,定格在了彼此出身不同,心意相同的一瞬间。

以至于多年以后,曹操、刘备临死之际,眼前再次浮现浩浩夕阳下的美酒,美人,呢喃了一句,青梅煮酒几未醺,暖风熏得三人醉。

长笑一声,老死于病榻之上。

032

荆州水师在浩渺黄河上劈波斩浪的前行,水底也有一艘庞大巨舰破水而去,通体由首阳青铜铸造的巨舰内部,同样有三人在喝酒。

鼻青脸肿的庞德公,嬉皮笑脸的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黄承彦,亲自为他斟酒道:“承彦兄,这次是我不对,这一杯酒算是赔罪了。”

黄承彦瞪了他一眼,按住青瓷羽觞道:“这杯酒可以喝,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哎。”庞德公没来由的叹息一声,示意嫡子庞山民去倒酒,无法拒绝晚辈斟酒的黄承彦,只能任他倒满清冽如山泉的新丰酒道:“听说你得到了杀神白起一生的治军作战心得‘神妙行军法’,这本不下于素书的兵法战策我要了。”

庞德公嘴角一抽,很是心疼的从怀中掏出一本还没捂热的古朴竹简,咬牙切齿道:“拿去。”

黄承彦轻轻点头,对于庞德公没做过多争辩的态度,颇为满意,示意身边粉雕玉琢的小童子拿走古朴竹简道:“鹿门山有一株五百年何首乌,我也要了。”

你!”庞德公故作愤怒的大喝一声,脸容闪过极大的不舍,恨恨道:“给你了。”

这一番交涉只是试探而已,黄承彦轻抿一口醇香甘冽的新丰酒,温和的笑道:“这两样勉强弥补关羽之事,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本应怒火中烧的庞德公,反倒是心平气和的一口喝干杯中陈年佳酿,抬头看了一眼上方道:“是时候做正事了。”

嗡嗡”乱震的青铜三足炉鼎,再次悬浮在半空,满是裂痕的炉身,本就如四面漏风的茅屋一般,撑不了几年了。

在塞入一条青龙之后,不堪重负的三足炉鼎当即处在了崩溃的边缘,随时都有爆裂的危险,即使为数不多的白丝拼命修复裂痕,依旧于事无补。

倘若只是这样,庞德公大不了倾家荡产去找阎罗兑换几条青蛇气数,以现在消耗气数的来看,应该可以撑上几年,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寄希望太子殿下在那件事之前,突破到一品四境的金刚境了。

但是世事无常,谁能料到刘辩竟然带走了已成为废物的那人,以至于牵连出两个如龟蛇相绕的大气数之人,正在三足炉鼎边缘游走,寻找着进入三足炉鼎的契机,一旦进入炉鼎之内,结局只有一个,鼎毁人亡。

现在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强行剥离那两道气数,才能逐步稳定三足炉鼎。

庞德公看了一眼漏刻,见时辰已到,当即脚踩禹步,围绕着三足炉鼎四处游走,口中颂念着大六壬口诀。

一旁的阎罗赫然使出了被誉为‘诸谶紫为尊,经纬垣独绝’的紫微斗数,这可是失传已久的第一谶纬之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他手中重见天日。

若是在平时,庞德公黄承彦这等天下首屈一指的谶纬大宗师,说什么也要讨教几招,但现在所做的事情关乎大汉数百年的国祚气运,已然顾不上了。

半柱香之后,天地气运已被阎罗搅乱,攻击性最强的兵家大六壬,化作一道锐利如王越掌中剑的玄妙气机,气冲斗牛,硬生生在天地气长河中撕开了一道渺小不可见的岔道口。

一只白色贪狼,仰天长啸。

就是现在!”黄承彦觉察到白色贪狼的一瞬间,大喝一声,手指缭绕气机命数,掐成一组玄之又玄的六爻纳甲秘印:“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这时,正上方醉醺醺的刘备,陡然惊醒,依稀之间再次看到了那条口衔玉玺的红色大蟒。

碰见刘辩之后连续吃瘪的红色大蟒,精神大振,兴奋无比的狂吼一声,直冲天际,来到了一条流转着无数人影的天地气运边缘。

就在同一瞬间,白色贪狼极其贪婪的低吠了一声,竭力挣天地气数的束缚,露出了一个硕大的头颅,欲要一口吞下红色大蟒,壮大自身。

千钧一发之际,黄承彦温润如玉的脸容,当即变作叱目金刚,怒吼道:“三奇加会,刑囚夹印。”

紫微斗数在上,大六壬在中,六爻纳甲在下,暗合化禄、化权、化科三化曜,交会于命宫三方四正,形成了格局最正的天地大格局。

三化星坐守刘备的本命宫,本就奇佳的运气,如大虬化蛟暴涨了十倍不止。

气运岔道口的白色贪狼,还没张开足以吞食天地的巨口,交织着无数因果命数,犹如一团乱麻的气运洪流中,冷不丁的冲过来一条庞大的黑色大蟒。

黑色大蟒在数之不尽的气数中,显然属于佼佼者的存在,习惯了横行无忌,看到同样站在天地气数顶颠的白色贪狼挡在前方,仍旧是横冲直撞的奔了过去。

没有一点防备的白色贪狼,当即被撞翻在地,就在它诧异虚无缥缈的天地气运中,怎么会有地面之时,土黄色地面骤然颤动了一下,原来这里躺着一只黄色霸下。

黄色霸下以为白色贪狼在袭击自己,兽吼一声,猛地向上一窜,顶飞了白色贪狼。

恰在此时,天空中飞过一条青色应龙,瞥见一缕白光从下方极速飞来,龙尾用力一抽,砸飞了白色贪狼。

还没等白色贪狼回过神来,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赤色神象,轰隆隆的撞飞了它,巧合到极点的是,红色大蟒口中的玉玺恰好抬起,直棱棱的烙印在了白色贪狼眉心,就好像它主动烙下印记一般。

白色贪狼愣了愣,不禁哀嚎起来,武道气数总共分为四个层次,百会浮白丝,囱会走青蛇,上星游红蟒,以及传说中的神庭翻紫蛟。

而上星游红蟒之中的佼佼者,往往会由红色大蟒跃龙门化作五德气数,比如之前的黑色大蟒,黄色霸下。

天地气运中上星游红蟒已经是极其罕见的存在,白色贪狼在其中游走了这么多年,也不过见了两个。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门忘了看黄历,还是什么原因,罕见程度比之神庭翻紫蛟不承多让的五德气数,竟然一次性出现了四个,致使它被口衔玉玺的红色大蟒刻下了烙印。

嚯嚯。”盘膝坐在老螣蛇尸体中央的公孙曲阿,癫狂的一笑,摸了摸眉心若隐若现的玉玺印刻,轻舔猩红的嘴唇道:“红色大蟒很美味啊。”

033

黄承彦消耗了大量精气神,苍白脸容虽然憔悴到了极点,但那对温柔似水的眸子,却出奇的闪亮,就像经过夏雨洗礼过的夜空,熠熠生辉:“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该走了。”

从始至终很少说话的阎罗,空洞的看着那张苍白脸容,似是在扪心自问,似是在询问黄承彦:“半甲子寿命,只是为了一个几乎拿捏不住,甚至有可能遭到反噬的机遇,值得吗?”

黄承彦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凝视手心突然断掉一大半的命线,始终保持沉默,没有言语。

值得!”就在这时,庞德公爽朗的大笑一声,拿起三足炉鼎向上狠狠一砸,盖住了与白色贪狼纠缠在一起的气数,狞笑道:“往哪逃!”

嘭!”“嘭!”“嘭!”

三道沉闷的响声炸起,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阎罗黄承彦二人纵是养气功夫极深,已经达到了荣辱不惊的地步,也是不禁呆然木立,上下颚张开的极大。

第一声闷响,三足炉鼎兜住了那条在这一代武将中可以排在前十的气数。

第二声闷响,庞德公的左臂外加左半边身子,在天地气运的反噬下,瞬间炸的粉碎。

第三声闷响,襄阳庞氏自战国时庞涓开始,经营了上千年的家族气数,如冰雪消融一般迅速消减,很快便不足十分之一。

历经几十代人呕心沥血努力的世阀排名,从眼看就能进入上十阀的中百阀第一位,当场跌入谷底第一百位,并且摇摇欲坠的要跌入下千阀。

世阀评的排名是以各大世家的绵长气数为准,所以绝不是只能带来名望那么简单。

更多的则是能够看出子孙后代的命运是怎么样,中百阀第一的世家所蕴含的气数,每隔二十年最起码能够滋养出一位前将军,这等大汉数一数二的大官。

要知道历史上打的曹操几乎迁都,夺下了半个中原汉寿亭侯关羽,立下那样的盖世功勋,也只是坐到了前将军的位置,可见前将军是多么大的殊荣。

至于中百阀第一百的位子,那可差上太多了,说破大天了也就能催生出一个垫底的杂号将军,平西将军、安西将军这种正牌将军,想都不用想,没有一点可能。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襄阳,庞氏一族的家主和几位年迈老朽的族老,正在悬挂着祠联为‘朱紫谁为号,青山绝点埃’的祠堂中,祭拜先祖。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鳞次栉比摆放的祖宗灵位,全部从台阶一样的紫檀供台上跌落,摔成两半。

只有供于最高位置的元祖灵位安然无恙,却让在场所有人更加的悲痛欲绝。

庞姓源自于与周公、姜太公等人并称为周初四圣的毕公高,只见以甲骨文撰写的牌位顶端,陡然流出了一条血线,如一柄血色利剑把牌位一分为二。

红的刺眼,触目惊心。

噗噗——”

那几位放弃高官厚禄,在族内勤勤恳恳授学了几十载,只为振兴家族的庞氏老儒,当场吐血身亡。

其中有一位向来以庞德公为荣的老父亲,得知这场惊变的原因后,老父亲不禁老泪纵横,活活被庞德公气的吐了三升血才死,受尽了精神和**的双重折磨。

死不瞑目。

这一切在家族气数的回光返照之下,详尽到极致的展现在庞德公几人面前。

祖父!”年幼的庞山民凄厉的哀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想着小的时候在祖父面前爬来爬去,祖父那慈爱而又满足的笑容,一口气没喘上来,顿时哭晕了过去。

庞德公不理睬为自己包扎伤口的好友,也对嫡子的哭嚎充耳不闻。

只是默默的看着海市蜃楼一般的光影,嫡子昏倒之后,默默的用仅剩的右臂,把他死死的拦在怀中。

似是对于自己一手毁灭了家族数十代人的心血,没有一点愧疚,对于自己气死了父亲以及几位疼爱自己的伯父、叔父,没有一点自责。

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阎罗这位收割了江湖一甲子的大魔头,从未出现任何表情的空洞脸容,微不可查的露出一抹震惊,漠声道:“为了已经腐朽到骨子里的汉朝,值得吗?”

庞德公轻拢一息之间全部花白的头发,惨笑道:“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只有该做,不该做。”

胸中本有千言万语的庞德公,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因为没有人懂他啊。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嫡子,踉踉跄跄的前行,听到身后数十年同窗好友的那一句‘没有结果的’。

蓦然回首,黯淡的眸子绽放出璀璨如夏花的光芒:“人不就是这样吗,有些事明知道没有结果,还是要去试一试。”

他吃力的向上提了提滑落的嫡子,凝视亮光很是微弱,却始终存在的出口,坚定道:“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没有结果。”

人啊,从来不会输给苦难,而是输给了自己。”

034

云淡风轻,风卷云残。

一个静止,一个狂暴,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同时出现在了刘辩等人的脑海中,也极为准备描绘了刘辩所面临的光景。

对饮成三人的孤帆远影之上,天空依旧是明净的,晚霞依旧是流苏的,落日依旧是彤红的,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祥和静谧。

乍然间,刘辩头顶的气运大变,如孤涧深潭掉入了一块百丈磐石,一击激起千层浪,又如银瓶炸裂,迸溅出千百水浆。

那张平静如碧渊寒潭的脸容,也真的迸溅出千百水浆。

只不过,水浆是红的,艳红如牡丹花开,殷红如血梅绽放。

刘辩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娇艳血水如山间流淌的大川,瞬间从七窍喷涌而出,仅仅半息之间,紫色长袍已被染成了血红色。

在晚霞照耀下,更红,更亮的血珠,‘滴滴答答’的坠落在地,声音是那么的清脆,而又心碎。

殿下!”曹操刘备二人惊呼一声,不顾酒肉洒在身上,从赤色雕纹案几后面,抢身飞扑了过去。

此时的刘辩犹如水满则溢的破旧水缸,身体早就不堪重负了,水流还在不断的向里面注入,估计再有半柱香的时间,满是裂痕的水缸便会炸裂。

不远处,乘坐一叶摆渡舟的庞德公,不顾好友黄承彦的阻拦,准备再次施展谶纬之术,为这一次黄河之行落下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子。

不!”苏醒的庞山民凄厉的大吼一声,跪倒在父亲身前,已经失去祖父的他,可不想再失去父亲了,抱住庞德公的双腿,痛哭流涕道:“父亲,不要!”

心急如焚的黄承彦,死死拽住庞德公仅剩的右臂,怒不可遏的说道:“庞蛮子!住手,这一子我来替你落下。”

苟延残喘的庞德公,咳出几缕血丝,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们放心,我暂时是不会出手的,大局才刚刚布下,我怎么会让自己轻易死掉。”

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行。”

身高七尺九寸,魁梧的仅比关羽弱上一筹的庞德公,虚弱的就像一张纸宣,风一吹便跌倒在摆渡舟边缘,艰难抬起头,望向飞庐道:“再者说了,要想做活这盘棋局,势成大龙,最后一手大飞不是你我能够完成的。”

正如庞德公所说,大汉的大限刼数已成泰山压顶之势,降临到刘辩的头顶,没有金刚体魄,没有指玄精妙,更没有天象浩然的刘辩,在大限刼数面前,连只蝼蚁都不如。

而他们二人也只是两只强壮点的蚂蚁罢了,现在只有,也唯有一人能够镇压住浩瀚如银河冲卷的大限刼数。

剑尊,王越。

哎。”剑尊王越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盘膝而坐了,五年?十年?或者是二十年,整天嘿笑喝酒的他,露出一丝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感慨。

他凝视宫闱三万宦官之首的大长秋,亲自送来的一碗黄酷酒,满是褶子的脸容,闪过一丝甜蜜,一丝痛苦,一丝悲哀以及一丝从未出现过的豪情万丈。

剑尊王越霍然起身,一饮而尽,踢了一脚偷舔酒碗的四脚蛇,豪气干云的大笑道:“够味,还是像当年那么好喝。”

别他娘的偷喝了,起来做事了,干完这一票,本大爷请你喝一缸,沙场好物!”

物字一落,平时猥琐的声音,陡然如千百长剑齐鸣,铿锵恢弘,剑气逼人。

一如当年一样。

剑尊王越负手站立,轻踏半步。

又如当年一样。

四脚蛇化作一柄天下神剑千百件,见它也需折剑尖的无双神剑,万里伏。

还如当年一样。

一只普普通通却很有力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它,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所有的云彩。

天上,移星换斗,地下,龙蛇起陆。

035

轱辘辘——”

烟柳成行,夹道春槐的浩荡河畔,一辆富丽堂皇马车行进在平坦的驿道上。

驿道北通大汉最为繁华的冀州,途经六国十三郡抵达幽州最北部的商贾之城渔阳。

东连人口最为稠密的青、兖、豫、徐四州,直达盛产各种明珠、大贝、琉璃、翡翠、玳瑁的东海诸多岛国。

南抵繁花似锦的江南三十二郡数百州县,运输各类香料、颜料、犀角、象牙、金银珠宝。

因此这条百郡通衢驿道,素有独占大汉半数赋税的美誉,极其的繁华,来自各地的大汉巨贾、番邦商人,如一条黑色大川奔流在驿道上。

忽地,无论是火急火燎的商人,还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游侠儿,全部停下了急匆匆的步伐,呆呆的望向了雒阳方向。

半个月前,一道通天红色光柱从悬挂着武曲榜、文曲榜、胭脂榜等榜单的月旦楼,直冲霄汉,武曲榜第一人更替,由直入天象境,弃境,再入金刚境的关羽,成为了天下第一武将。

仅仅过去十几天,一道更加惊人的紫色光柱,如覆水而出的紫色蛟龙,直达九天云外,照耀的千里山河一片紫气氤氲。

与此同时,稳坐中堂的各大世家家主齐刷刷霍然起身,目光深邃的望着紫色光柱,下达了一条紧急家令。

一盏茶之后,京畿各地的上十阀和中百阀家主率先得知了一条惊骇万分的消息,本应死在昆仑一战的剑尊王越,重现九州,登临列仙榜第四。

评定世间万千事的月旦楼,总共有九榜,其中有最受天下人瞩目的胭脂榜,品鉴天下十大绝色佳人,还有文气最为浓郁的文曲榜,尽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国士。

而武道一途,有品评天下帅才的兵韬榜,以及排列天下武将战力的武曲榜,但要说含金量最高,风头最一时无两的当是列仙榜。

列仙二字取自于儒教元圣周公的黄录,以及道教大真人阮仓的撰仙图,寓意为位列仙班的含义,凡是登临列仙榜的人物,尽是摸到陆地神仙门槛,世间最顶尖的三教中人或者武道散人。

不过由于列仙榜上的真人散修,既不参与庙堂文人的口诛笔伐,也不进入行伍之间厮杀征战,一心只求那长生天人大道,所以全是神龙首尾都不见的出世隐士。

而对于天下的武夫修士来说,同样是一品金刚境总有个三六九等,就比如关羽和张任都是金刚境的大宗师,但张任难能在关羽手上走过五十回合。

因此,武曲榜便应运而生,评定天下武将,武曲榜第一人便是天下第一武将,毕竟,只要列仙榜上那几个寥寥无几的老怪物不出手,世间便没有敌手。

而在列仙榜老怪物心中,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哪能比得上天人大道,不过是眼云烟罢了。

这些老怪物每日参悟天人大道的时间都不够,还想利诱他们出手,等于是阻碍他们羽化飞升,那可是比起杀父之仇强上百倍的大罪。

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列仙榜的神仙中人虽然不会出手,但对于世阀评的大世家来说,只要能有一个半个家族子弟拜入他们门下,那可是天大的幸事,也是一张大到没边的虎皮,随便扯一扯就能获利无数。

所以每逢紫色光柱升天,无论是世家望族还是寒门庶族,都会挑选天赋最出色的子弟,带上各种灵药宝典前往仙人的山门,只求能够见上一面。

这一次紫色光柱升天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一场波及大汉十三州一司隶的地龙翻身,各大州郡的分号月旦楼,瞬间人满为患,争相观望是哪位不世出的高人,登临列仙榜。

东海蓬莱城,碣石海崖边缘,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霍然收枪,而在长枪的尽头赫然是一座倒盖在海面的大翼战船。

一枪翻大翼,亘古罕见,这惊人枪道修为已然超出了人的极限,有了鬼神的力量。

当代枪甲童渊,反倒是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遥望西方,笑骂道:“就差一点了,该死的老酒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害得我功亏一篑。”

终南山一百零八主峰,云海之巅。

雾海茫茫,红日冉冉,悬崖峭壁之间不断传来一阵阵猿啼鹤鸣,声音清脆高亢,悠远清旷,直如缥缈出尘的仙境,令人沉醉。

一座寂静的青翠草庐内,陡然迸发出一道金石相撞的绝妙声响,盖压住了所有声音,只留下这一道渐渐由金石相撞,化为山峦崩塌的轰鸣。

一位素衣老者,长出一口白气,赫然冲出了八寸之远,素衣老者缓缓睁开眼皮,笑靥如花,如垂髫稚童获得一串冰糖葫芦,极其的开心,盯着面前的三寸小剑说道:“第七剑,太山,剑成。”

恰在此时,紫色光柱直通苍穹,素衣老者轻摸从左侧额头,斜划到右侧嘴角的狰狞剑疤,狞笑道:“王越!你当年折断疥痨宾,害得我丧失天人大道,只能转修外法剑术。”

本以为你已经死在了昆仑一战,今生没了报仇的希望,没想到你竟然活着。”

于吉把三寸小剑太山放入面前的紫檀剑匣,手指依次从剑匣内的第一剑止息,第二剑东武,第三剑鹍鸡,抚摸到第七剑太山,感受着那一道道直教灵魂颤栗的纹理,阴冷的笑道:“就快了,等到最后一剑剑成,贫道便让你兵解!”

在华山仙掌峰结庐而居二十年的于吉,阴冷的眸子中,忽地射放出一道犀利无比的剑光,推开竹门,走了出去。

呷——”

浩渺云海之中,飞来了一只山峦似的大鸟,遮天蔽日,瞬间让红日冉冉的山巅,陷入了黑暗之中。

阴魂不散。”于吉当年为了祭炼第三剑鹍鸡,趁黄鸟外出捕食,斩杀了耗费两千多年才孕育出的第二只小黄鸟,与这只不亚于陆地神仙境的千年黄鸟结下死仇:“第七剑刚好剑成,就拿你试试威力。”

忽有三寸小剑,冲天飞去。

如一颗璀璨流星撞向天壁,看似渺小如芥子,实则大如须弥。

劈开了黑夜,划破了苍穹,带来了光明。

一剑,却黄鸟。

036

南洋汤谷城,近海千尺水底,压力足足有万斤之重,就算是一块精炼镔铁,也会被压成一张铁纸。

此时,晦暗不明的千尺水底,竟有一位浑身肌肉如虬龙滚动的大汉,安然无恙的踏在千百年积压而成的礁石之上。

能在千尺水底站立,已经实属不易,这位名为越嶽的当代剑甲,居然还能行动,并且挥动一柄长约一丈三宽约两尺的青铜大剑,着实是耸人听闻,而这柄青铜大剑在万斤水压和越嶽巨力双重重压下,还未折断更令人骇然。

当今天下有两处剑道圣地,一是雷泽剑垆,由春秋吴国王室后裔建立,二是汤谷剑炉,由春秋越国王室后裔创建。

两处剑道圣地虽说都叫做剑垆、炉,但是一字之差,却是千差万别,吴国剑垆每一代出去的剑首,除了一袭青衫,身无长物,不过四十年后要回去一趟,带回一柄举世无双的神剑,埋入剑垆之中。

至于越国剑炉每一位剑首,则是当之无愧的铸剑大宗师,越嶽便是这一代越国剑炉剑首。

越嶽手中这柄青铜大剑,并非由他独自铸造,而是越王勾践所督铸的越王八剑中最后一剑,也是耗时最长,所用首阳青铜最多的一剑。

四十年前,越嶽获得了真刚剑的认可,在十万大山深处寻找了近三十年,以九座万仞山岳积攒了三千年气数,才形成的一点龙脉为祭,重铸真刚大剑,素有一剑挥出重达九岳的威名。

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难得可贵,越王勾践所督铸的越王八剑,已是达到了完美无瑕的地步。

越嶽硬是重铸了真刚大剑,可见他对于剑道的理解,是多么的高深莫测,也难怪他能够迫使月旦楼做出一个千年难见的让步,一代两剑甲。

术剑于吉,道剑越嶽。

越嶽在这万斤之重的水底,并未修炼什么玄之又玄的剑道,而是使出劈、砍、挂、架、挑等最基础的剑招。

剑招平平,威力却非比寻常,每一剑挥出必能翻卷起一条百尺暗流。

剑尊王越重登列仙榜的一刹那,似有感应的他,望向北方,呢喃道:“有些迟了。”

脱离玄妙境界的他,龟息之术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一步一步的踏出水底道:“兮儿天赋之高超,不亚于先王勾践,但是修行速度不知道为何极慢,连一般普通人都不如,就算找了童老怪也是于事无补。”

半个月前,老剑尊一剑削去大汉一半的大限刼数,为太子延寿十年,想必会有办法。”

是时候让最弱也是最强的这一代越国剑首,出去走走了。”

奢华马车内,刘辩看了一眼凭空消失半数的大限刼数,胸中说不出的畅快,亲自为老酒鬼倒了一杯万户酒道:“没想到你这个高手,还真是高。”

老酒鬼斜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掏了掏胯下道:“可不是哩,本大爷早就说过,我是天下高的不能再高的高手。”

十几年来一直令刘辩窒息的压迫感消失后,此时有如泡在了温泉之中,浑身有一种飘飘欲仙的舒服,气机运转自如,武道境界顺理成章的突破到了三品小宗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彻底压制住大限刼数。”

延寿十年,实在是太少了。”

老酒鬼嘿笑抿酒的猥琐神态消失,脸色郑重,他可不想让孙女守活寡,掀开翻飞的蜀锦车帘,指着关羽道:“招揽五位由上星红蟒,化为五德气数的顶尖武将。”

以他们的气数镇压大限刼数,应该可是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刘辩闻言,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身负红蟒气数的武将,已经殊为罕见,更不要提珍惜程度堪比紫蛟的五德气数武将。

按照刘辩的推算,就算是三国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大年,身负五德气数的武将,估计也是寥寥几位。

他这一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平白无故得到了一位关羽,已经属于祖坟爆炸的幸事了,要想再得到四位气数与关羽相差无几的上将,几乎没有一点希望。

何止是没有希望,简直就是连这个词都不会出现,天下大乱,英雄辈出,但这些英雄早在冥冥之中与明主气数勾连到了一起,除非有人愿意像庞德公那样,不惜毁灭家族气数,也要帮助他收服名将。

倏地,他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掀开马车帘子,一阵阵嘈杂鼎沸的声音,当即传入了马车内。

刘辩没有在意这些,而是把目光投在了御使马车的那人身上,一位身穿红漆札甲的独臂武将:“伯簋,你之前好像说过,有个儿子叫太史慈。”

太史虢听到太子殿下居然亲切喊出自己的表字,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下拜道:“启禀主公,臣我儿子确实叫太史慈,不知道主公这是”

太史虢没能摸清太子的脉络,心中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生怕长子哪里冲撞了太子殿下,使得自己再次丧失这个振兴家族的机会。

刘辩并没有率先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总觉的有人在监视他们,见剑尊王越和关羽没什么反应,以为是母后和舅父暗中派遣的门客,便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我还缺一个牵马坠蹬的亲随,你去把他带来。”

当啷——”

太史虢左手的月牙戟,瞬间掉落在地,一张嘴张开的极大,‘啪啪’的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确定不是在做梦后,以五体投地的大礼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流出了血水。

太史虢再抬起头时,饱经风霜的老脸已经充满了泪痕,涕泗横流的说道:“我和儿子,誓死效忠主公。”

一旁的关羽轻瞥太史虢,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一闪而过,很快被一抹无与伦比的倨傲所代替。

关羽见惯了贪官污吏的各种污秽行径,素来轻士大夫重庶民,所以对这个崛起于草莽之间的太史虢,颇为欣赏,轻抚长髯道:“抄书捧剑的黄门郎,可比从龙之臣还要重三分。”

太史伍长可要好好教导长子,要忠于汉室。”

哈哈!”太史虢哈哈大笑一声,笑到一半又戛然而止,生怕惊扰到刘辩,见他并没有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等我回来,一定请关将军和兀将军喝几碗黄酷酒。”

话音落下,太史虢再次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把缰绳交给了一位亲兵,跃上了虎贲营分出的一匹精良战马。

朝阳初升,一骑绝尘而去。

038

呜——”

无数番邦商贾、负笈学子、仗剑游侠儿神情各异的遥望帝国西北时,天地间蓦地响起一阵雄浑的号角声,紧接着以红砂岩粉,鹅卵石,糯米汁浇筑地基,上面铺以青石大板的驿道,剧烈晃动起来,溅起了大片砂砾尘土。

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天地交接处,忽有一线黑色大潮奔涌而来,气势如虹,杀机鼎沸,只是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骨,浑身直冒冷汗。

几息之间,层层叠叠冲压而来的大汉铁骑,已然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猎猎翻卷的旌旗中,有一面赤底绣金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字‘何’。

赫然是大将军的亲卫军,具甲营。

要说起这支具甲营,那可是有天大的来头,大将军何进有三大爱好,神兵,神驹,神将。

千人具甲营的盔甲并非是寻常的红漆札甲,也不是唯有将校才能装备的卅湅鱼鳞宝甲,尽是清一色的卌湅具装铠。

卌湅具装铠除了人型重甲以外,单是战马就有面帘、鸡颈、当胸、身甲、搭后、寄生等近十种重型马甲部件,每一个部件耗费的五铢钱,足以供十名京畿戍卒采买四十个月的口粮,具装铠的珍贵可见一斑。

而具甲营胯下的战马更是了不得,尽是大宛、楼兰、车师等西域诸国进贡的大宛良驹。

那可是一匹千金的甲等战马,一般的三品征北将军都没有一匹,具甲营却有足足一千匹,更惊人的是,西凉马、匈奴青鬃这等稀缺的边疆乙等战马,只配作为辅马,并且还是三匹。

神兵、神驹有了,接下来便是神将,入选具甲营的军士全是西凉铁骑、白马义从、并州狼骑最为精锐的先锋营,抽调而来,着实让三位坐镇边疆的大将心疼了好久。

当头的那位扛旗大将名叫胡车儿,是大将军何进从大汉各地军团中,挑选出来的一员最强力士,能够身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

传闻天生神力的胡车儿,曾经单凭力量掀翻了一位金刚境大宗师,而他只是三品小宗师境界,拥有如此惊人的神力,也难怪胡车儿能够从这么多精兵悍卒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将军麾下的扛旗大将。

身披重甲,手持翁金大锤的胡车儿,率领具甲营,一路横行无忌,如一座山峦倾轧过去,无论是大型马车,还是四品江湖高手,全被具甲营铁蹄碾压的粉碎,引起一片骚动。

刘辩看到这副人仰马翻的光景,对于那位莽撞扛旗大将有些无奈,胡车儿这下可要得罪不少大世家了,又很是理解他的做法。

驿道作为一个大汉的中枢命脉,用于京畿与地方的各种政务、赋税、军事等公文辎重的传书,在战时更是调集军队、补给粮草的命脉要道。

汉武帝当年为了抗击匈奴,征辟六十万民役,耗费了十年才建造了三条大驿道,这还是在秦驰道的原有基础上,才能这么快速,不然的话二十年也不见得能够建造完毕。

这一代大汉君王刘宏为了聚敛钱财,公然让这些商贾豪族踏着边疆士卒的命脉,贩货行商,只要交上足够的五铢钱就可以了。

自从这条命令下达之后,先后有五次因为辎重补给不及时,援兵没能及时赶到,大汉的边疆重城被屠城,死亡的军士和无辜百姓高达三十五万人,所以大汉的将士们无不对这条命令恨的牙根痒痒。

但苦于这是皇帝的命令,就算是大将军在朝堂上公然斩杀了那几名提出建言的宦官,依旧是于事无补,已经尝到甜头的皇帝和世家望族是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

早先的时候,有不少忠肝义胆的将士,为了不让他们践踏边疆士卒的生命线,曾经偷偷派兵洗劫过这些商人,但是胳膊哪能扭得过大腿,很快被军中的世家子弟检举,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殿下!”四处张望的胡车儿,很快发现了雕梁画栋的马车,扛着碗口粗细的何字大旗,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嘿嘿,听说殿下斩杀了老螣蛇,不知道能不能割几块肉给俺尝尝,俺还没吃过螣蛇肉是啥滋味。”

刘辩掏了掏震的‘嗡嗡’乱响的耳朵,仰头看着纵是坐在高头大马上,也比站在马车上的他,高很多的钢铁小山说道:“老螣蛇被人抢走了,估计你是吃不上了。”

什么!”笑哈哈的胡车儿,瞬间暴怒,从亲卫手中接过翁金大锤,狠狠挥动了几下,暴跳如雷道:“他奶奶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抢俺老胡的肉那啥殿下的战利品,看俺不把他锤成肉泥。”

话音未落,胡车儿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浑身彻骨的冰凉,就好像当初被千年黄鸟盯住,不敢乱动一分一毫。

当他缓缓转过身子,只见太子身边矗立着一位手持偃月大刀,面若重枣的八尺大汉,正眯眼盯着自己,感觉大失颜面的他,恼怒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雄壮的武将。”

关羽一直冷冷的瞥着他,直到胡车儿收起翁金大锤,倨傲道:“下次再敢僭越,关某定斩不饶。”

胡车儿平时是个混不吝的主,要不然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横扫驿道,双眼怒瞪,当即挥着翁金大锤砸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动弹哪怕一根手指,寒光乍现,一面迸放着幽幽冷光的刀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再乱动一下,瞬间便能切下头颅。

哈哈。”一直在后面压阵的兀突骨,早就等着看好戏了,他见胡车儿连半个回合都没能撑过,幸灾乐祸的大笑一声,连忙打圆场道:“关羽将军,胡饭缸就是个傻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一次。”

关羽虽说傲气凌人,但那是对于敌人,对于一同共事的同僚,还算颇为客气,倨傲的冷哼一声,收回了偃月大刀。

兀突骨见他收刀,反倒是愣了一愣,没想到这位天下第一武将还真给他面子,心底本来存着依仗地头蛇身份,给关羽下几个小绊子的心思消散一空,转而对胡车儿挑了挑眉毛,一副你怎么谢我的表情。

从关羽出刀,到兀突骨劝解,刘辩始终是静静的观察着,在关羽收刀之后,心底不禁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一路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他可不希望关羽如史书中那样,因为倨傲战死沙场。

毕竟,关羽可是他活下去最大的依仗。

刘辩眯着眼睛,依次从关羽、兀突骨、具甲营划过,不禁灿烂的笑了起来。

遥望一眼明媚了很多的春日,倚风出尘道:“活下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呀。”

038

刘辩一行人在具甲营的护卫下,前行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之前堵塞在驿道上的马车,无论是权势极盛的九卿上大夫子弟,还是皇亲国戚。

但凡望见那杆绣金大旗,全部屁滚尿流的驱赶马车,躲入一旁的黄土地,等到黑压压的钢铁洪流离开,这才心有余悸的重新踏上驿道。

一位黑脸汉子,手持一柄比寻常八面汉剑大上一倍的重剑,指了指仅比南疆巨象小上一圈的大宛良驹,羡慕的说道:“真他娘的凶悍。”

幽州巨贾苏氏商行豢养的二十几名四、五品高手,在这些铁疙瘩面前,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走过,全被撞成了重伤。”

嘿嘿。”黑脸汉子得意洋洋的嘿笑一声,摸了摸腰间花重金铸造的新亭大剑,眉开眼笑的说道:“不过在俺面前算个屁,还不是被俺一剑劈下大马,到头来连俺老张的影子都没摸到。”

刘辩若是在这里,必然会惊掉下巴,苦求不得的五德气数武将,竟然光明正大的站在具甲营五十步以外,一边嘿笑着偷瞄钢铁柱子似的具铠甲士,一边深情的抚摸腰间重剑。

黑脸汉子嘴上不留口德,挖苦具甲营悍卒不堪一击,心里却是极为佩服,他可是一位响当当的二品宗师,修炼的武道又以力量见长。

当初因为羡慕道剑剑甲越嶽一剑开大江的煌煌神威,曾在天下三大瀑布之一的壶口瀑布,斩了十年飞瀑。

要知道这壶口瀑布可是天下速度最急的瀑布,号称一泻九千里,再加上充斥着大量的泥沙,冲泄下来的瀑布少说也有个万钧之力。

寻常武夫别说劈斩飞流直下的瀑布,就是稍微近一些,一眨眼功夫便会被冲荡的无影无踪。

而黑脸汉子却站在水流最急、泥沙最多的瀑布正中龙槽内,惊世骇俗的劈砍了十年,自创了一式名为旱地行船的绝技,每一剑挥出犹如龙船冲撞。

乖乖,一般的三品小宗师被蛟首拍杆击中,不残也得重伤,黑脸汉子一剑挥出,竟有蟠蛟楼船全力撞击的威力。

莫说是三品小宗师,就是以力量见长的金刚境大宗师,估计也得完蛋,可见力量他的是多么庞大。

虽说普通一剑没有使出绝技时那么强大,但也是足金足秤的千斤重击,饶是如此差点没能劈下具铠甲士。

即使砍翻了一个铁疙瘩,黑脸汉子的手到现在还是一阵酸麻,这也是为何向来目中无人的他,心底升起一股敬意了。

黑脸汉子正在享受周遭人敬佩的目光,得意洋洋的神情忽地僵在了脸上,暗呼一声不妙,赶忙扛起新亭大剑往外跑。

大将军何进为了搜罗天下的神兵、神驹、神将,重启了太常寺内荒废很多年的细作机构。

司隶地区作为东都雒阳、西京长安直属郡县,自然是监察重点地区,此时正有几个市井庶民打扮的汉子,盯上了一剑砍翻具铠甲士的张姓黑脸汉子。

这些精通刺探之术的协律郎,分出一人迅速赶往最近的一处据点,通知协律令发现了一条青蛇,剩下的则是吊在黑脸大汉身后,免得丢失了他的行踪。

协律郎们哪里知道张姓黑脸汉子何止是一条青蛇,分明是最高品阶的紫蛟。

这种人物别说一个小小的协律令,就是掌管一州细作谍子的协律少卿,也拿捏不住,唯有掌控所有协律郎和奉礼郎的太常卿,才勉强够资格。

不过,协律郎能够发现张姓黑脸汉子也实数巧合,甚至是巧合的不像巧合,更像是某人泄露了张姓黑脸汉子的气机,而泄露气机那人正在与人扭打在一起。

老书袋!快停手,我可是重伤垂死的病人!”庞德公病怏怏的哀嚎一声,试图阻拦撸开袖子大干一场的黄承彦。

黄承彦紧握的拳头蓦地一松,正要退回去,看到庞德公眼底的喜色,爆粗口道:“我去你娘的重伤垂死,老蛮子你有没有一点人性。”

半个月前让我折损了一个关羽,我没说什么,现在又来算计张飞,你也忒不要脸了!”

庞德公见这位稷下学宫的谦谦君子,脸红脖子粗的连续骂娘,深知他这一次不会讲情面了。

心知理亏的庞德公,不仅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仗着魁梧身躯一把推开了黄承彦,深吸一口气,神情冰冷的说道:“大家各凭手段,你落一子占地,我也可以跟一手搜根。”

黄承彦从未听过这么的冰冷语气,脸色铁青的望着这个陌生了很多的挚交好友,手掌颤抖的指着他,想要破口大骂,最终只是嘴唇阖动几下,面如死灰的垂下了头。

年少之时,一人被先生责罚,另一人理所当然的一同受罚,面带笑意。

大喜之日,一人迎娶了美娇娘,另一人喝了一坛子最烈的黄酷酒,跑到洞房痛哭流涕,害怕从此失去俞伯牙种子期那般的友谊。

游学落难,两人对着一块麦饼,争吵的面红耳赤,只是想让对方吃下,争吵之激烈差点割席断交,最后被一只野狗叼走,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睬对方的两人,对视一眼,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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